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雪-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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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走?”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轻声问道。
“明日巳时三刻。”我轻道。感觉他手一紧,几乎握痛了我,我抬头,看到他眼底来不及收拾的心痛,薄薄的唇紧抿着,有些发白。
“龙儿……”我低低地叫,残存在心里的那一丝轻快被他的心痛彻底粉碎,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轻轻地抚上他微凉发白的唇,强笑,说着自己没有打算兑现的承诺,“我会没事。”
他一颤,握住我的手,缓缓地放在唇边珍爱地摩挲,细细地啄吻。
“龙儿!”我轻轻挣动,慌乱着的心跳,想要抽回手,但目光触及他带痛的眼,终是不忍,想到明日一别,明日一别……
理智被分离的想象击溃,我再也无法克制心底的恐惧,颤抖的手捧住他的脸,看着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俊颜,还是这样俊美清冷,只是,眉眼间,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变了,还有一些,是一直深刻地刻在那里的,一直一直,从来没有改变过分毫。手指眷恋地滑过他斜飞入鬓的剑眉,这眉更显坚毅,每当微笑时,微弯出柔和的线条,温柔疼痛的凤眼,深邃幽漠,此时却为我柔和成一池春水,挺直鼻梁,一如他坚毅沉敛的性格,让我放心地依靠,给我最深的包容,最后停留在那渐渐温暖却依然有些苍白的薄唇上,想到他笑时弯成的弧度,想到他怒时紧抿的直线,想到他吐露的心痛,吐露的疼惜,吐露的坚决……我整人都痴了,痴痴地看着,想要把这已经镌镂得深刻的面容再镌镂深浓,既然忘不掉,就再清晰一些吧,就再清晰一些!
这张本该尚带稚气的脸,短短一年间,褪尽了青涩,变得这样沉敛,是我一直将伤痛披上他的肩头,让他承担我给予的痛,我一直以为花开无声,风过无痕,原来,从来不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即使不刻意挑明,也早就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并且镌刻了这样深。
一直涌上心头的痛痛得我几乎窒息,噙着泪,我捧住他的脸,在他倏然惊讶到无法动弹的注视下,缓缓地凑上唇,闭上眼,泪滑下的那一刻,唇贴上了他那两片微泛凉意的温柔里。柔柔地贴着,将我的心痛细细地传递给他,泪滑落到相贴的唇间,将那苦涩一并掺入相贴的唇瓣,缓缓地渗入唇齿,渗入心底……
他愣了很久,任我这样轻柔将唇贴合在他的唇上,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他似乎回过神,双手陡然抓住我的双臂,似要推开,却又倏然一顿,一声模糊不清的叹息在相贴的唇间逸出,他温柔的双臂缓缓缓缓地把我拥入怀中,轻轻地抬起头,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心痛又溢满他的眼,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我的眼睑上,我闭上眼,感觉到温暖的唇在我脸上轻柔地滑动,像是要抚平我心里涌动着的痛,一个又一个柔软的吻从额,到眼,到颊,他温柔地吻着我泛滥着的泪水,嘴里模糊而疼惜地呢喃,“娃娃……娃娃……”
最后温热的唇落在我的唇上,辗转成缠绵……
九月雪 九月雪2 第十七章 我愁彼亦愁
章节字数:7192 更新时间:08…09…16 09:56
晨阳渐渐南移,温度随着渐移的太阳也缓缓地暖了起来。阳春三月了,河畔的垂柳间隔桃花,燕子在水面嬉戏飞舞,蜂戏蝶舞,青波绿水,柳绿桃红,怎么看都是一派秀美的江南春景。
我忍着心头的疼痛倒出瓷瓶里的最后一粒药,两只手指捏着对着阳光细细地看了半晌,明晃晃的阳光中,那粒药闪烁成一个小黑点,周身映着一大圈耀眼光晕,炫花了我的眼,一瞬间,满眼的五彩缤纷,很像看到了被孙悟空偷吃光的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那被阳光照耀出的炫丽,恍惚地,让我几乎有一种可以治百病的错觉。可惜呀,我眨眨眼,把药搁在手心,等满眼的金光散去,还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药丸。
最后一粒了,吃与不吃,于结果都没有任何影响。吃下去,只是缓解一下疼痛,可这痛,又不是这药真能解得了的,这一个月来眠寐里时刻揪扯着的痛,岂是这丹药能平复的了的!
