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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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到底有些不甘心的怅惘,蹲在地上扯过锦绣指着蚁群道:“看着啊,这些扛着东西的,是工蚁,管搬东西挖巢,就象小磨啊芳芸啊,整日埋头干活不知享受,也不敢享受,这些带翅膀的,是雌蚁,什么不用做,这些头圆须长的,是雄蚁,也不干活,雌蚁与雄蚁,就象锦绣与铭恩这样的……”
锦绣不依喊一声公主:“铭都知确实不用干活,奴婢怎么就不干活了?奴婢不是还……”
君婼嘘一声,指着墙角兴奋道:“快看快看,蚁后出来了,这个蚁后肚子是黑色的,身旁簇拥着的,就是兵蚁,负责守卫打架,就象内寺所卫或者内宫外的侍卫,蚁后嘛……”
身后采月重重咳嗽一声,君婼笑道:“整日躺着不干活,还都得听她的,体型这样硕大,就象皇……”
锦绣随着采月的咳嗽声转头一看,险些魂飞天外,皇帝负手站在她们身后,因她们都蹲着皇帝站着,更觉得高大,山脚下看山巅一般,重重重压扑面而来,令锦绣快要窒息,皇帝身后铭恩一蹦一蹦的,企图越过皇帝肩头,好向她们做个手势,无声得提醒。
锦绣重重掐一把君婼,君婼啊一声说疼,锦绣扑通趴到了地上,大声说道:“奴婢参见皇上,奴婢只顾贪玩儿,不知皇上在此,罪该万死。”
跟着君婼的众位宫女都跪了下去,皇帝没听到没看到一般,只看着君婼,声音里含一丝笑意:“公主,蚁后,象宫里的哪一位?啊?”
君婼回过神,陪了个大大的笑脸:“象谁?象妾,皇上看啊,妾整日不干活,只管吃饭睡觉,来了这半年胖了许多,可不就是象妾?”
皇帝摇摇头:“朕分明听到,前面有个皇字,铭恩,听到了吗?”
铭恩忙道:“小人站在皇上身后,离得远,没听……太清楚……”
皇帝唤一声米掌设,君婼忙挡在锦绣身前:“妾本想说,象皇太后,没想到皇上会在此处,心里害怕,就改了口……”
说着话低了头,偷眼打量皇帝神情,依然是看不清喜怒哀乐的模样,心中直叹气,看个蚂蚁也能碰上,倒了八辈子大霉,没错,我是想说蚁后象皇上的……
皇帝看她一眼挪动脚步,绕过跪着的宫女,目光越过君婼肩头打量着墙角的蚁群,自言自语一般问道:“哪个是蚁后啊?”
君婼转身一指:“就那个个头最大的,是其它蚂蚁的好几倍,腹部胀鼓鼓的……”
皇帝哦了一声,身子往前倾了些,下巴无意间摩挲过君婼头发,清冷的气息笼罩而来,君婼身子一僵,定定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看了一会儿,说声恶心,君婼心中一嗤,小虫子多可爱,说虫子恶心的,都是怕虫子吧?象二哥一样。一嗤之下便不再紧张。
皇帝直看到蚁群消失,方收回目光道:“殷朝的军队,若能如此严谨有序,则江山无忧。”
君婼脱口说声不可能,跪着的众人吓一跳,铭恩也悄悄跺脚,公主嗳,咱顺着皇上不行吗?皇帝却反应冷淡,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君婼笑道:“蚁群如此,乃是蚂蚁的天性,做为蚂蚁,生来便是如此。而人呢,孟子言,食色性也,孔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是以人的天性非此,需要教化与训练。但是无论怎样教化,在危急关头,人的天性就会显露出来。是以,战场上无常胜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
皇帝一笑:“这是公主的见解?还是他人的高论?”
君婼抿一下唇老实说道:“我才懒得想这样多,是世晟说的。”
锦绣与铭恩对视一眼,暗自喟叹低头,公主啊,怎么就不会揣摩圣意?
