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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牛虻-第37部分

小说: 牛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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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明智的举措,而且极有可能恢复圣父已经废除的军事委员会。” 
  统领结束了简短的讲演,神情煞是庄重。他等着红衣主教的答复。对方良久没有作声,等到他开口说话时,他的答复却又出乎意料。 
  “费拉里上校,你相信上帝吗?” 
  “主教阁下!”上校瞠目结舌。 
  “你相信上帝吗?”蒙泰尼里重复了一遍,起身俯视着他,目光平静而又咄咄逼人。上校也站了起来。 
  “主教阁下,我是个基督徒,从来没被拒绝过赦罪。” 
  蒙泰尼里举起胸前的十字架。 
  “救世主为你而死,你就对着他的十字架发誓,你跟我说的话全是真话。” 
  上校站着不动,茫然地凝视着十字架。他实在弄不清楚,到底是他疯了,还是红衣主教疯了。 
  “你已经请求我同意把一个人处死,”蒙泰尼里接着说道,“如果你敢,你就亲吻十字架,并且告诉我你相信没有别的办法防止更多的人流血。记住,如果你跟我撒谎,你就在危及你那不朽的灵魂。” 
  沉默片刻之后,统领俯下身去,把十字架贴到唇上。 
  “我相信这一点。”他说。 
  蒙泰尼里缓慢地转身走开。 
  “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我必须先见见里瓦雷兹,单独和他谈谈。” 
  “主教阁下——如果您能听我一句话——我相信您会为此感到后悔的。他昨天通过看守给我捎了一个口信,请求面见主教阁下。但是我没有理会,因为——” 
  “没有理会!”蒙泰尼里重复了一遍。“一个人身陷这种处境,他给你捎了一个口信,而你竟然没有理会?” 
  “如果主教阁下深感不悦,那我非常抱歉。我不希望为了这样一件无礼的小事打扰您,我现在非常了解里瓦雷兹,他只想侮辱您。如果蒙您准许,要我说的话,单独接近他可是非常莽撞的。他真的很危险——因此,事实上我一直认为有必要使用某种温和的身体约束——” 
  “你真的认为一个手无寸铁的病人,置于温和的身体约束之下,会有很大的危险吗?”蒙泰尼里说道,语气十分和气。 
  但是上校觉出了他那平静的轻蔑,气得脸涨得通红。 
  “主教阁下愿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说,态度很生硬,“我只是希望不想让您听到那个家伙说出恶毒的亵渎言词。” 
  “你认为对于一个基督徒来说,什么才是更加悲哀的不幸:听人说出一个亵渎的单词,还是放弃一个处于困境的同类?” 
  统领挺直身体站在那里,脸上官气十足,就像是用木头雕成。蒙泰尼里的态度使他非常气愤,于是他显得格外的客套,借此表现他的气愤。 
  “主教阁下希望什么时间探视犯人?”他问。 
  “我立即就去找他。” 
  “悉听主教阁下尊便。如果您能等上几分钟,我会派人让他准备一下。” 
  统领匆忙离开他的座位。他不想让蒙泰尼里看见皮带。 
  “谢谢,我情愿看到他现在是副什么模样,不用准备了。我径直前去城堡。晚安,上校。你明天就会得到我的答复。” 
  (第三部·第五章完) 
  … 
   

 



 




