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雪原 作者:曲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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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大公子,不要因你而害了我们众弟兄!”
刘勋苍一听“大公子”,马上命令两个战士把这个杀人的魔鬼绑起来。
许大马棒的二儿子许禄,在前洞口外边藏在一个大石头缝里,把后身暴露给山下的杨子荣小队,叭的一枪,许禄断了一只胳臂。至此匪徒们全部被俘了,奶头山停止了枪声。
许家父子五人,除许祥被摔死在十八台下外,其余的四人全被生擒。只有许大马棒的老婆蝴蝶迷,和惯匪郑三炮因杉岚站大屠杀后,向他们的上司滨绥图佳党务专员去报功,不在奶头山而暂时漏网。
太阳当空照,照红了奶头山。仙姑洞中和天乳泉旁,响起了白茹的歌声。
战士们也跟着唱起来,一起高歌狂喜,充彻着奶头山的天空。唱得冬风不凉,唱得山石交响。唱来了温暖的阳光,唱来了群鸽飞翔。
天乳泉水,炖熟了烂烂的狍子肉,煮沸了暖暖的还童茶。
战士们手拿大块的狍子肉,口咬手撕,喝着大碗的还童茶,来了一顿胜利大会餐。许家匪帮准备屠杀牡丹江的出师饭,变成了小分队奇袭奶头山的胜利餐。蘑菇老人哈哈大笑道:“你们真是神兵神将,有灵芝姑娘和狄英儿的神能,我六十八岁又来到奶头山!”
少剑波高声向战士们喊道:“感谢蘑菇老人对我们的帮助,祝老人长寿无疆!”
大家一起喊起来,围绕着这位眉笑眼开的老人。
在战士们的狂欢声中,少剑波拾起一片小木板,走到帮助小分队成功的那棵参天的大树下,他拉了拉还在随风摇荡的大绳子,便取出自己的钢笔,喳喳!在木板上写了几行字。
写毕把木板挂在那棵参天的大树上。
在战士们的欢笑中,突然听到刘勋苍高喊:“来呀!来呀!
。。。。。。〃
战士们顿时连蹦带跳一窝蜂跟在刘勋苍后头,向那块挂在树上的木板跑去。
少剑波站在一旁瞅着他们微笑。
刘勋苍手拿一条狍子腿,口里嚼得正香,他边嚼边念道:
“奇峰破云,林梢……哎咳……咳……”被一口狍子肉呛了嗓子。
战士们大笑起来,栾超家一把夺下了他的狍子腿,“你吃了几条啦?坦克!别摸着这不值钱的肉,胀坏了肚子大家还得抬着你。”
白茹从人缝挤到前面,满面笑容地高声念道:
奇峰破云,林梢戳天,茫茫千里无人烟。
小分队驰泳山涛林浪,蘑菇老人神话奶头天险。
哪怕巨石吊悬,何惧无底深涧。
意志冲碎盘石,胆魄填平深渊。
鹰嘴枯榆当岸,奶头细枝为沿。
一丝天道荡空,恰与云桥相伴。
飞取仙姑洞,奇袭奶头山,笑匪徒何不上天?
生擒许家恶魔,送交人民——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血债要用血来还。
白茹读完,两手一合跳了个高,明亮的眼睛盯向剑波。
战士们欢腾若狂地嚷道:“我们二○三首长真是文武双全!”
白茹这时一点也没了笑容,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瞪着她喜欢看人的大眼睛,凝视着正在微笑着远眺喷水山奇景的剑波,她看得是那样地出神,又是那样地天真。
此刻她已听不见战士们雄壮嘹亮的歌声,听不见幽雅欢噪的鸟鸣,看不见赏不完的奇山美景。这个少女赤纯的心哪!
第一次泛起爱情的浪花。她眼前这个英勇俊俏、多才多谋的少剑波,像一颗美丽的花籽一样,深深地种在她那颗玲珑的小心里。
第九章 白茹的心(1)
在一个只有四幢茅屋的林深小屯里,隐蔽着少剑波和他的小分队。这四幢屋各不相连,散布在一座小山包下。一条X形的小山溪把它们分割在四处,小队部驻在汇流点旁左边的一幢。
在西山脚下,离着这四所茅屋五百米处,还有两所久没人住的小茅房。
李鸿义坐在草皮上缝补着他的手榴弹袋。高波也坐在草皮上聚精会神地读着战士识字课本,他读得很费劲。几天的战斗似乎有些字给忘掉了,因为他读了这样两句,引起小李和他一阵争吵。
“爱祖国,爱人民,爱护公共财产,”他翻过一页,“穷人再也不能忍‘爱’地主……”
“忍受!”小李停下他的针线活,一边笑,一边纠正高波读错了。
“去你的吧!”高波不服的一噘嘴,“你没看着书,你怎么知道!”
