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关心则乱(晋江封推vip2012-12-03完结,种田)-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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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把她吓死!——“到底怎么回事!哪儿听来的!”
小桃赶紧吸足一口气,开始:“今儿中午石小哥叫我到外院去吃乳鸽我说可惜没有酸甜的桑葚果来配他说他知道有个铺子卖的南北果子极好我说外头好像戒严了他说不打紧当年江淮兵乱时他还扛着小侄女满街跑呢……”
望着笨丫头憋通红的圆脸,明兰闭了闭眼睛,叹道:“好好说话,先喘气。”
小桃大口喘气,半死不活的继续道:“于是石小哥换了身小厮短打就出门了,我等了半天他才回来。他说赶去时,那家店已关门了,不过他记得附近还有家铺子卖的果脯也不错,就是那掌柜的爱缺斤少两……”
“别提你们那果子了!”明兰只觉得血压刷刷往上冒,“捡要紧的说!”
小桃很委屈,讲故事本来就要来龙去脉的嘛,“……石头哥刚出了扇子胡同口,就听见街上有人喊‘有刺客’!石头哥赶紧往街上跑,谁知当头碰上刘大人侍卫队的小陈哥。小陈哥说中午重阳门有人闹事,刘大人遍寻郑骏将军不到,正要亲往五城兵马司问责,谁知骑马过前边拐角时,屋顶和四面忽然冒出一大伙蒙面人行刺。刘大人受了伤,好在命保住了。”
明兰长长出口气,疾言厉色道:“你个笨蛋!外头乱成这般,你也敢叫石小兄弟出门,若有个万一,怎么跟他哥哥嫂嫂交代!他人呢?还不滚过来,臭小子,看我不教训他!”
小桃结巴了:“他他他……受了些皮肉伤,现下正给屠二爷看呢。”
明兰陡然飙高嗓音:“不是说没碰上刺杀么!”
小桃心虚的低头:“那家店的掌柜见石头哥穿的寒酸破旧,拿陈货充新鲜的欺负人,叫石头哥尝了出来,理论着要退钱换货,谁知那掌柜忽然发横,叫几个拿棍棒的伙计出来吓人。石头哥气不过,就跟他们打了一架……”
明兰一点火气都没了,叹道:“很好,很好,那果子究竟买回来了没?”
小桃昂首道:“石头哥把他们都打趴下了,那掌柜的白送了几斤最最上等的蜜饯!”看见明兰后头的女孩们都在偷笑,讪讪道,“回头分给众位姐妹尝。”
明兰仰天长叹——京城一片混乱,外面贼逆横行,多少权贵人家胆战心惊,这对活宝居然还因零嘴的质量问题跟人打架?何等粗壮的神经!
见一旁的翠微已憋笑的快内伤了,侍立后头的几个小丫头无不扭嘴扯脸,明兰无力的挥手道:“罢了,你扶我回屋后,换身衣裳,就去看石小兄弟罢。若叫石当家夫妇知道这事,不知还要不要你当弟媳妇……”
傻丫头居然也知道脸红了,扭捏着挪过去,和翠微一边一个搀起明兰,缓缓往外头走去,一路上翠微不住打趣小桃,明兰在旁听的好笑,略略解了些心头的烦闷。
忽听一个小丫头惊呼:“瞧呀,那边走水了!”
众人忙回头,顺着小丫头的手臂看去,只见远处冒起高高浓烟,滚滚火光传至老远。
甫入夜的天空,如沾了煤灰的浅色布匹,墨黑的且浓且淡,衬着金乌西垂仅余的光晕,远处的火焰耀眼的惊心动魄。
“夫,夫人,那方向不是……?”翠微惊疑不定。
明兰沉默的点点头:“这么高的火光,定是极高处的屋宇起了火……应是皇宫。”
——终于开始了。
四周静悄悄的,女孩们看来看去,彼此的目光中尽是惊惧。
明兰静静望向远方,半边脸没入昏暗暧昧的暮色,半边脸被冲天火光映的闪烁晦涩。然而,她却从未这么清楚明白过。
中午崔妈妈劝她歇息时,曾说‘夫人想多了,上回‘申辰之乱’被宣进宫去的都是哪些贵人呀,咱们又不是皇亲国戚,捉您去何用’?
当时她也不明白,现在都明白了。
世易时移,当年三王爷作乱时,先帝健在,政军权柄皆归于帝位,三王爷缺的是正统的名分和宗族世家的承认,是以诓了满京的皇亲国戚和勋贵女眷进宫为质,需要强逼阁僚和大学士写诏书。而现在……唉,睿王,睿王!
