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潮-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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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水江似陶醉在自己的话中,她说:“高馆先生,请听我说,我的胸口好疼,就是这里……”
她把百合的照片用左手拿着贴在胸口,颓然坐在岩道上,只把被高馆拉住的右手举高。
“等一等!再等一会儿……一下子就好。”她哽咽了。“啊,我已经不能再回这里了,再也不能走这条岩道……”
“快走!”高馆不自觉用力拉皮带,但,觉得好重,很不耐烦的似拖着站立不动的狗一般,更加用力。
“好痛!痛死了……我说过等一下嘛!”水江尖叫。
见到她剧烈上下起伏的背部,高馆也亢奋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到局里再说。”
他伸手向水江的身体,打算若她抵抗,就要强迫的拖着她走……
水江更剧烈抵抗了。这时,高馆察觉出某种异常,心头涌上另一抹疑念。
这女人或许一开始就想像到有这种结果,才拼命诱自己来到这里?否则,为何到这里后会如此剧烈抵抗?
这种疑念如在水面上滴下一滴油般,眨眼之间不断向四周扩散了。
满月之夜,和海江用船送自己回去,可能也是一种伪装!表面上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却藉机查看警方的意向。这样想时,他感受到眼前的救命绳索突然变成可致命的毒蛇般之惊愕与恐惧!
这家伙故意假装和自己亲近,托称要向自己告白,等到祭典将结束之际,又故意让自己见到疤痕……为什么?
——岂非打算在这里杀死自己?
高馆一瞬觉得透不过气来。他想,这女人想隐瞒的……不,村人们想隐瞒的,不只是下屋敷兄弟和诚记的命案!如果和他们以前的所有犯罪行为相比,杀死几位年轻知识份子,只不过是很微不足道的事件!
以近的来说,有矢羽羽巡佐之死;至于远的,则有历任派出所巡佐的意外死亡。这些都是白蟹村人所干之事——伪装成意外的故意谋杀。至于八重樫,如果不是出身这里,又协助村人,也早就被杀害了。
再谈到更早以前的江户时代,村人杀害南部藩的官员;大正时代则拒设派出所、绝食饿毙;再来则是逃避服兵役、连枪决也不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分析及此,下屋敷兄弟和船渡诚记死亡的原因也自然明白了。只要做出对这个村有损之事的人,都会被依村子的律法判处死罪,所以,才会有岩道的刑场存在……
即使村人原谅,但是村子本身的律法却不能原谅。所有的传说和事实,不正是执拗的告诉外人这点吗?那么,水江的报仇看似个人的行为,其实不是!
这时,高馆忽然发觉某种异样气氛,他跳起来,望向后面。
这……这是什么?
是地震!是海啸!是寂静无声的黑暗深处里的不是光的微光!
那微光如同暴风雪般灰暗,那响自地底深处的呻吟不断扩散,却又不刺激人的耳膜。
那幻化成无数形状、比天还高、比迅雷更快、更剧烈的潮水溢满海沟,激起白沫。无止尽的浪涛推涌,将两边海沟连结为一,这是新月之日翌晨的大潮水。
涨潮了……高馆永夫刑事一直想看的大潮涨满现象,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他震惊了,放开水江,全速冲向岸边。
但,波涛比他的速度更快、更凶暴!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里只不过有如一根牙签,很轻易的被推向流沙中,被诱往无声无息的死亡世界……
解说
推理小说评论家 中岛河太郎
重读藤本泉的“虾夷共和国”五部连作,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自其束缚中获得解放。作品是可列入推理小说的范畴,不过作者偏重“推理小说应该献给读者谜团及登场人物的个性刻划”之信条,不但有谜团的解明,还执拗的探讨在作者创造的世界中、与自己命运对抗的人们之生活百态,而让人有特别的感动。
