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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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无知和茫然。
他跪着地上,仿佛觉得地上的严寒,透过膝盖,渐渐爬到心胸之上。
不管沈华善心里有什么想法,长泰帝大行、太子灵前即位,每一个程序、每一个步骤,仍在严谨又快速地一步步推进。
按照仪注,太子在接过长泰帝遗诏之后,就可以着手处理给长泰帝上尊谥之事了。正是这上尊谥号一事,让沈华善意识到,太子,已经和五年前不一样了。
为皇家、重臣上谥号,向来不是小事,尤其是为大行皇帝上尊谥,更是国之大事。帝王尊谥,是追叙其为政为君的过往,也是评判其为政为君的功绩,所以是至大之事。
尊谥与德行相配,这是上谥号的基本准则。历朝历代以来,谥号上过千百,其中或有溢美,或有损恶,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合的多。
到了长泰这一朝,很多事情似乎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先前慈懿太后崩之时,门下给事中吕务厚就曾因谥号一事,封驳过长泰帝的谥号诏书,理由就是其号与其行不相配。
后来的结果,这些朝堂官员都是清楚的,吕务厚被廷杖至死,虽然主要不是因为谥号诏书,但必定有这个因素。吕务厚血淋淋的教训如在眼前,这一次,魏晋度是感觉如临深渊,生怕事情做不好。
在接到中书省的上尊议文之后,他就召集了礼部诸官,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翻看《谥号》《谥法解》这样的典籍,就是为了给长泰帝定一个恰当又合太子心意的谥号。
在礼部诸官拟出谥号之后,魏晋度想了想,竟然偷偷带着这些谥号前来沈家了,就是为了请沈华善定个主意。他对太子的性情心意都摸不准,也不知道这谥号呈上去的时候,会不会出问题。
在此先帝大行、新君即位的时候,魏晋度可不想无端端就做了炮灰,他身后还有家族子弟的。
见到魏晋度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沈华善觉得好笑,随即也慎重起来。
魏晋度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有过慈懿太后的恶劣先例在前,沈华善也不知道太子心里,会怎么想;这上尊谥,还是太子着手的第一件事,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沈华善拿过魏晋度拟定的谥号一看,上面“贞”“孝”“平”这三字,都是符合长泰帝生平,甚至是赞誉有甚的美谥。
“这几个字。倒是用得。只是恐难合太子心意。”见到这几个字,沈华善这样说道。这几个字,想必太子不会满意。
“那沈大人有何高见?”魏晋度摸了摸额头,二月的天,他却感觉有冷汗,都是被这谥号给逼的!
“不若加个‘桓’字,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皇上曾亲征文镇,现在西燕、突厥诸部不敢有侵。这个字。当用得。”
“此字大善!当用得。当用得!”听了沈华善这么说,魏晋度的冷汗似乎少了些,他对这个字也甚为满意。永桓帝,这个谥号。听起来也很好。想到这里,魏晋度对沈华善做了个揖,感谢他的提点。
却没有想到,当这几个谥号呈上去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正如长泰帝当年一样,太子对这几个字都极不满意!
“魏大人,你且说一说,这几个字何意?”太子看了一眼魏晋度呈上来的谥号,然后这样说道。脸上看不出意思。
太子的表情莫测,魏晋度一时也猜不准,这几个谥号是否符合他心意,便斟酌着将拟谥的理由说了出来,其中还重点说了考虑到大行皇帝曾亲征文镇。故拟“桓“字云云。
“是了,还曾有亲征文镇一事,本太子差点忘了。魏大人,本太子听闻礼部诸官熟读《谥法解》,如今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太子说道,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
但是这一次,魏晋度却是知道了,太子对这几个谥号都不满意,这是在敲打暗责礼部的官员了!