身后的皇帝默然,依然离她很近,清冷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而来,君婼惴惴回头,皇帝敛着眼眸在思量什么,头顶一声炸雷,君婼小声道:“皇上,要下雨了……”
皇上抬眸:“那就回去吧。”
转身抬脚就走,走几步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有小黄门过来撑了油伞,君婼撑起两手护着头顶,眼巴巴看着皇帝的背影,心中嘀咕,赶紧走赶紧走,皇上不走我们不敢动,赶紧走了,我们好跑回去。
锦绣捶胸顿足,怎么就不知道带一把油伞?还是铭都知伺候皇上周到。摘星低声骂阁中留着的人,也不送伞过来。采月四处观察,寻找避雨的地方。
铭恩在皇帝身旁低声嘟囔一句,公主没有带伞。
上次公主落水,他说不会淹死也会冻死,皇上回一句,你瞧着办。这次不过淋场雨,想来也是不搭不理大步前行。是以铭恩并没有指望皇上怎样,只是随口嘟囔,颇有些埋怨锦绣的意思。
没想到皇上脚下顿住,回头看向君婼。
第23章 听雨()
君婼两手交叉护在头顶不住跺脚,鼓着腮帮努着嘴,前倾着身子眯了双眼看着前方,盼着皇帝走快些,冷不防皇帝回头朝她看了过来,身子后仰着一个趔趄,锦绣与摘星一左一右扶稳了,君婼躲避着皇帝的目光看向采月:“别找避雨的地方了,都是树,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能站在大树底下。”
嘴里说着话,脸上浮起粉红,那样狼狈的样子,又被看了去。
不期然冷香来袭,抬起头皇帝已来到面前,伞下让出半边,朝她招了招手。
君婼不置信扑闪着水灵灵的眼,呆愣着不动,皇上说话了。”
君婼嗳一声跑到伞下,油伞阔大,将雨帘隔绝在外,君婼不敢靠得太近,与皇帝中间隔着半尺,缓步前行,不由想起那几个夜里皇上梦游,二人手牵着手在月下形影不离,那是梦中的他,经过上次福宁殿的风波,君婼已经明了,自己的记忆也只能留在皇上的梦里了。
皇帝却挨她近了些,脸上添几丝迷惑,就是这样的香气,他曾梦见过,如今梦中也会寻找,却找不到了。今日突然要来后苑,也是为寻觅这一缕香气。
君婼缩了缩肩,皇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可知,伞是怎样来的?”
君婼抿一下唇,僵着后背道:“相传鲁班先师在外做活,其妻云氏每天往返送饭,遇上雨季常常淋雨。鲁班先师便沿途建造了一些亭子,若有雨来,云氏便在亭内暂避。可亭子虽好,若碰到疾雨突如其来,依然会淋得湿透。云氏笑说,若能有个随身携带的小亭子就好了。鲁班先师受其妻启发,依照亭子的样子,裁了一块布,安上活动骨架,装上伞柄于是便有了伞。另有传说,伞乃是云氏为关心终日在外劳作的丈夫所作。无论是谁,这伞是先师夫妻恩爱、相互体贴而来。”
皇帝静静听她说完,淡淡哦了一声,君婼顿住脚步,带些不服气道:“皇上不信?”
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听过的故事,小到记不清几岁,大概是母后讲的,她每看到伞就能想起,确信无疑,除了鲁班先师,谁能有这样的巧手?
皇帝跟着她停下脚步:“其实就是一个孩童模仿大人戴斗笠,顽皮顶一片荷叶遮雨,便启发能工巧匠做出了伞,而已。”
一把伞中,能讲出一个夫妻恩爱的故事,才是君婼喜爱的,听到皇帝所言,心中老大不快,执拗问道:“难道皇上不认为鲁班先师是圣人吗?”
皇帝点头:“确实是圣人,不过不可能所有的精巧之物,都是鲁班所创。”
君婼心中连喊无趣,也就冲淡了紧张,与皇帝在伞下并肩而行。
出了后苑,待要往沉香阁方向,铭恩在旁道:“皇上,今日雨大,不如就近去延福宫用午膳。”
提议后忐忑等着,不想皇上说一声可,众人便转身往延福宫而来,与沉香阁南辕北辙。
君婼早听说延福宫乃是专供帝后游玩之所,景致与别处不同,也曾路过,围墙内露出亭角飞檐绿树繁花,却进不去。
起了兴致随着皇帝脚步,进了延福宫,果真是别有洞天,没有阔大高耸的宫殿,只见小桥流水假山凉亭,花树繁盛流水隐隐,处处透着婉约柔美。
进临水的听雨轩坐了,近处檐下滴水如线,远处雨帘如幕,落入水面雨珠泛成圆,一圈圈向外漾着涟漪,交汇在一处荡出闪烁的波纹。
水中小荷露出尖角,远处亭台如画,君婼跽坐于几后席上,捧一盏热茶笑道:“皇上,妾还是相信伞是鲁班与其妻做出来的。”
皇帝说随你,君婼看着皇帝,认真说道:“一把伞载着一个动人的故事,很美,谁不愿意相信呢?”