藤本泉曾经是“文艺首都”、“现象”等同人杂志的一份子,不过昭和四十一年(一九六六年)获得第六届小说现代新人奖的《媪繁昌记》可视为其踏入文坛的处女作。外貌看起来仍年轻的行脚商人之六十岁老媪假冒公主,被好色的少将(译注:日本中世时代的官名)所掳,少将在不知情下与其燕好。这种以王朝时代为背景、描写老太婆的冒险历程之奇拔题材,若考虑作者专攻古典文学的学历,并不觉意外,但是翌年发表的《东京游击战线》却刻划激进份子利用炸弹从事斗争的实况,这种显着的方向转变,令人不得不为之瞠目。
昭和四十九年的《奥罗拉的杀意》则是以苏俄边境的雅曼洛尼兹民族管制区为舞台背景,描写少数民族的差别待遇问题及其反体制运动,充分表达出作者一贯的政治姿态。
另一方面,作者也以《撤退》来表现出对科幻小说的企图心,更同时对推理小说产生关心,以《地图上没有的溪谷》向江户川乱步奖挑战。
有志研究发生于偏远村落的风土病之年轻男女,受到君临该地方的女性所妨碍,随着两人的调查之进行,发现隐藏在风土病背后的阴谋。本书一方面锐利发掘出偏远地区根深柢固的传统因袭病根,一方面成功的刻划出妖异的气氛,同时以两位年轻男女逐渐培养出的爱情为点缀,具有缓和阴惨内容的效果。
昭和四十六年(一九七一年),本书被列入江户川乱步奖的最后候补作,担任评审委员的横沟正史和笔者都推崇之,不过因作品结构涉及小说的禁忌,这一年并未得奖,乱步奖也从缺。尽管如此,笔者总觉这部作品就此被埋没终究可惜,还好三年后被选入“产经日报”丛书出版,总算了遂心事。
风格再变的作者之后着手所谓的“虾夷共和国”连作,第一作是昭和五十一年发表的《诅咒的圣域》。以企图开发下北半岛的荒村雪花里之公司董事长一行因飞机出事而死亡为发端的本书,内容贯穿排他性的村落结合体的顽强意志,以守护祖先传承的圣域、驱退入侵者的执拗来展开恐怖的抵抗为主题。
第二作是《岁月之潮》,在翌年出版,获颁第二十三届江户川乱步奖。警方搜寻租车前往岩手县下闭伊海岸的白蟹村之行踪不明者,但在打捞起出事车辆时,却发现并非当事人,而是一对孪生兄弟的尸体,不过,行踪不明者和孪生兄弟有着年龄和经历的共同点,成为贯穿整部作品之谜团,另外,发生车祸意外的地方本身也笼罩着谜团。
位于封闭式海岸南部、只有一条路可通达的这个村落,为何有两辆租来的车子前往,无人明白其理由。这里一向被称为共产村,有强烈的共同体意识、绝对拒绝与外界相往来。村人们自认是神所挑选的子民,自古以来就不遵从一般律法,尤其厌恶警察,警方也尽量不去干涉,不过,在事件发生时又不得不接触。
作者提示构成这篇小说的两项要素是“不幸的严肃男人”和“潜在的虾夷共和国”。前者为全力追查意外死亡内幕的高馆刑事,后者则是刑事去拜访的乡土史专家的住持所述的,西国之人入侵本来是伊族,亦即虾夷人所住的东北地方之内容。
作者后来虽继续完成此一连作,但最初的意图却是标题为“虾夷共和国序章”的科幻长篇,而从数年前就开始充分搜集资料,却终于未着手,反而改采推理小说的型态进行创作。作者曾说:“其中的‘虾夷’是只从有史以前至现代就居住于由中部地方至东北地方的人。至于‘共和国’则意味不受中央文化政策污染、保有原来骨气的人们所居住之地方。
“依考古学家挖掘出土的文物,似可将日本区分为东部地域和西部区域。另外,在日本的历史中,最初将中部地方以东,后来将箱根、碓冰以东称之为东国。笔者是关东出身,应属东国圈的人。在这种意义下,也是属于广义的‘虾夷’族。
“因此,‘虾夷共和国’系列对笔者而言,是代表追寻故乡的小说。
(东奥日报昭和五十二年九月十六日)
不过,仅凭这样仍无法尽释作者执笔的旨趣。东北地方之中,青森、秋田和岩手特别被视为化外之地,其中隐含着僻远之国、化外之民的土地、必须开发的国度之蔑视,可是中央却经常从东北地方搜刮人民、米、木材等民脂民膏,未免太不公平了。
作者虽住在虾夷共和国的西部,却仍向“化外之地”追寻故乡,主要是因其“优良的传统”,为了保护这种“优良的传统”,不得不阻扰不断侵入的外来之物或人。这就是共和国的理念。在《诅咒的圣域》中,共和国为雪花里村,在本书中则设定为白蟹村。
以往的推理小说一向以个人的爱憎、怨恨、利欲等为犯罪的肇因,而在社会派抬头之后,探讨的焦点则集中于组织之恶,但,那仍只不过是拥护包括组织在内的人们之利权而已。
但是本书的情节展开,远因虽为青年对女性的欲血沸腾,却非只所谓单纯复仇的个人怨恨,而是地域本身的怨恨、被风化为习俗的一种确信之下的犯罪行为。在此地域里,人们绝对是正义的,而外来的秩序通常则是邪恶,所以才会拼死抗拒警方的调查。这是从未有人探讨过的“犯罪”事件。
在本书中,或是在《诅咒的圣域》中,甚至在后来完成的《针之岛》中,警方都会在全村村民的恶意中,找到对进行调查者表示好感的年轻女性,也满怀希望能靠着她来完成破案愿望,结果仍在醒悟到对方只不过是诱饵时,迎接自己的破灭。会一贯采取这种构造型态,也是因为作者本身顽固的墨守“共和国”的信条!