 第六章



  听到牢门打开以后,牛虻转过眼睛,露出懒散的冷漠之情。他以为又是统领,借着审问来折磨他。几名士兵走上狭窄的楼梯,短筒马枪磕碰在墙上。随后有人毕恭毕敬地说:“这里很陡,主教阁下。” 
  他抽搐了一下,然后缩了一下身体,并且屏住呼吸。紧束的皮带使他疼痛难忍。 
  蒙泰尼里随同军曹和三名看守走了进来。 
  “如果主教阁下稍等片刻,”军曹神情紧张地说道,“我就让人搬来椅子。他已经拿去了。恳请主教阁下原谅——如果我们知道您来,我们就会作好准备。” 
  “没有必要准备。军曹,请你让我们单独谈一谈。你带上你的部下到楼下去等好吗?” 
  “是,主教阁下。这是椅子。我来把它放到他的身边好吗?” 
  牛虻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但是他感觉到蒙泰尼里正在看他。 
  “我看他睡着了,主教阁下。”军曹开口说道,但是牛虻睁开了眼睛。 
  “不。”他说。 
  正当士兵们离开牢房的时候,蒙泰尼里突然喝住了他们。 
  他们转过身来,看见他正弯腰检查皮带。 
  “谁干的?”他问。 
  军曹摸着军帽。 
  “这是遵照统领的明确命令,主教阁下。” 
  “这我毫不知晓,里瓦雷兹。”蒙泰尼里说道。声音里流露出极度的痛心。 
  “我告诉过主教阁下,”牛虻答道,面露苦笑,“我从来就不指望被人拍拍脑袋。” 
  “军曹,这样已有多长时间了?” 
  “自从他企图越狱以后,主教阁下。” 
  “这就是说有两个星期了?拿把刀子来,立即割断皮带。” 
  “悉听主教阁下尊便,医生想要取掉皮带,但是费拉里上校不许。” 
  “立即拿把刀子来。”蒙泰尼里没有提高声音,但是那些士兵可以看出他气得脸色发白。军曹从口袋里取出一把折刀,然后弯腰去割皮带。他不是一个手脚灵活的人,因为动作笨拙而使皮带束得更紧。尽管牛虻保持自制,他还是直往后缩,并且咬紧牙关。 
  “你不知道怎么做,把刀子给我。” 
  “啊——啊——啊!”皮带松去以后,牛虻舒展胳膊,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蒙泰尼里随后割断了绑在脚踝上的另一根皮带。 
  “把镣铐也给去掉,军曹。然后到这里来,我想和你谈谈。” 
  他站在窗边望着。军曹取下镣铐,然后走到他的跟前。 
  “现在,”他说,“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军曹并非不乐意。他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全部情况,包括牛虻的病情、“惩戒措施”和医生想管却没管成的经过。 
  “但是我认为,主教阁下,”他补充说道,“上校给他捆上皮带是想逼出他的口供。” 
  “口供?” 
  “是,主教阁下。前天我听上校说他愿意取下皮带,如果,”——他瞥了一眼牛虻——“他愿意回答他提的一个问题。” 
  蒙泰尼里攥紧了放在窗台上的那只手,士兵们相互望着对方。他们以前从没见过性情温和的红衣主教生气。至于牛虻,他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竟自体会松绑之后的愉悦。他的四肢曾被绑着,现在却能自如伸展、转动和扭曲,煞是惬意。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军曹。”红衣主教说道,“你不用担心违犯了纪律,你有义务回答我的问题。务必不让别人打扰我们。完了我就出去。” 
  士兵们关门离去以后,他靠在窗台上,对着落日看了一会儿,好让牛虻有点喘息的时间。 
  他离开窗户,坐在地铺的旁边。“我已经听说了,”他随后说道,“你希望和我单独谈谈。如果你觉得身体还行,想要对我说出你想说的话,我就洗耳恭听。” 
  他说起话来非常冷漠,他的态度一贯生硬而又傲慢。在皮带取掉之前,牛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受到严酷虐待和折磨的人。但是现在他回忆起了他们上次见面的情景,以及结束的时候自己受到的莫大侮辱。牛虻懒洋洋地把头枕在一只胳膊上,然后抬起头来。他装出了悠然自得的神态,这种才能他是具备的。当他的脸庞没在阴影之中时,没有人猜得出来他经历了多大的磨难。但是当他抬起头来时,明净的夜色显出他是那样的憔悴和苍白,最近几天受到虐待的痕迹那样清晰地烙在他的身上。蒙泰尼里的怒气平息了下来。 
  “恐怕你一直病得非常厉害,”他说,“这些我全然不知,对此我诚心表示歉意。否则我早就予以制止。” 
  牛虻耸了耸他的肩膀。“战争之中一切都是公平的。”他冷冷地说道。“主教阁下出于基督教的观点,从理论上反对使用皮带。但是想让上校明白这一点,那就毫不公平了。他无疑不愿把皮带绑在自己的身上——我的情况也、也、也是如此。但是这个问题就看谁、谁、谁方便了。目前我是低人一等——你还、还、还想怎么样?多谢主教阁下能来看我,但是您来兴许也是出于基、基、基督教的观点。看望犯人——噢,对了!我给忘了。‘对他们中的一个卑微小人行下功德’[引自《福音书》。]——不是什么恭维话,但是卑微小人感谢不尽。” 