皇帝点头:“公主也说过,即便残酷,还是愿意知道真相。”
君婼眨着眼睛:“妾说过吗?”
皇帝唇角露一丝笑意:“近日可见过礼?”
君婼恍然想了起来,便问道:“礼,可还好吗?”
皇帝一笑:“很好,他住了朕昔日的王府,已经修葺一新,他爱诗文,请了两位博学大儒教授,睿喜舞刀弄枪,朕的侍卫首领亲去传授。”
君婼展颜道:“皇上待两个弟弟真好。”
皇帝搓一下手,似有些难为情,低头一气喝干盏中香茶,君婼起身过去为他斟满,看着他的眼问道:“皇上,夜里可还会梦到懿淑夫人?”
皇帝抿一下唇,点了点头,君婼小心说道:“皇上有闲暇,便去延和殿瞧瞧,铭恩将懿淑夫人的遗物都放在殿中了,只是不敢对皇上提起。”
皇帝敛了眼眸:“是朕霸道蛮横,逼着姑姑……”
底下便没了话语,静默着,两手紧握成拳,微微有些发颤,君婼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边,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头滑过,皇帝抬起头,眼底的水光微不可察,君婼心头一窒,皇上梦游的夜里,就是这样的一双眼,让自己坠入了深渊。
君婼笑道:“懿淑夫人定知道皇上的孝心,天底下哪有娘亲不知道儿女的心呢?”
皇帝松开拳头,突然攥住了君婼的手,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定定看着她,急切问道:“果真吗?姑姑知道朕视她为母,知道朕为探望她每月特意前往巩义,也知道朕为了让她颐养天年,才硬要下旨逼着她进宫,姑姑都知道吗?”
君婼郑重点头:“定是知道的,懿淑夫人那般疼爱皇上,自然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这些日子盘桓心头的折磨焦虑消散许多,皇帝松一口气:“待雨停了,朕就去延和殿瞧瞧。”
回过神忙忙松开君婼的手,看着略有些红肿的手掌,脸颊上浮出赧然,自己是不是太用力了?君婼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双手,是昨日搓捻子搓肿的,也不揭破,总之,都是因为你。
皇帝心怀愧疚没话找话道:“想来公主待陈皇后之心,若朕之待懿淑夫人。”
君婼愣了愣,不解看着皇帝,皇帝声音柔和了些:“陈皇后乃是大昭皇帝继后,可朕听说,公主视陈皇后如生母。想来也是养恩大于生恩。”
君婼笑了笑:“母后确实是继后,元后只生大哥一人,我与二哥乃是一母同胞……”
突然一凛顿住了话头,怔怔看着皇帝,双唇颤微微翕动:“但我更亲近大哥一些……原来,原来……皇上如何得知?皇上,是真的吗?我,并非母后亲生?”
过往的可疑之处丝丝缕缕缠绕而来,只因以为是生母,是以从未觉得奇怪,今日想来,原来如此,原来自己非母后所生。手揪住胸口的衣衫,紧紧咬住了唇,脸上褪去血色,苍白而羸弱,皇帝瞧着她,不置信问道:“难道,你竟不知……”
君婼腿一软跌坐在席上,依然怔怔看着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两手更紧揪住胸口,越揪越紧,想要说什么,双唇抖着,怎么也说不出话,皇帝站起身想要扶她,她身子向后一躲,埋头在臂弯中,没有哭声,只听到上下牙齿磕碰着,零零丁丁作响。
皇帝仓皇喊着铭恩,逃一般出了水榭,指着身后道:“铭恩,朕闯祸了……”
铭恩看着惊慌的皇上,揉了揉眼睛,是不是看错了?又揉了揉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英明神武的皇上,怎么会闯祸,小时候是闯过祸,那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皇帝急得原地转了一圈,指着水榭拧眉道:“朕说错了话,朕以为她是知道的……”
看铭恩依然呆愣着,一把推开头顶油伞吼道:“快去,去找沉香阁中随侍的人过来,好好宽慰公主。”
铭恩抻脖子看一眼水榭中:“皇上怎么不宽慰公主?”
皇帝也凝目看着,里面悄无声息,对铭恩喝道:“还不快去,再不去,我,我砍死你……”
铭恩喊小磨快去沉香阁,看着皇帝,颇有些责怪的意思,皇帝捻了捻手指:“别那样看着朕,朕不会宽慰人,万一再说错话,雪上加霜……”
话没说完一头冲进雨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