为此,违背一般推理小说的定型,让侦探角色以悲剧收场也不在乎。作者在本书中巧妙一地活用潮汐的满干为诡计,却只要能合理解明谜团就告满足,根本不顾让犯罪者受罚、刑事高唱凯歌的常套模式。
本书获颁江户川乱步奖时,评审委员佐野洋在其评审意见中曾说:“《岁月之潮》巧妙刻划出拥有独特风俗习惯的阴森社会,让读者虽怀疑现代的日本真的仍存有这样的地方吗?却又不得不认同其存在,这大概是因为作者具备有超凡的笔力吧!”
幻想作家所描写的另一度空间的世界能被接受为现实存在,必须具备相当的说服力,也因此,向这个世界挑战的“不幸的严肃男人”之苦斗,就愈显可怜了。
这位沉默寡言的刑事乃是彻底的现场主义者。这样的个性虽经常获得卓越的正面效果,但是相对的也成为不受前辈或同事欢迎的原因。但他不理上司的斥责和村人们的暗袭,只是全心全意的朝解明谜团前进。
本书中的三十多岁刑事,在《针之岛》中是二十多岁,在《诅咒的圣女》中是五十多岁,不过,他们都是独力投入解谜,最后也都在虾夷共和国的防壁前崩溃。
第三作《诅咒者的宗教画》在本书之后出版。寺院住持是着名的宗教画家,他横暴、淫乱,成为所有家人怨恨的标的,有一天在家中仔细绘地狱图时,突然死亡。故事平铺直叙,所以在主角忽然幻灭时,所呈现的悬疑性也更形强烈。
《针之岛》是昭和五十三年(一九七八年)出版,舞台背景从青岩、岩手移至山形的酒井海面上的孤岛。目击有人自神社的高陡石阶摔落致死的刑事,认为有他杀之嫌而深入调查,终于查明岛上居民封闭的个性,以及同一地点已连续三年发生意外事故,而且被害者皆为石油公司职员的事实。
昭和五十四年(一九七九年)的《诅咒的圣女》是第五作,舞台背景横跨东京的赤坂和岩手县两户郡网代町山神两地。故事的发端是赤坂的富豪遇害之杀人事件,住在被害者家附近、为被害者远亲的刑事虽在静养期间,仍主动开始深入调查,虽遭上司、养父家、被害者家所阻挠,仍执拗的想解明谜团,最后终于查出隐藏在事件背后的民间信仰。
这两部作品都是以独力追查事件的刑事为主角,但是,对方却是强而有力的“共和国”,是凭个人之力无法抗拒的共同战线。
藤本泉藉“虾夷共和国”的独特构想,将秉持确信的犯罪者的共同作战纳入推理小说中,以崭新的动机和凶手吸引了读者们的注目。这种新主题要使推理小说的读者满足,必须非常翔实的刻划共同体的地缘及血缘特性,也因此,作者在选定题材后,采取实地体验方式,一定会迁居青森或秋田,亲自接触当地的风土和人情。
不能只是以这五部连作就认定作者是撰写传奇推理小说,因为若只让读者看奇幻的题材,绝非作者的本意。作者一贯的愿望是,读者能认同排斥权力集中且偏重一部分地域之单纯?理想国度的存在,为此,必须充分掌握风土、民俗和信仰,以细腻的笔触深入描写,让读者能因其真实感而同化于作品世界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