  “里瓦雷兹先生,”红衣主教打断了他的话,“我来这里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如果你不是你所说的‘低人一等’,那么在你最近对我说了那些话以后,我是永远也不会跟你说话的。但是你享有双重的特权,既是犯人又是病人,我无法拒绝前来。现在我已来了,你有什么话要说?抑或你把我叫来,只是为了侮辱一位老人取乐吗?” 
  没有回答。牛虻转过身去,一只手挡住他的眼睛。 
  “非常抱歉,我想麻烦您一下,”最后他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能喝点水吗?” 
  窗户旁边放着一只水壶,蒙泰尼里起身把它取来。当他伸出胳膊扶起牛虻时,他突然感到牛虻冰冷而又潮湿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像一把钳子。 
  “把您的手给我——快——就一会儿,”牛虻低声说道,“噢,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一分钟。” 
  他倒了下去,把脸伏在蒙泰尼里的胳膊上。他浑身抖个不停。 
  “喝点水吧。”过了一会儿,蒙泰尼里说道。牛虻默默地喝了水,然后闭着眼睛躺在地铺上。他自己无法解释,在蒙泰尼里的手碰到他的面颊时,他的心里产生了什么样的感受。 
  他只是知道他这一生还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可怕。 
  蒙泰尼里把椅子挪近地铺,然后坐了下来。牛虻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具死尸,煞白的脸拉得老长。沉默许久以后,他睁开眼睛,那种让人难以忘怀的目光死死盯住红衣主教。 
  “谢谢您,”他说。“我、我非常抱歉。我想——您问过我什么话吧?” 
  “你还不宜交谈。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明天我会尽量来的。” 
  “请您不要走,主教阁下——我的确没什么。我在想我这几天有点心烦意乱,一半是装的——如果您问上校,他会这么跟您说。” 
  “我宁愿得出我自己的结论。”蒙泰尼里平静地答道。 
  “上校也、也、也会这样。您知道,有些时候,他的结论可是非常机智。看他的外表,您不、不、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是有时,他能冒出一个绝、绝、绝妙的主意。比如上上个星期五——我想是星期五吧,但是日子所剩无几了,我对时间有、有点颠三倒四——反正我想要一剂、剂鸦片——我记得十分清楚。他走了进来,说如果我告诉他谁打、打开了铁门,我就可、可以得到鸦、鸦片。我记得他说:‘如果真病,你就会同意;如果你不同意,我认为这就证、证明了你在装病。’我还不曾想过会有这么滑稽。这事真是好笑——” 
  他突然发出一阵不大和谐的刺耳笑声,然后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沉默的红衣主教。他接着说了下去,话说得越来越快,结结巴巴,所以他的话很难听懂。 
  “您不、不、不觉得这事好、好笑吗?当、当然不好笑了,你们这些宗、宗教人士从、从来就没有什么幽默感、感——你们抱着悲、悲、悲观的态度看待一切。比、比如说那天夜晚在大教、教堂里——您是多么庄重!随便说说——我装、装扮的朝圣者多、多么叫人怜、怜悯!今晚您来到这里,我不、不相信您能、能觉得有什么好、好、好笑之处。” 
  蒙泰尼里站起身来。 
  “我来是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我认为今晚你太激动了。医生最好给你服用一片镇静剂,等你睡上一夜以后,我们明天再谈。” 
  “睡、睡觉?噢、我会安稳入、入睡,主教阁下,等您同、同意上校的计、计划——盎司的铅、铅就是绝、绝好的镇静剂。”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蒙泰尼里调头说道,吃惊地看着他。 
  “主教阁下,主教阁下,诚、诚、诚实是基督教的主、主要道德。您认、认、认为我不知、知道统领一直尽力争、争取您同意设立军事法庭吗?您最、最好还是同意吧,主教阁下。别的主、主教也会同、同意这么做的,‘Cosifanfutti’[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您这、这样做好处颇多,坏处极、极少!真的,不、不值得为此整夜辗转反侧!” 
  “请你暂时别笑。”蒙泰尼里打断了他的话。“告诉我,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谁对你说的?” 
  “难、难、难道上校没、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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