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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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樘道:“正是夏秀珠跟曹白。”
曹墨愕然,倒退一步,继而面露悲戚之色,顿足摇首:“天啊天啊,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会……”
白樘道:“曹御史不必悲伤,看他们两人打扮,倒像是被人抢劫而后杀人,不知你有何头绪?”
曹墨抬袖子拭泪,半晌道:“下官、下官并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两个私逃了,想不到竟然会、是如此下场。”依稀有些呜咽之意。
白樘目光沉沉打量着他,丝毫不为曹墨的悲戚所动,那眼神之冷静,却如同最高明的猎手正凝视着走投无路的猎物——他虽然不发一语,曹墨偷眼对上这种眼神之时,却莫名有如身在笼中之感,心底禁不住惶然无着,连哽咽也有些难以为继。
果然白樘又道:“拿上来给曹御史认一认。”
有两名捕快上前,手中分别托了一个木盘,曹墨正莫名,猛然看见盘子中盛放之物,脑中轰然发声,心乱如麻。
在他左手的,托盘里放着的,是一个沉重的黄铜烛台,看着并没什么异样。在他右手边的,却是明晃晃的一堆珠宝首饰,有玉镯金簪,耳坠戒子之类,价值不菲。
曹墨魂飞魄散,却仍勉强道:“这、这是怎么……”
白樘仍是那种似数九寒天结冰似的笑意,声音里隐隐有刀锋气:“怎么,曹御史连自个儿家的东西都不认得了?”
曹墨吞了口口水,方道:“这、这自然是认得的,只是……”
白樘道:“只是曹御史觉着,这些东西本来会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跟前儿的,不知是也不是?”
曹墨只觉身心一阵阵发冷,伶牙俐齿也都无用。
白樘忽然道:“曹御史,你可有话跟本官说?”这一句,却忽然有些慈颜悦色起来。
曹墨却丝毫的暖意都感受不到,心神混乱之际,便支吾道:“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白樘道:“你如何会不明白呢?先前京兆尹调查此案之时,御史说夏秀珠跟曹白两人卷了好些首饰珠宝而逃,每一件珠宝都记录在案,先前本官比对过了,正是这些无误,御史总不会有异议罢?”
曹墨摇头,白樘又道:“至于这烛台,却是从御史府内,丫头晴儿‘投井自尽’的那口井里捞出来的,说来巧的很,这烛台底下的圆形,跟令弟曹白额头上的致命伤痕是一致的,既然如此,这抢劫杀人的说法仿佛说不通了,倒像是府内杀人。”
曹墨紧闭双唇,眼神微滞。
白樘道:“是了,还有这堆珠宝,也不是从夏秀珠跟曹白两人身上所得,而是从贵府的两名小厮房中搜出来的,御史不觉得好笑么?被夏秀珠跟曹白卷走了的珠宝,为何竟还在贵府中?”
曹墨脸色泛白,矢口否认:“下官……竟全不知情,或许、或许是那两个人……”他毕竟极为狡狯,心思闪念,见无法摆脱嫌疑,便要将此事推到底下人身上去。
而白樘笑道:“御史是不知呢,还是不肯供认?”
一语方罢,笑意已经敛了。
白樘举手,把面前的一叠供词拿起来,腕子一抖,往外掷下,刹那间,白纸黑字,飘飘扬扬,如雪片儿洒落在曹墨跟前儿。
寂静无声中,只有心跳怦怦然,曹墨弯腰,将一张张供词捡起来,他垂着头,仓促看了会儿,只觉得眼前字迹飘舞模糊。
手中攥着这许多供词,曹墨涩声问道:“白大人,这……这是何意?”仍要负隅顽抗。
白樘不答,只双目沉沉地望着他,曹墨对上这种眼神,忽觉得自己额头必然写着“穷途末路”四字。
窒息之余,曹墨道:“这上面所写的……竟是无稽之谈,原本……夏秀珠跟曹白之事,下官还被蒙在鼓里,还是底下人对我说明才知道的,起初尚且不信呢,是内子跟舍弟不见了之后……才无奈信了,如今这些刁奴为何又反诬告下官?下官着实不解。”
白樘嘴角微挑,是一抹极重的嘲弄之色。
曹墨低了低头,把心一横道:“求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面上,明察此事!还下官、清白!”