长长叹口气,我缓缓地将手下垂,任那粒药丸滚下手心,滚到水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水面映着阳光粼粼闪动着光芒,再也不见那粒药的影子……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向后靠上高大的垂柳树干,任穿过树叶的零星日光闪在脸上,暖暖的风吻在脸上,仿佛是那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过,带着恁样的怜惜,轻柔地抚过我的眉,抚过我的眼,抚过我的颊,抚过我的唇……
龙儿,我终究是失约了,一番取舍,我还是决定顺从心里渺茫的希望,我对你的眷恋日深,但是,光这些是不够的,是不够的……而我,也不能再让他有机会加深这牵挂!
心里的痛已经分不清是蛇毒还是因为什么了,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放弃了与这疼痛对抗,就让它痛吧,痛吧,如果那丝希望成真的话,这痛或许还会跟随我很久,早晚也会习惯,也会……淡忘吧……那个世界里,会有很多的东西来填补这失落,总有一天,这些痛都会淡去,都会成了回忆里的一缕风烟,再也无迹可寻。不想再去想别的可能,我所有的渴望与祈求,只是那个世界里的一切,我阔别已久的亲人、朋友……即使割舍的是他,我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就算心里始终有一隅日夜被遗憾吞噬,那,也是我必须要承担的!
已经半个月了,从莫氏夫妇那里出来,已经半个月了。
恍忽间,似乎整个人还昏昏沉沉地躺在行进间的马车上,车外,是莫氏夫妇低不可闻的对话。
“情况真的糟到这种程度吗?”低沉的声音在半个月里已经熟悉了,当初从九华山上下来,莫氏夫妇知道我不会骑马,又兼风寒未愈,龙儿更是一反平日的清冷,慎重地嘱托,莫氏夫妻买了一辆还算舒适的马车,每日我坐在车内,有时云萝会在车里陪我,二人无言对坐,她不是多话的人,即使是面对她的夫婿,她也从不多话。我与她并不算熟悉,本身也不是热情洋溢的性子,几日相处下来,不见熟络,反而是无话可谈,好在徽州境内风景尚称秀丽,也解了些无聊。
可是,我们都没有料到我的身体会衰弱到没有一点抵抗能力,才几日旅途,竟有些撑不住地加重了病情,发着高热,并逐渐昏迷。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昏迷中醒过来,额上的清凉很舒服,舒服得我几乎想叹气。一只手拿开冰凉的毛巾,接着一只冰凉柔腻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额上,接着一阵清凉的水声,凉凉湿湿的毛巾又被覆在额上。女声清清淡淡地,跟她偏淡的美丽一样,“她体内的毒蛰伏近一年,身子早就虚耗已极,这风寒,不只是风寒那么轻悄了。因为体弱,受不得外力摧折,随便一场小病都能损耗她的生机。”
“若能早日回到谷中,有宛郁在就好了。”男声轻叹,“她应该就是闻歌记挂的那个姑娘,只是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若是闻歌知道……”
我心一颤,无暇再感觉额上的清凉为我驱走的高热,闻歌,闻歌,是谁?还有他口中的宛郁又是谁?是他们要请来为我医治的人吗?那跟前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阿久一再一再地要我跟她走?当时我满心混乱没有细究,但心里其实知道,阿久必然是找了一个与医术有关的人要二人引我前去,当时我急着离去,并不曾顾及太多,只求离去。可是,现在怎么又出来一个闻歌?他记挂我?到底是谁?莫非、是他……么……
“闻歌?”云萝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讶异,一边搭上我的脉腕一边轻轻地问着,“怎么回事?”
“我只是没想到会在摘星楼遇到她,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莫放歌低叹,“闻歌一月前传讯与我,要带宁主儿到谷中求医,算算日子,一路从杭州过来,再过个半月十天的,也应该到了,若是宁主儿的身子不堪负累的话,也得二十天左右,到时候,依九月的身子……我不知道闻歌会如何!”
