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命 by fishfishing-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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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不起家里的阳台上的花是什么颜色的。后来就睡着了。”
晚云差点气得吐血,这是什么破理由?什么家里阳台上的花的颜色?纯粹胡扯!于是他冷笑说:“那你千万别忘了爹妈长什么样子!不然满大街叫爹唤娘的可难看的紧!”
那时,因为感冒而脸色潮红的薄皑皑突然扬起脸,露出一个迷惘痴傻的神情,盯着晚云又或许虚空很久,直至他心中发寒,薄皑皑才淡淡的笑说:“还真的想不起来了呢。呵呵。”然而那笑太过刻意,令人心凉。
“走吧。”傍晚天凉了些,晚云拉住了薄皑皑的手。“给我取暖。”他命令。
2
一直走到最近的一个镇子,晚云都要薄皑皑拉着手,他说他冷。薄皑皑愕然的不是这夏末秋老虎天气的黄昏两个大男人手牵手走在路上,而是晚云竟然愿意和人接触。印象中,他是和人体绝缘的,任何要接近他的人,先要过他的怒气一关。
转而想,他毕竟是个小孩子,耐不得孤独。又想起自己掉到这儿的时候,也没比晚云大许多,自己不也活的挺好?
“你这个表情令人讨厌!不许再露出来。”
薄皑皑心想你这个表情倒令人舒服,比较像你的实际年龄。所以他没反驳,而是笑了。
哪知这也能惹动小公子的火气;“我警告你,我虽然没你长的高,比你年纪小,但你若以为可以此轻视我,就大错!!”
薄皑皑想说,我没轻视你啊。我哪敢?
晚云甩开了他的手,径自冲到前面,白薯乖巧的摇着尾巴跟着。薄皑皑暗在腿上抹去手上的积汗,很负责任的追了上去。见小公子进了家挑着许多彩旗子的店儿,店名也没看清楚,就跟了进去。
踏进那栋楼呼吸了一口气,薄皑皑就非常的后悔刚才没有早点反应把晚云拉住。强忍着后退的欲望,他抬目四方搜寻。难以想象,从外表看非常普通的一栋小楼,内进竟这么深,而且这么繁华,这么热腾。
繁华,是因为这儿有笑声。男人的,女人的,分不清男女的。热腾,是每个人身体散发的热气——因为酒,因为刺激,因为兴奋……
这儿的杂乱和肮脏让薄皑皑担心。不论表面看去多么光鲜,在这种战乱时期在这个地方混的人,不会是太好的人。
而且,晚云在哪儿呢?
目光在欢笑戏嘻的人群中一遍遍扫来扫去,薄皑皑的呼叫被笑声淹没。
“这位爷,好急性哟~ 奴家这不就来了嘛~”暧昧的粉臂缠上少年的脖子,柔情的话语在耳边轻吹。
薄皑皑却没有这个心情与她醉今宵。“刚才有个这么高的男孩儿进来,你见他去哪儿了吗?”
“哎呀,原来爷好这个啊,”那女子讪讪哂道,松开紧缠的藕臂,“奴家少陪了。”
“拜托你,他是我的……我的弟弟。他还带了条狗。长的挺俊俏。你看见了吗?”薄皑皑一着急就会语无伦次,好在听的人并不在意是人俊俏还是狗俊俏。
那女子见薄皑皑对自己没兴趣,立时垮下脸来,这是什么势道,她这样的美女居然没人抱?!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薄皑皑一时间满头大汗,手脚却发凉。若是把小公子在这个鬼地方弄丢了,他可真是没命来赔啊。虽不知他和冶王是什么关系,但只见他们言谈无忌,便探一二。
薄皑皑本想冲进妓院去每个房间找,但内门那两个铁塔似的护院让他望而却步,为难之下看到刚才那纠缠的女子,便拉过她来,心虚的喊了声“我要她”闷头冲了进去,脸上却不由得发起烧来。若老妈知道他竟然进过妓院,一定会吓晕。
“白痴!放手!”进了内院,那女子挣开薄皑皑的手,怒气冲冲的瞪着他。薄皑皑没空跟她计较,从怀里摸出些钱,塞到她手上,说:“多谢大姐帮忙。”正要潜行开,望了望四周发觉路况复杂,又溜回来,另摸了些钱给那女子,说:“还得请大姐帮忙呢。”
于是,以闯一间房100大洋的价格,那个叫玉如的女子勉强答应为薄皑皑出力寻人。虽然这样做不太厚道,好在这世上不厚道的事情太多,不差了她这一样,反正这钱她不赚,白白便宜了别人,送上嘴的肥肉,干嘛不要呢?