“臣惶恐……臣惶恐。请太子示下……”魏晋度只得这样说道,额头又觉得有冷汗了。太子对这几个谥号都不满意,一时之间,魏晋度也猜不透太子不满意在哪里,最好的办法,乃是请太子表明意思了。
“既然父皇曾亲征文镇,那么就定‘烈’吧。”太子也见到了魏晋度额头的冷汗,他勾了勾嘴角,这样说道。
“……臣谨遵太子心意。”魏晋度略顿了顿,然后这样回答道,心里却有丝苦笑。果然,大行皇帝和太子,性格最为相似,连对这谥号处理一事上,看法也是一致。看来,礼部的溢美,还是不够啊。
有功安民曰烈,秉德遵业曰烈,大行皇帝虽然在位四十三年,但是德行,还真的达不到这两点,是以魏晋度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个字。
魏晋度微微低头,没有看向太子。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的话语就说不出来了,他想到了被廷杖至死的吕务厚,想到了被撤掉的给事中,还想到了过世的门下侍中申科,心里就有些寥落。
太子选定了长泰帝的尊谥为“烈”,沈华善当然就知道了。他的想法,和魏晋度一样,认为溢美太过了。谥号是载入史书的,影响甚为深远,若是谥号可以胡乱定之,那还要尊谥何用?这样一来,尊谥本身,就少了公正评价的意义。
“殿下,尊谥一事,微臣以为,慎重为上,这谥似乎不妥……”沈华善在见太子的时候,找了个空闲,这样斟酌着说道。
“不妥……怎么,沈大人以为本太子表孝之举不妥,还是认为父皇没有亲征文镇那样的功绩?此谥号,本太子意已决,中书省只须出谥册文即可。”没等沈华善的话语说完,太子就这样说道,语气和态度都强横。
……沈华善看着语气坚决的太子,不由得怔怔,意已决,意已决,这是太子心中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所以没有必要再说;所以顾命大臣之见,可以忽略不计。
沈华善意识到,眼前的太子,和五年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在接过遗诏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个王朝的新主人了,他的身份已经确立,不是太子而是继任皇帝!他不再是十二皇子所那个默默无闻的十二皇子,不再是东宫那个戴错九旒冠的初立太子了,也不再是战战兢兢倚靠着朝臣的监国太子。
他如今,是即将登位的少年天子,坐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之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之心意,是为帝心。
帝心,难测。
这一点小分歧,让沈华善心有惴惴,可是事情还没有完。太子即位之后,颁发的第一个旨意,再一次让沈华善觉得:太子,已经是天下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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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第一道旨意
长泰帝梓官发引之后,在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官员的奏请下,司天台定出三月初三的吉日,是为太子登基之日。
三月,天气早已回暖,春临人间。在这之前,中书省早就拟定太子即位诏书,仍然出自沈华善手笔,这样的重典大章,京兆朝堂还真没有多少个人可以驾驭得了。
到了三月初三之日,中书令韦景曜在含元殿前宣读了即位诏书,诏曰:
“惟天辅德。所以司牧黔黎。惟后守邦。所以奉承绪业。稽三代传归之典。寔百王善继之规。洪惟先皇帝绍二圣之丕图。膺三灵之眷命。仁临区宇。泽浸昆虫。诞扬清静之风。聿致和平之治。适属承祧之始。宜覃在宥之恩。可大赦天下。云云恭念夙侍圣颜。备承宝训。凡百机务。尽有成规。谨当奉行。不敢失坠。更赖宗工良佐。中外具僚。咸竭乃诚。以辅不逮。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韦景曜虽然年迈,然而这即位诏书宣读起来的时候,依然中气十足,含元殿前,文武百官将此即位诏书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生起满怀豪情,暗道定当竭心尽诚,做宗宫良佐,辅助新君。
当然有些神思跳脱的官员,听着这样的即位诏书,会有不一样的想法,比如集贤殿的古文澜,内心就在想:中书令韦大人每每托病不朝,如今话语听起来雄浑有力,可见还真是“托”!
