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关心则乱(晋江封推vip2012-12-03完结,种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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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太太笑道:“舅太太也太过谦了,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你们能来我高兴很。……明兰,来见过舅太太。”
明兰上前恭身行礼,迟疑着不知叫什么好,那舅太太忙开口:“你便如品兰一般叫我舅妈罢。”明兰抬眼看了看盛老太太,见她微微颔首,便乖巧叫了声:“舅母好。”
舅太太朱氏眼眯成一线,笑道:“好标志闺女,老太太好福气呀。”说着也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菡萏色荷包塞到明兰手里;明兰低头一瞧,只见这荷包珠绣辉煌,镶珍订宝,极其华丽耀眼,不看里头东西,光是这荷包就价值不菲了。
大家坐下叙话,舅太太朱氏照旧没有理睬三太太,只和盛老太太她们说话,从金陵说到京城,从内眷说到子女,明兰从不小看这种内宅妇人间闲话恭维,只细细听了,才知道早年间李老太公是和盛老太公一起发家,一开始并不如盛家兴旺,不过人家儿子养好(没有引进外来基因而是凑合了乡下结发妻子),三代勤恳经营下来,家业繁盛,成了宥阳县城里数一数二人家。
三太太几次**插嘴都不得成功,大老太太说会子话,忽对盛纭道:“泰生呢?今日他没随你来么?”盛纭笑道:“梧哥儿难得从京城回来,我那傻小子总也说个没完,咦,舅太太,你今日一人来么?”朱氏笑道:“来了郁哥儿和都哥儿,都在外头呢。”
大老太太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快叫进来。”
说着便叫丫鬟传人,然后帘子掀开,进来三个年岁相当男孩,齐齐给盛老太太下拜行礼,大老太太笑着指当头一个眉眼含笑唇红齿白男孩道:“这是舅太太家二公子郁哥儿。”后指着左边一个腼腆害羞男孩道:“这是李家三公子都哥儿。”最后指着一个面皮微黑厚实健壮男孩道:“这是我纭丫头小子,泰生。”
三个男孩各有风采,一时间屋内一片勃勃之气;除了明兰,其余众人皆早识,于是明兰只得过来逐一施礼称呼,随着品兰一概都叫‘表哥’。
朱氏笑着对明兰道:“你还有个大表哥,这会儿出外办货去了,你大表嫂人是极好,以后可要来我家顽。”
盛老太太赞道:“舅太太好福气,哥儿都这般丰秀儒雅,端是美质良材。”舅太太笑道:“这两个魔星可闹着呢,老太太谬赞了。”
盛老太太拉过李家两个男孩,细细问了读书学问,知道大已经考上秀才,小也是个廪生了,更是喜欢:“好好好,上进用功方是道理。”朱氏笑道:“他们这可算不得什么,听闻老太太家长孙,不拘秀才举人进士都是一次考中,如今被点了庶吉士,在翰林院供职,这才是真真文曲星下凡命格哟。”
盛老太太转头瞪了大老太太一眼:“定是老嫂子到处说去,没夸坏了孩子。”大老太太笑道:“有好自然要夸,回头等这两个孩子上京赴考了,你且照应着点儿就是了。”
盛老太太道:“这还用说,维哥儿媳妇侄子便如我们自家孩子般。舅太太,待哥儿们上京了,就住到我处去,家里还有两个备考小子,恰好做伴。”
朱氏就等着这句话,连声笑道:“那可真谢谢老太太了,郁儿都儿,还不磕头谢过。”
李郁李都立刻再次拜倒,舅太太谢了又谢。
品兰附到明兰耳边轻声问:“不过是住到自己亲戚家里头,做什么这般道谢呀?”
明兰苦笑,这小姑娘还真敢说,只答道:“我家书多。”
事实是,考科举其实除了闷头用功之外,还需要大量前后期工作。这里面大有门道:首先要知道主副考官文章喜好和政见倾向,甚至字体偏爱,然后是当今朝政风向,不能涉及禁忌话题和派系斗争等等,末了,还要会友拜师,在清流中混个人熟。
虽然考卷是封了姓名,但事实上能当上主考官,基本能从文章字迹和行文中猜出自己熟悉考生。这不是用来作弊,但只要不很离谱,可以获得相对稍高评价。有盛家这样官宦家族帮忙介绍引见,李郁李都可以事半功倍。
明兰觉得吧,这个……不想考中考生不是好考生,但不拉关系考场才是好考场。
这时品兰过去,与胡泰生说话,嬉笑声大了些,盛纭转头去瞧,皱了皱眉,便腻到盛老太太身边笑道:“我家泰生不是读书料,婶婶可是嫌了哦。”
盛老太太似乎很喜欢这个淘气侄女,笑骂道:“你个泼猴,你小时候我多少回教你读书写字,你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三字经也背不全,还有脸说嘴?!泰生这都是随了你!泰生,过来。”拉过泰生手,笑道:“好孩子,男儿家行行出状元,我常听你舅父夸你,说你勤恳厚道,实心用事,打理家业十分得力,我听了不知替你娘多高兴呢!”