“她——就是闻歌心中的那个人?”云萝声音里的意外浅淡。
我心里的意外却比她还重,真的是——他吧!那个毅然离去的少年,兜兜转转,竟然又要开始一番新的牵扯吗?苍天啊,何必?何必?这数着日子等死的身体,这一心要斩断的牵扯,何必又要兜拢一起?原来,原来世界能小成这样,小莫……小莫……
已经慎重地告别过了,那一眼……那一眼,就是永别啊……
“嗯!”他似乎点了点头,“闻歌在迎回昭和之前,曾与她同处半年光阴。”
果然!果然!
“可闻歌不是身负断玉?”云萝的声音依然淡淡,但还是有一丝疑惑,“传说断玉是为守候冰魄而生的。”
莫放歌低低笑了,“九月便是冰魄的主子。”
“她是冰魄的主子?”云萝的声音里第一次注入了明显的惊讶。
我忍不住想象,这么明显的惊讶,她清淡的脸上会不会也绽出相应的表情,想了一下,实在想象不出来,放弃,耳边就听到莫放歌的叹气声,“是啊!我原以为她与闻歌是相属定了,可看她与那位龙公子之间亲昵间的默契相合,绝不是一天两天的情分。看来,那个所谓的姻缘传说,是靠不大住的。”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听得太清楚,高热迅速地涌上,我又陷入昏沉中,再清醒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月光如水,透过窗棱流泻入室内,我才恍然发现,不知何时,我们已经不在马车上了,看到室内的摆设,应该是客栈吧!
我坐起身,有一瞬间的昏眩,全身无力,是高热后的虚乏,按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我费力地掏出药瓶,吞下一粒药,有些虚脱的喘息。这样身子像是被掏空的感觉太难受,我勉力坐好,手里捏个诀,收敛心神,默默地运起好久没有再练习过的内力,之前龙君澈警告过我不要妄动内力,会加速毒液侵蚀,但其实也没差的,我并不在乎,现在,只要能离开就好,这毒,早一天晚一天,都没什么差别。
缓缓地运完功,再睁眼时,天边已经浮白,我轻轻抖动一下四肢,已经好多了。静静地收拾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包袱而已,没有留下书信的打算,没什么好交待的。
轻悄地出门,这样的离去,我已经很熟悉了,只是,这次心里没有太多的挣扎,不用取舍,不用心痛。就这样走,没个方向,没个定处,就这样随性地走,曾经是我梦想过的生活,只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实现。
走走停停,因为自己也没个方向投奔,也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也就随兴地走三日停两日,半个月就过去了。
唉……缓缓地张开眼,一树桃花飘飘荡荡地,飞扬着花瓣雨一样,是三月里独有的惊艳风情,也只有在这样完全没有污染的纯净风景中,可以感受这让人惊艳的自然之美!
一个人沉浸,这样的风情,感觉着花的不悔,似乎也渐渐地感染了花儿悲壮的美丽,只要活过,灿烂过,生命就不算虚度,活着,不是为了最后的结果,而是其中炫烂过的过程,过程中感受过悲欢喜乐就是无悔,就可以无憾!
独自沉浸春风和阳,沉浸太深,也一直没有太高的警觉心,所以当马蹄声入耳时,骑马人已经到了近前。
“吁——”
随着这声轻吁,马儿仰声长嘶,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意外响起,“是你?!”
我一怔,缓缓地转首看过去,“薛凝?”
三丈外,薛家兄妹端坐在马上,看到我,掩不住脸上的意外,薛思儒的脸上微带一丝喜意,翻身下马,“九姑娘,真是你!你、你的身子如何了?”
似乎每个人都知道我命不久矣了,我暗暗低叹,站起来,微微一笑,“多谢薛大夫挂念,尚无大碍,二位这是?”
薛凝也默默地下马,走到兄长身边,一双杏眸微带寒意,“你没有去黄山?”
我微笑不语,迳自把玩着一朵落在我肩着的桃花。我去与不去,从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跟人报告解释的必要。再说,从来没有太深的交情,若细究下来,我与她之间,还是纠缠着一些隐约的恩怨,我才不信她是关心我的生死。
“龙君濯没有与你在一起?”薛凝似乎并不在意我答与不答,迳自问着。
“凝儿!”薛思儒轻斥。
薛凝显然并没有把兄长的阻止放在心上,敛去了娇柔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厉,缓缓地向我逼近,“你又撇下他?”
“与你——有关吗?”我有些好笑地,她在以什么身份以这样兴师问罪的语气对我?以她内定的龙二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