明兰曾远远见过那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生的粉妆玉琢,又聪慧好学,温文有礼,于士林中颇有美名,与铁腕强硬的当今相比,更得世家权贵的赞誉,连圣安太后和皇后都十分喜欢——果然是要拿这孩子做文章么!
睿王是先帝明旨入继四王爷一脉的,四王爷又是先帝立过储君,序位犹在当今天子之前,皇帝继位方几年,权位未稳,若不幸‘暴毙宫中’,几位皇子一齐‘遇难’或失踪自然更好,如若不然……那就只能看谁的腰杆子硬了。
京中局势未明,多数的军队西征在外。
撇开生死不明的张顾一路,薄老帅重伤卧床,伏将军未必争得过老奸巨猾的甘老将军,何况圣德太后的娘家盘踞西北多年,盘根错节,经营非同小可;而沈从兴一路,如今实际掌控军队的是段成潜等人。
倘宫变成功,让睿王先继位称帝,再以家眷儿女要挟这些将领,便不怕大军回京勤王,生米已煮成熟饭,不认也得认了。
果然好算计!
“夫人,夫人!”
素来镇静的郝总管惊慌的跑来,噗通跪在青石板上,“外头全乱了,五城兵马司作乱,不但不听刘大人号令,自行封住了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还与刘大人的禁军拼杀起来了!”
他抹了把冷汗,小心的瞥了眼明兰,“…还,还有…听说郑大将军也叛了,来报的小厮说,他瞧见诏卫快攻入皇宫了……”
四周女孩们惊呼,伴着轻声啜泣。
明兰静静道:“怪道敢闹腾,原来是有备而来。”
郝大成急急道:“夫人,要否先避一避,咱们护着夫人出府。”
明兰冷笑一声:“避?避哪儿去。”
她轻轻拂平晚风吹起的鬓发,镇定道:“便是出了府,如今城门紧闭,咱们又能躲到哪儿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皇上英明,定能一举平乱。”
外头乱作一锅粥,出去未必安全,只希望顾廷烨挑老板的眼光比挑女人的强,不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明兰不理众人各色神情,抬脚继续走回嘉慈居,崔妈妈在次间摆好了饭,抱团哥儿在旁等着;小巧的菱花添漆八角桌上摆着一盏肉末酿虾仁丁蒸鸡蛋羹,一碟拿紫红薄脆萝卜花配的盐水桂花鸭,一个酱红的葱烧牛柳,另一碗青翠的香菇扒菜心。
明兰反镇定了,举筷便吃,边吃还逗着儿子;小胖子许久没跟母亲顽了,咯咯直笑,扑腾的差点滚到桌底下去,乳母好容易喂下一碗蛋奶糊;崔妈妈边布菜,边偷偷打量明兰,几度开合嘴巴,想问不敢问。
吃饱喝足,明兰漱口净手后,道:“仔细大夫人的院子,两个姐儿不许到处跑了,都给我一处呆着,将若眉和孩子也挪到大夫人院子去。”
离自己母子远些,兴许她们反倒安全。
“至于团哥儿……”
明兰附到崔妈妈耳边轻言几句,崔妈妈恍然大悟,“夫人放心,我明白。”
左右布置完,已至掌灯时分,明兰端坐正屋书桌,大门敞开,静静读着书卷,翻至《桃花源记》,念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处,只见廖勇家的径直从外头奔来,脸色煞白若鬼,也顾不得礼数,边下跪边急急道:“外头…外头有官兵围住了咱们侯府…”
明兰缓缓放下书卷,“来人是怎么说的?”
廖勇家的吞了口唾沫:“说,说夫人抗旨不尊,要锁拿夫人入罪!屠大爷拦着前头,不肯开门。”
“我猜也是这般。”明兰微微而笑,“我要去前头。”
外头早备好了软轿,明兰顺着轿妇的步子微微晃动,初春的京城竟意外寒冷,仿若一瞬回至寒冬,朔风在树丫间飞快走动,如潜伏暗处的毒蛇在丝丝吐着信子。
明兰抬头望天,夜黑如墨,月黯星稀,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天际,周围满是仆妇丫鬟,却静的落针可闻,寂静和黑暗一样可怕,她想。
——可我心中,明亮如皎月当空。
像每一次生命开始,像每一个芽苞感动于绽放,诸法空相,不灭不生。
行至外院前厅,院中挤满了健壮的护卫,人人手持火把,直把黑夜照如白昼,近三人高的朱漆大门被拍的砰砰响,外头喧嚣着杂乱的叫喊——
“顾盛氏快快就擒!”
“顾氏逆贼还不赶紧开门!”