胡泰生只一脸憨厚笑,品兰凑过来笑道:“表哥,我明妹妹新来,你可带了什么好东西?”泰生老实回答:“海子对边西洋点心,给妹妹们尝个鲜儿。”
三太太不甘寂寞,忍了许久终开口道:“我这一辈子也没尝过西洋点心,听说是极香甜,也给我带些回去让你三舅舅尝尝;外甥可别学人瞧不起你三舅舅家!”慧兰也笑道:“瞧母亲说,泰生表哥最是厚道,怎么会厚此薄彼瞧不起咱们家呢?”慧兰语气亲昵,一双水汪汪眼睛朝泰生看去,泰生脸红过耳,低头站着,打死也不开口了。
屋内其余众人全装没看见,只品兰怒着又想冲过去,明兰暗叹一口气,她本想扯住品兰袖子,但估量了一下这位堂姐与自己力量对比,决定改变战略。
明兰轻巧一个转身,不着痕迹拦在她跟前,说了一句自以为高明话:“品兰姐姐,你再与我说说那九重连环扣怎么解吧;这老悬在脑子里,我心头挠似难受呢。”
品兰果然被阻住了,惊奇转头:“咦?刚才我不是手把手与你讲明白了么?怎么这会儿功夫你又不知道了?”她音量有些大,一旁站几个男孩都看了过来,尤其是年纪最小李都,表情隐约写着‘她好笨’三个字,明兰窘迫脸上发烧,心里大骂丫。
那李郁轻轻笑了下,笑着看了明兰一眼,道:“似九连环这般深奥也只有品妹妹这般聪明人才一学就会,咱们笨笨,自然得多讲几遍了。”胡泰生最老实,连连应和:“是呀,是呀,我也老学不会呢。”
品兰闻言大是得意:“表哥说是。” 转头便对明兰耐心再说一遍解九连环诀窍来。
明兰心里颇为惆怅:深奥你个头呀深奥!不过好歹达到目了不是。
明兰笑眯眯听着,不断点头应是,随意转头间,忽然看见上首坐盛老太太,只见她与众女眷说话,连连微笑,明兰有些楞,只觉得这会儿祖母笑容竟有几分熟悉……啊,对了,小时候姥姥拿白煮蛋哄她穿耳洞时,就是这个笑容。
第四十二话 堂姐,堂姐,堂姐,堂姐,堂姐
宥阳盛家气氛和悦美满,一家人从上到下都脾气相近,爱说爱笑,待人大方热情,明兰宛如服刑多年劳改犯忽然获得假释了一样,整个人都松开了。
大约她和品兰真的是臭味相投,几乎一拍即合,一个行动派的野丫头,一个出馊主意的帮凶,外加一个惯于被表妹支使的老好人泰生,这几日盛家着实热闹:明兰钓鱼,品兰就帮忙捉泥蚯蚓,泰生在一旁端着鱼篓子,鸡婆地叨叨着“小心脚下滑”或“不要再往前了”什么的;品兰抓麻雀,明兰就帮着支簸箕撒谷子,泰生就蹲守在墙后扯着支棒上的绳子……
李氏要理家备婚,只好叫儿媳文氏去逮她们回来,奈何文氏原就不是小姑子品兰的对手,明兰又不便管,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由她们去吧,小孩子家家的,想玩就多玩会儿吧,有生气些好,没的木头人一般。”大老太太微笑着解围,盛老太太看李氏一脸为难,本想训诫明兰一番,可转眼看见明兰这些日子玩得脸蛋红润,精神倒比在家时还好,心中不忍,便叹气道:“侄媳妇如何不疼孩子,只是这女孩子家……现在不拘着她们,将来怕是要吃苦。也罢,侄媳妇你且担待些,待过了梧哥儿的婚事,再好好收拾这两只小猴儿。”
一旁品兰明兰是被李氏逮来训话的,原本垂头丧气的站着,闻言都是一脸喜色,李氏又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盛老太太和房妈妈均年老,早在登州时就叫明兰帮着房妈妈管些事,这次长途跋涉她们早已累了,便叫明兰整备行李,誊写给亲戚们的赠礼。明兰与品兰才顽了两天便被捉去做事,品兰十分抑郁,只好跟在旁边嘟嘴抱怨,不过看着不论小丫鬟老婆子都恭恭敬敬的回事禀报,明兰说一不二,令行禁止,那些仆妇竟没有半个啰嗦的,品兰十分佩服。
“我也帮着嫂子理过事,那起子下人总爱偷奸耍滑,每每叫我吃苦头,母亲不与我出头还好生训我,这……有什么诀窍吗?”品兰倒也很虚心。
明兰何尝没有吃过苦头,这几日与品兰玩耍也多少知道她的脾气,便道:“我来给姐姐猜猜看?你办一件差事前,可有先问过管事妈妈原先是如何的?”