白樘听到这里,才极缓慢道:“清白?你也配。”声音甚轻,但字字如针,刺得曹墨心惊肉跳。
白樘却并没再理他,只吩咐道:“传进来。”
一声令下,门外有个人小步走了进来,曹墨回头一看,手中握着的供词呼啦啦地又坠落地上,双足也似钉在了这刑部的大堂上。
当看见这人出现之时,曹墨才发现:实在天真,原来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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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深秋,夜间却仍有些燠热之气。
曹府之中,夏秀珠带着丫头晴儿,一路往曹墨书房而来,将到书房之时,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听着仿佛是个男子的声。
本以为并无外客的,夏秀珠闻声止步,回头对晴儿低声道:“这会子了,怎么还有人在?”
晴儿道:“也并没有人提起,莫不是二爷?”
夏秀珠又往窗边走了两步,见窗户掩映,那人却背对自己,可看着并不是曹白的背影。
夏秀珠一笑,才要走开,却听那人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御史大人了。”
曹墨笑道:“无妨,早先理事也已经同我打过招呼了,其实也并非什么极大的事,只是有些不好听而已,何苦闹出去大家脸上无光呢,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
夏秀珠听是商议公事,心知不能久留,便转身欲去。
此刻先前那人道:“若是朝廷官员都如曹大人这般通情达理,懂得同僚相护,那众人又何苦惶恐不安至此?”
曹墨笑了两声,道:“也不怪你们家大人心慌,委实是那白樘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先前好端端地还要改动自古以来的‘八议入律’呢,可知朝中百官,暗中也无不恨着他?”
夏秀珠听到“白樘”两字,因停了步子,又叫晴儿噤声。
夏秀珠因出身官宦之家,兄长又是御史,自然知道何为“八议”,既是亲,故,贤,能,功,贵,勤,宾。
简单说来,便是皇亲,皇帝故旧,德行出众之人,有大才干之人,于国有大功,三品以上官员及爵一品位之人,勤于政务,国宾之尊。
若是这八种人犯了律法,三法司无权审理,只能先上奏皇帝,在皇帝御批之后再行事。
这对一些皇亲高官来说,自然就如同一张护身符一样。
然而在前段时间,白樘竟上了一道奏疏,大有撼动八议之意。
却听那来人也随之道:“这白侍郎也忒多事了,都说他年青位重,将来这刑部尚书之位自也是他的囊中之物,难道他不是大官儿么?好端端地竟给自个儿挖坑,还得罪了这许多人,倒不知是为了什么。”
曹墨冷笑道:“还有更可笑的呢,因皇上不准此情,他不死心,不多久竟又上了一道奏折,提的更是很不上台面的刑律,便是说什么……须要遏制官宦之家蓄养娈宠之风,更若是淫及良家子女,凡九岁以下者,是官员则革职,商贾罚没家产,百姓流放等话……像什么样子。”
那人叫苦道:“可知正是因为如此,我家大人心里掂掇不安呢!生怕给他捉到了,暗中派人仔细打听,却闻听圣上竟并未驳斥……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故而请御史多行疏通才好。”
曹墨道:“放心。所以说他无事生非,正经的人命官司等还忙不过来,却只管这些无足轻重的,何况……论理说来:这也不过是寻常风气罢了,玩乐而已,你我皆都懂,如今但凡当官儿的,豪富之家,甚至各位王爷家里,谁身边儿没有两个略清秀点儿的孩子伺候呢?倒要他多管闲事?弄得怨声载道。”
那人连连赞同。曹墨说的兴起,便又道:“我们暗中议论,都说他多半是身有隐疾,不然的话……如何正妻生了公子后不多久亡故了,他一直到如今十多年,兀自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连个花酒都不去喝?不过,看着正经,身边儿原本倒也跟着两个极出色地孩子,私底下究竟怎么样,谁又知道呢。”说到最后一句,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那人便也跟着笑了,笑得很是猥琐。
窗外夏秀珠听到这里,便皱紧眉头:她自然也知道白樘其人,只因夏御史素来甚是敬重白樘,也以白樘为他朝中前辈般敬爱,夏秀珠耳闻目染,又听外头那些风评,心里自也知道白樘乃是个难得的清正好官。
如今见曹墨说的如此不堪,她便有些不喜欢。
只是如今当着人,且毕竟又是自个儿的夫君,还要顾惜颜面。因此夏秀珠只是隐忍,心里默默地思量,回头该如何提醒一下曹墨才好。
不料两人说到这儿,那来人因又小心问道:“是了,我听闻监察院内,那夏御史也是个刺头儿?不知于此事有没有妨碍?”