“哪有‘忍爱’这句话呀?不看书也知道你读错了。”
“书上写的是‘爱’么!不信你看看。”高波把识字课本朝李鸿义一晃。
“我不用看,它也是忍受。”小李仍低下头缝着他的手榴弹袋。
高波把嘴一噘,“哼!怪不得白茹批评你光会照套念,不会写,不看书上怎么写的。单照现成的话瞎念叨,还学识字干啥!”
李鸿义把手榴弹袋一甩,“真主观,犟眼子!”说着伸手来抓高波的书,“你好好看看,它俩一样吗?”
高波把书向身后一藏,“我早就看清楚了!”
李鸿义从高波身后把书拿过来,用手点打着,“你看它俩到底一样不一样?”
高波也不示弱,抓过来也点打了两下,“你看它俩一样不一样?”
李鸿义在争吵中马马虎虎地掠了一眼,只看了两个字模糊的大架,也没分清它俩的细划区别,突然被高波质问得愣住了。
高波显着胜利的神气,“怎么样?一样吧?”说着他把手向空中一比划,写了一个没留下笔迹的大“收”字,“收!不是这样吗?自己没弄明白,还瞎犟!”
李鸿义一屁股坐在草皮上,手一按,“不管书上写的怎么样,反正是忍受!也可能书上印错了!”
“哟!自己不认俩半字,还敢批评书!嘿!”
“哎!对啦!不信咱去问一问小白鸽。”李鸿义不服气地站起来。
“问就问!”
两个人一起走进东间白茹的屋子。
白茹正坐在炕上,两肘支在小炕桌上,两只细嫩的小手,捧着她那绯红的脸腮,在那里呆想着什么。
高波、李鸿义一进门,觉得很奇怪,在人们的心目中,这个欢乐的小白鸽只有两种情况下才安静。一是她欢乐地劳动一天,做完她的工作,唱完她的歌,夜间睡觉的时候;一是当别人谈论着政治、军事、时事问题的时候。这样的时候,她可以坐在一旁一动也不动,瞪着她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别人的嘴唇,好像要把别人肚子里的知识一点不剩地吸收过来。她安静地听着别人发言辩论。
高波走到炕沿边,把识字课本向白茹眼前一推。“小白鸽,我说这是‘爱’,小李硬说这个是‘受’,到底是个什么?”
“什么爱呀?受呀?冒失鬼!”
白茹不知有什么心事,很不耐烦,“吓我一跳。”
“这个字呀!是个‘爱’字还是个‘受’字?你没听我们俩在外屋吵吗?”高波点打着识字课本。
白茹一把拿过识字课本,“谁愿听你们整天像些麻雀一样,喳喳喳……吵起来没个完。”向高波瞪了一眼,不耐烦地道声:“哪两个字?”
高波用手指着“爱”和“受”字:“这两个呗!”
“这两个怎的?”
“一样不一样?说了半天你还没听懂?”
“不一样!”白茹把书向高波身前一推。
高波急起来,“你好好看看,哪点不一样?你也是个主观主义,没看清就乱发言。”
白茹又拿出她那小姑娘斗嘴的小脾气,朝高波的手打了一下,“你眼瞎啦!看不见吗?
一个是‘爱’字,一个是‘受’字,从前不是教给你们了吗?”
高波一瞪眼,右手又急急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大“收”字,像质问白茹似的,“‘收’不是这样吗?!”
白茹又笑又起,“去你的吧,小牛犊!那是‘收’!这是‘受’!一个是平声,一个是去声,写法、用法、讲法、念法都不一样!就像你姓高,还能叫你姓‘告’哇?”
“那书上为什么写个‘爱’呢?”
“你睁开眼,”白茹把高波的上眼皮一扒,“好好看看,它俩一样吗?”
高波和李鸿义拿书看了又看,嘟噜道:“不一样……不一样……”
“哪点不一样?”白茹瞅着他俩,像个管不了学生的小老师。
高波一歪头,“‘爱’字的中间有三个点一个横勾,外加下面还多一撇。”
“三点一横勾是个什么字?”