不过,这个傻小子真是够傻的。查了十几间房了,难道还不明白,若非别人刻意在躲他,这么一转眼的工夫,一个整整齐齐的活人能藏到哪儿去。
那个|乳臭未干的俊俏小子一定躲在哪儿偷笑吧?玉如边跟被惊吓的房客们道着谦,边淡漠的想着。瞥着身后脸色越来越差的薄皑皑,玉如想笑,难怪那小客人称他是“笨蛋”,的确挺笨的,眼睛明明不小,却一看不出那小客人是在耍他,二看不出她玉如是这玉如楼的老板娘。
而且说的谎,比鼻涕糊的风筝还不经风吹——什么“弟弟”?这笨小子没照过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吗?比起那俊俏的小客人,他简直泥沙不如。照她看,他至多是个仆人随从吧。
但他倒也不算是丑,玉如想着,又悄悄瞥了薄皑皑一眼。忽然发现薄皑皑的焦急非假,满额汗水涔涔而下,顺着脸颊滴下他也没察觉。玉如不知怎地,举起手帕为他擦了擦汗,见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涩,莫名的恼了,将手帕往他手里一塞,喝道:“把汗擦干净点,我最讨厌汗淋淋的男人!”
“大姐,”薄皑皑捏着被汗浸透的手帕子,“请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
玉如想,总算开窍了啊,笨小子!刚要答话,突见薄皑皑脸色不对,那眼神里好像燃起了火。
“把小公子交出来!”他的声音压抑着某种激烈的情绪。
玉如情知这笨蛋误会了,无奈的笑了笑要解释,薄皑皑却没了耐性。他虽身无仗物,好歹有些力气,若是有人胆敢打小公子的主意,他薄皑皑是绝对不容许的!
即使他是小公子眼中的下人,小公子在他心里却跟亲弟弟一样,谁要敢欺负他的家人,他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
“浑小子,你别发愣啊,”玉如虽然不害怕薄皑皑有多少能耐,毕竟不愿意惹事,便想把事情说清楚。
可薄皑皑哪里肯听,他铁青着脸,一副要跟人搏命的样子,护院们已悄悄围拢来,却让玉如暗暗使退了:若是动手,不但会搞糟好容易红火的生意,还更叫薄皑皑误会。
“听大姐说,你的小公子是在我这玉如楼,不过不是我藏他,而是他给了我钱,叫我藏着他的。你瞧!”她边说边晃动着手中某样东西。薄皑皑认得那是小公子的贴身的锦囊,里面装了些他平日把玩的宝物,按说他是不会轻易就做钱使了的——
“一定是你们把他抓了,还要拿这个东西诓我!”薄皑皑大声指责。
玉如翻个白眼,见周围客人越围越多,也着了恼,不耐烦骂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我要来做什么,好希罕!阿桂,把那位小少爷请出来,我们这儿可容不下他!”
薄皑皑笨虽笨,看脸色识人的本事还是有那么点的,眼见玉如不似作伪,心中就咯噔了一下,便静了下来,等晚云出来。
“小公子,你怎样?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晚云一出来,薄皑皑就冲上前去,把晚云上下摸索检查,玉如在他身后直翻白眼。
晚云被那护院“请”出来,一路磨磨蹭蹭,还没打定主意,到底是装作被人抓了,还是笑骂薄皑皑是笨蛋。可薄皑皑紧张担忧的神情莫名令他烦躁,冲口道:“烦死了!好容易出来一趟,连点自由都没有,就你在瞎搅!”
薄皑皑如遭雷殛,讪讪退开半步,沉默着。许久,扬起脸,露出那个曾经令晚云心凉的淡笑,说:“对不起,小公子,不能陪你了。战乱时期,请你自己小心,赶紧回家。我还有事,我走了。”
没有给晚云呵斥阻止的机会,薄皑皑离开了。他是真的有事,而且是重要的事。他的心不在这个异世界里,他的心在家。
原本以为可以把小公子当做弟弟,现在才发觉那只是梦想。现实告诉他,家人是无法替代的。如果是弟弟,一定不会做那么不可爱的事。
*
很长一段时间,晚云恨透了薄皑皑。他是有足够理由恨的,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已经不受他们的掌控了。
7
丢了小公子和白薯这两个包袱以及他们的包袱,薄皑皑感到轻松许多。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寻回家的路了。手中有点钱,身上有力气,他就不怕!既然是自己掉进来这世界来的,一定有办法自己回去(亲爱的小薄,这可是Neo救世主大人的话啊)!