夏秀珠万想不到竟会提到自己的兄长,忙又留神细听曹墨如何回答。
却听曹墨道:“他?你放心就是了,他为人虽然迂腐不知变通,然而是个心实愚笨的,不似白樘等那样奸诈精明,我稍微哄骗两句他就听信了……何况他是我的大舅子,就算是知道了我从众行事,难道还能为难不成?”
两个人便又相视而笑起来。
夏秀珠原本隐忍,听到这里,却再也受不住了,正要走过去质问,晴儿见势不妙,拉住她衣袖,低声道:“奶奶!”
夏秀珠一顿,两人在外头一耽搁,里面便听见了,曹墨问道:“是谁?”竟快步走到门口。
他踱步出来见是夏秀珠,微微一怔:“是你?你……怎么会在此?”
直到此刻,他的脸上仍没什么惊慌或者心虚的表情,只是不悦地看着夏秀珠,仿佛觉着她的出现甚是不该,如此而已。
里头那人也探头探脑地出来,却是个身着锦缎、微胖的中年男子。
夏秀珠顾不得避嫌,便皱眉道:“爷方才说的话,是有些太过了吧。”
曹墨皱眉,回头看一眼那人——素来夏秀珠都十分温顺,如今当着外人的面儿,竟如此,曹墨也知道她必然是因为听见他们方才议论夏御史,因喝道:“住口!我们商议正经事,用你妇道人家来多嘴?快快回后宅去吧!”
夏秀珠想着方才他那些话,又见他是如此做派,冷冷一眼,转身而行。
晴儿慌里慌张地行了个礼,忙跟上。
两人去后,那来人便对曹墨道:“尊夫人仿佛有些不快……大人还是留神些,方才也不知她听见了多少。若是她把我们所说跟夏御史尽数告知,只怕大事不妙。”
曹墨道:“妇人小性罢了,难道还要忤逆夫君不成?放心,她并不敢。”
又说了两句,见天色不早,那人便要告辞离去。
曹墨亲自相送,还未出廊下,就见丫头惠儿急忙跑来道:“爷,不知怎地,奶奶叫收拾包袱,要回府去住呢。”
曹墨脸色一变,那人也慌了,忙道:“这怎么说?”
曹墨道:“不妨事,我去看一眼,必不会横生枝节。”
那人百般叮嘱,说话间,就见夏秀珠带着丫头晴儿,正往外来,曹墨便叫人先送此人出门,自己却拦住夏秀珠,那人无法,远远地看了眼,只得先出府而去。
这会儿,被带上堂来的,却正是那夜跟曹墨私会之人,——宗正府理事官马启胥的管家。
马管家垂着头,把前情说了,又道:“小人临去前,见曹大人拦住了夫人,两个人似有口角之争,曹大人还打了夫人一巴掌,此后再如何,小人就不知道了……而后不出三日,就传出夫人无故失踪的消息,当时小人心里还猜疑来着,只不敢妄自揣测。”
曹墨盯着他,眼中有几分惊怒之意。
马管家偷眼看见了,因低声又道:“曹大人,你莫要怪小人,侍郎大人在此前就已经查问过小人了,连带我们家大人的那件事儿……他都知道了,我们家大人都已经认了罪,如今还叫我怎么隐瞒呢?”
曹墨连咽了几口唾液,并不言语。
白樘淡淡冷冷地,道:“曹墨,你还不从实招来?”
曹墨几乎无地自处。
当时他恼怒情急,打了夏秀珠一巴掌,不由分说将她拖回了房内,两个人便在房中争执起来。
曹墨因道:“你想做什么?这夜半三更,回夏府想如何?”
夏秀珠道:“我便把你今儿所说的,都跟哥哥禀明,让他知道你是什么样人,以后也防备着些。”
曹墨喝道:“你疯了?我是你的夫君,你竟要推我下水?”
夏秀珠道:“你若当我是夫妻同体,就不该利用我来欺瞒哥哥,你今日所做之事,明明有违官德,如今你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