“没有。”品兰一口否认,“我都向母亲和嫂子问清楚前因后果了,还问下人做什么?”
明兰又问:“你是不是直接叫身边人去办了事,绕过那些妈妈嬷嬷?”
品兰点点头:“那些妈妈都仗着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有些体面,总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况且一件事明明一次可好,为何还要经二手三手的穷麻烦?”
明兰一脸“果然如此” 的高深表情,品兰心更痒了,连连追问,明兰便笑道:“那些家仆都是有身契在主人家手里的,如何有胆子和主家小姐叫板?只要‘萧规曹随’便无大错。你以后做事前,先将管事妈妈叫来细问了以前是怎么行事的?可随着便都随着,若实在不喜想改个法子,你不要自作主张,也不要在婆子跟前露了意思,先找太太或嫂子问问是否妥当,再行事不迟。”品兰皱着小脸,抱怨道:“母亲老挑我的错,我才懒得问她!”
明兰用力扯住品兰的脸,把她皱起来的脸拉平,板着脸道:“府里行事都是自有定例的,你怎知道自己法子一定好?大伯母是经老了事的,你法子好或不好,她一听就知道,总比你做错了要好。这是其一,其二呀,一件差事过一人的手便有一份干系在里头,你一上来就剥了人家油水,人家如何乐意?自然明着暗着给你下绊子,你若是提前与老太太和太太知会过了,便是再老再体面的妈妈嬷嬷也告不了你这个正经小姐去!”
看品兰还有犹豫之色,明兰最后送了一句给她:“管家本就不是容易的,你没听过‘当家三年,猫狗都烦’么?你若是怕事,索性别插手,若想管,便不能怕烦怕难!你如今还是有爹娘祖母撑腰的姑娘呢,那些做人媳妇的,对着婆婆妯娌小姑子,才真是难呢!”
有些话明兰没说,作为庶女,她比品兰更难,如兰和墨兰可都不是吃素,王氏也未必会给她撑腰。
在明兰看来,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想要不错只有不做。
雇员的心愿是少干活多拿钱,而雇主的目标是让雇员多干活少拿钱,这组劳资矛盾古今相同;不论多会做人的主母,只要危害到别人的既得利益了,那便免不了被难看。
拿十万两银子当一万两银子的家,让仆人活计轻省,月钱翻倍,节假日双薪,年末发花红,外加每年三次海外旅游,只要主母不是过分昏庸无能或被人骗了,基本上都会被人称颂“慈悲仁善”;可拿一万两银子当十万两银子的家,今天大伯子买个八百两的妾,明天小姑子们开个五百两的诗社,后天老祖宗捐一千两的香油钱,家里养上上千口的仆妇丫鬟,男人又不会挣钱,那估计只有七仙女下凡才能当好家——人家是神仙,会点石成银票的说。
正常做法是,用合理的钱当合理规模的家,不要奢侈浪费,穷搞排场,也不要过分苛刻,太过精细的算计仆妇,当宽松时得宽松,手指缝里漏出个一星半点也无妨;在这个基础上,严整家规,规范家仆行为,教导规制家仆守礼,让家风井然,已是上上大吉了。
其实品兰很聪明,不过之前李氏教不得法,又不如明兰说的入耳,嫂子文氏又隔了一层不好细说。品兰细细想了颇觉有理,回去后便跟着母亲看她理事的光景,见母亲指挥人手收妆奁、打赏仆妇、安床备席,天天都有十几个婆子围着问这问那的,只忙得轱辘一般,品兰忽觉母亲的辛苦,便乖乖随着明兰一道做每日功课:临帖,刺绣;连着老实了好几日。
李氏见女儿收了性子,大松了一口气,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