(满头黑线……)
太子穿戴衮冕,在太常卿季子白的引导下,缓缓升陛而上。随着他的上升,日月星辰十二章衮服焕发出光彩,在朝阳中更显夺目。到了殿前,他转过身来,透过十二旒冠看着丹陛之下,跪伏着的群臣,眼睛略微眯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在被册封太子之时。当时他透过九旒冠,看着底下的群臣,就有睥睨天下的感觉。
如今,他站在含元殿前,底下,是他的臣子,大永,是他的大永,天下无人可与他比肩!这种高高在上,天下至权握在手中的感觉。令他心血都沸腾起来。藏在衮服里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样的感觉,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像上了瘾一样,从此挣脱不得。权力的诱惑。沾之即不能舍,何况这天下至高的皇权?谁欲从朕手中抢过这皇权,朕,定必诛杀之!
他这样想道,然后扬声说道:“众卿平身……”,至此,称臣为卿,君臣之分已定,他就是大永的新君了。
即位诏书已颁下。太子于三月初三日登基。随即,中书省又颁下了改元诏书。经朝臣集议,由司天监君复乐卜定,改长泰年为景兴年,以明年为景兴元年。以示新君新政。改元诏书曰:“以奉正朔,更民于此,永保大永延鸿之祚。”
是以太子登基,改元景兴,是为景兴帝。
长泰四十三年春天,大永王朝迎来了新君景兴帝。景兴帝即位之后,天下七大道时有兵匪作乱,民心也略有动荡,但这些都是小乱,没有引起什么问题。在当地官员的治理、镇压之下,这一点小动乱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浪。
京兆这里,就更不用说了。长泰帝为景兴帝留下了七位顾命大臣,就是为了辅助景兴帝主理政事,稳住京兆朝局。这这个人作为大永朝堂的中流砥柱,自然顶住了新君即位时的震荡,京兆朝局看起来风平浪静。
其中,韦景曜和萧厚仁,是长泰帝最看重的两个朝臣。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在,长泰帝余威就在。他们的作用,更多是在这一年,只是过渡作用。按照大永官制,他们明年就必须要退了。
卞之和、沈华善、左良哲、卫复礼是作为景兴帝的肱骨而存在,这四个人在朝官中的威望很高,影响很大。他们牢牢辅助着景兴帝,使得景兴帝的政令能够出得了宣政殿,并通过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下达天下。
魏延庆和七万金左右卫,是景兴帝的军事力量,也是朝局得以顺利过度的最根本保障。虽然京兆没有大动乱,但是小打小闹肯定有,金吾左右卫最近也颇为忙碌。
在众位顾命大臣的齐心协力下,皇权平稳地来到了景兴帝的手中。
景兴帝即位之后,颁下的第一道旨意,不是为京兆朝局政事,也不是为了后宫充盈,而是,和长泰帝龙驭上宾有关!
他的这道旨意,是发往西宁、剑南两道的,具体是发往云南昭通和甘肃岷州,这两处,是庸王上官承佑和悯王上官永平的封地所在。
旨意就是召这两位分封王回京兆,参加先帝的七七大礼,以表为臣为子的孝心!同时,也是为了叙皇家骨肉亲情。因此,让两王带着他们的家眷回来 尽孝心 尽臣义
景兴帝这个旨意一出,沈华善就略微变了脸色。这个旨意,沈华善之前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他也没有想到,景兴帝会在这个时候召两王返回京兆。
长泰帝四十年,长泰帝在册立太子的同时,也将几位成年的皇子分封为王,还对这个分封王作了种种限制,规定诸王府不得设府兵,封地赋税三一可用等等,同时还规定,诸王非诏不得入京兆的。
如今,哀王上官长治已薨,只剩下的庸王和悯王,他们都是沉寂了的,分封之后这两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两王的动静。
如今,皇上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两王来了?还下旨让他们携家眷返回京兆?表面上说,是为了先帝七七之礼,是为了皇家骨肉亲情,实则,真的是这样吗?
沈华善一时不能确定,心就提了起来。虽然不清楚景兴帝为什么会下这样的旨意,但是这理由,太充分了。先帝的七七大礼,身为先帝儿子的庸王和悯王,返回京兆哭临致祭,是义礼之事。
不止沈华善心里有种种考量,其他朝中大臣,如左良哲,他就在想着,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召这两王回京呢?是为了七七大礼,还是为了……想到这里,左良哲的脸色有些变化,“斩尽杀绝”这四个字,却不敢深入想下去。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皇上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