“是个心……是个心……”他俩一齐嚷道。
“是吗!”白茹一抬头,语言里好像又勾起了什么心事。她低慢地,也不知是对高波、李鸿义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爱就得有心!从心里爱!”
“什么?”高波和李鸿义第一次看到她这种特别的神情,特别的声调。
白茹好像觉察了他俩探询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便耍了个小孩子脾气,像吵架一样,“什么!什么!爱父母,爱祖国,爱人民,爱同志,得有心!
得有心!得从心里爱!就这么样,就这么样!”
白茹这连珠炮似的话,把高波,李鸿义惹得笑起来。
“哟!哟!多厉害的小丫头!你对我们这么不耐烦,就是不诚心团结友爱,你这个友爱是没有心的爱啦?”高波说着和李鸿义一起笑起来。
“去你的!快滚!快滚!”白茹举起了小手,向高波一比划,吓得高波倒退两步。
高波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哟!
怎么这么冲呀?我看小白鸽快成小老雕了!我看这几天你吃的松籽没嚼烂吧?它快要在你心里发芽开花了吧?”
“不是的!”李鸿义插嘴逗起来,“小白鸽吃不了苦啦!奶头山那样的天险,谁不害怕呀!
现在天又冷了,每天早晨又是下小雪,这玩意,还受得了哇!”他马上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本来吗!一个丫头片子,怎么能干这个!”他又玩笑地要故意逗着白茹生气,“二○三首长原本不愿意在小分队里有女兵……”
“干吗乱戴帽子!”白茹真的气哼哼地朝李鸿义示开了威,“丫头片子哪点落后,你说!你说!你才怕吃苦呢!”
第九章 白茹的心(2)
“哎!别发火呀!”高波故装老练的样子,“你吃不了这个苦,没关系,前几天向回送俘虏的时候,二○三首长不是让你回去再换一个男卫生员来吗?
可是你硬不回去。别不好意思,现在要回去还不晚,第二次的行动还没开始,来得及……”
“快滚你们俩的,主观!没羞!”白茹真的气起来了,拿起桌上的一碗水,要向他俩身上泼。
高波、李鸿义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赶紧跑出门外。
的确,这个天真活泼多欢多笑的白茹,自从奶头山后,确有了心事,这心事小高、小李目前哪能猜得着呢?他们俩真的认为白茹体轻力弱,又是刚满十八岁的姑娘,在这山林里作战不是她所能吃得消的。两人曾核计过再行动时怎么帮助白茹背东西,拿药包,好让她空身跟着走。
白茹的心事却完全不在这里,她的心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这小分队里感到无限的幸福,除了这项艰巨任务的荣誉外,奶头山战斗后,她的心十八年来头一次追恋着另一颗心。
白茹心里那颗种子——剑波的英雄形象和灵魂,像在春天温暖的阳光下,润泽的春雨下,萌生着肥嫩的苗芽。这苗芽旺盛的什么力量也抑制不住。
可是她又不敢向剑波吐露她的心。因为她知道剑波现在并没有了解她的心。她也不了解剑波能不能接受她的心。在她看来剑波好像晴朗的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他是那样的明媚可爱,但又是那样的无私公正。她总想把他的光明收到自己怀里,独占了他,可是他总像皎洁的月光一样普照着整个的大地上所有的人,不管是有意赏月的人和无意赏月的人。
半个月来,她老是偷偷地看着剑波,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恋想着剑波,就好像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空气一样。她沐浴在幸福而甜蜜的爱的幻想中。
她爱剑波那对明亮的眼睛,不单单是美丽:而且里面蕴藏着无限的智慧和永远放不尽的光芒。他那青春丰满的脸腮上挂着的天真热情的微笑,特别令人感到亲切、温暖。她甚至愿听剑波那俏爽健壮的脚步声,她觉得这脚步声是踏着一支豪爽的青年英雄进行曲。
“他只有二十二岁!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智慧,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魄。但他却常说:‘一切归功于党,一切归功于群众。’他又是这样谦虚。我若有这样一个亲哥哥的话,我这个当小妹妹的该是多么幸福骄傲呀!”她有时独自坐在一个地方痴想,觉得以往一些看来无所谓的小事,现在回嚼起来,却有无限的甜蜜。
原来白茹和少剑波,并不是在小分队才熟悉的。当年,白茹在鞠县长那里当通讯员,少剑波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