“吾等奉命捉拿逆贼,开门者恕其无罪,加官进爵!”……
屠大当前而站,拦出一条笔直的通道,明兰扶着小桃走过去,侧门边上开了一处巴掌大的望窗,明兰凑过去细瞧,门外聚了一大帮人,只前头几个身着兵马司的官服,后头几十个却是各色穿着,形貌匪气,满面凶相,嘴里骂骂咧咧。
明兰转身离开大门,站至正厅台阶高处,朗声道:“请诸位听我一言!”
门里门外一片吵杂,屠龙鼓足气息大吼:“外头的听着,咱们夫人来了,你们都给我老实听着!”
练家子的吼声非同小可,直震得明兰耳膜嗡嗡作响,外头果然静了。
只听门外一个嚣张显摆的男声响起:“顾侯夫人听了,前次尔等不肯奉命进宫,惹恼了皇上和太后,我等前来捉拿!快快就擒,饶你满门不死!”
明兰柳眉一轩,利落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才不去!”分贝高的女声在这黑夜中分外清楚。庭院中的护卫门忍不住轻声嗤笑。
外头那男人咆哮着:“兀那贼妇,安敢如此?!”
“不为什么,只因你生的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每把压输的衰人!”明兰刻意细声细气。
四周一片哄然大笑,连门外也传来些笑声。
那头暴怒的叫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刚把周围吵杂声压下,明兰冷不防插嘴道:“你们是群什么东西,我清楚的很!别装着人模狗样,造反作乱的也敢出来现眼!”
‘造反作乱’四字极有震慑力,外头再度稀稀拉拉的静下来。
明兰提高声音,冷冷道:“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偏有那不长眼的,楞觉着自己运气好,拿脖子去磕刀刃,硬要赌上一把!记得几年前‘申辰之乱’,逆王有多少勋贵权臣相助,哼哼,可又如何?短短七日,先帝便平了乱,你们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比当年的逆王如何,也不知撑不撑得过七个时辰!”
她冷笑一声,高声道:“废话少说,有本事就打进来,别在哪儿哄人骗狗的。我劝外头的好汉一句,趁着还没露相,赶紧溜了正经,发财的路子有的是,别趟这浑水,造反作乱可不是打劫个把富户,掉颗脑袋就能完事的,多替妻儿老小想想!”
外头陡然静如无人,过了半响,那嚣张男声大叫起来:“别受这婆娘蛊惑,侯府里头金银珠宝那是满坑满谷,发财就在今夜呀!”
屠龙也大吼一声:“咱们的名册侯爷都有数,若护夫人不力,回头必遭严惩!夫人许诺,一条胳膊一百两银子,一条腿一百五十两,若丢了性命,家小便由侯府照料了!弟兄们上呀,熬过这遭,人人都有重赏,以后就吃香喝辣了!”
随着这两声吼声,这夜的拼杀正式开始了。
正厅十六架朱红槅扇大开,绿枝搬了把高大的太师椅放在厅堂正中,明兰端坐其上,看着前方激斗,算是掠阵。
照规制,京里除了皇宫,侯府的门墙只稍逊王府,远比寻常人家高大厚重,足有两三人高,近半尺厚的朱漆大门上门闩后,非有重锤不能击破;外头疯狂擂门,却不见半点晃动,拿刀枪又砍又刺也无用处。
贼人显然也没想到明兰这般硬气,本想妇道人家吓唬吓唬便成,眼下手头又无得力的攻门器械,只好一边吩咐去找粗壮些的树木砍来撞门,一边催促手下互托着爬墙跳进去。
谁知屠龙早备了许多两米余长的尖利木杆,墙内两人一组举着,但见着墙头冒出人头,便狠狠顶戳上去,只听惨叫连连,另噗通数声,立时就有几个贼人被戳穿下颚或胸膛,跌落下去。也有勇悍的贼人,挥舞大刀爬墙,谁知那木杆是涂抹过焦油的,等闲利器砍它不动;另有身手灵活,木杆戳刺不中的,门内两名弓箭手在旁看着,刷刷几下射将下来。
外头停了片刻,也开始往里射箭,掩护同伙往里攀爬,箭簇纷纷,片刻间,手持木杆的壮丁数人中箭,明兰赶紧叫人将伤者抬进厅内。
众护卫回头间,见主母挺着大肚子,镇定自若的坐于后面堂中,俱不敢有所懈怠,均想‘连弱质女子都有这般胆识,何况我等男子’?!
屠龙急舞鬼头刀,使人爬上贴墙摆放的座梯,拿小包装好的石灰,避过箭雨,迅速抬手撒出去,石灰纷纷扬扬,外头一阵哎哟惨叫,夹杂着咒骂惊呼——
“快闭上眼睛,里头撒石灰啦!”
“好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这般下作手段!”……
屠老大忍不住喃喃叹气,“若叫江湖上的兄弟知道,俺老屠真没脸见人了……看什么,混小子,赶紧接着撒呀!”
此后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