也许是担心晚云小公子会追上来,薄皑皑的脚步格外的快。连夜走到城郊,见到途中第一棵树倒头就睡下了。
不知多久,薄皑皑发觉自己站在楼梯顶上,他的意识很清醒,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也知道接下来将发生的事……
一双手,纤细的白皙的手,悄然在他背后成形。薄皑皑甚至感觉得到那双手在接近自己,却没有办法阻止。那手终于还是触到了他,薄皑皑仍然来不及转头看清楚那手的主人。
一个失神,他滚落了楼梯——脚下踩空,一下挣醒了。
远远的传来马蹄声,薄皑皑害怕遇到军队,忙缩入月下树阴中。果不出一分钟,三匹马渐渐靠近,薄皑皑庆幸不是军队,暗暗期盼这三人快些走。
那三人下了马,一人边从马背上拖下来什么,边破口大骂:“真他×的倒尸运,奔个马都有老不死的横路。睡觉也不别处拣个地儿,横在路中间,活该被老子践死!切,本还想去玉如楼抱抱娘儿们,真坏兴致!”
另一人笑道:“别唠叨了。踏死个老头,捡一筐便宜。你小子贪心啊,要不是我提议奔马,你有那好运?”
“就是!太不够意思!你不分大家点就不是兄弟!”第三人也跟着附和。
接下来,三人说来说去就是如何瓜分刚捡来的“便宜”。
薄皑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懂得明哲保身之道,然而,当他看到那些人手中的东西,他的思维就再不受思想控制了。
他现下看见的,仅仅是那三人拿在手中翻滚把玩的、曾经属于小公子并由他一意转送给那盲了眼的老大爷的小玩意儿。他听见的,只是脑中翻来覆去的回响的那两句:“老不死的横路……横在路中间,活该被老子践死!”
薄皑皑的脑中再没有别的信息,他坐在树根下,一时间只能呼吸。那死的人,不是已经死了么?那活的人,还是照样活着。
是谁?
“这东西好,卖个百来大洋不在话下,真没想到那穷酸老头竟这么有钱……”
作恶的,是谁?
“守财奴一个,果真是活该!这钱咱们哥儿们拿了,还造福社会呢。哈哈!”
不,不是他们……
“瞧瞧这个!太漂亮了,送给娘们一定欢喜死。”
“就凭你啊,哈!”
是那个叫老大爷呆着别动的……
“小心抽你啊,诶,别把东西摔坏了。”
自以为做了好事的……
“有人!”
“谁?!”
我。
“是我,”薄皑皑嗓音嘶哑,仿佛重病初愈。
“啊?”那三人全没听明白,却知此人非杀不可,都已将手摸到了腰刀上。
“杀他的是我。”薄皑皑扬起脸,今晚第二次,露出那个令人心凉的笑容。“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呢。”他早已手沾鲜血,竟还满以为自己是那上学回家只为青春痘和女孩子的笑声烦恼的高中生薄皑皑。他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竟还妄想自己有能力帮助拯救别人。
其实,杀人真的不难呢。薄皑皑笑着想。大刀朝准眉心快速劈下,闭着眼也能砍死人。所以,杀人的人是不能救人的。因为他们太决绝,太果断,太无情,太与天神相似,因而天神憎恨他们。
*
出手的一刹那,薄皑皑知道今晚自己不能活着离开。他虽不算太庸,那三人也不是吃素大的。三个人戏耍小白鼠一样围着他,一刀一刀毫无花甲的划入他的身躯,看着血流遍地,那三人兴奋的手舞足蹈。
薄皑皑奇怪自己竟有力气想笑。笑他们这种愚昧的反应。他薄皑皑可是跳过这个阶段直接“杀人如麻”了呢。
请别误会,他不是要为老大爷复仇。他一点都不想为自己的《冤魂索命录》上再添三笔帐,更何况他根本打不过三人。他恨的只是一个人。那人若死了,却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且,那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那人即使如今躺在自己的血液流聚成的血泊中,仍会笑。
“我的宝贝最乖最好了!”不但那人的父母错了,这世上的人都错了。那人根本没有骨血,何来感情?没有感情,何来记忆?没有记忆,何来生命?
那样的人,不如死去!
“快走,山贼来了——快走——”他听的仍然清楚。干嘛走?只要再一刀,我就死透了,绝对不会变成厉鬼什么的跟你们索命。
薄皑皑快要看不见了,失血的缘故吧?也许就这样流下去,也能成佛呢。人人都能成佛,不知他能不能修到。如果他有丝丝忏悔或思念,会否让他的佛级高些?薄皑皑再度笑了——起码他认为自己在笑——他可真了不起,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