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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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瑛不相信童童不能调工作,但是看到了童妈妈被斗的惨相,看到童妈妈受当众吐口水的侮辱;看到了童妈妈每天三次打扫女厕所,被袖手旁观的清洁工王大娘支使过去,呵斥过来。她联想起璧县礼信公社那些五类分子,破衣服左边胸口上缝着“地主分子”、“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的白布标志,见人赔笑,任人打骂,低头走路,弯腰让人,时时挨斗,无偿派差,随叫随到的贱相。她不敢想象嫁给童无逸后会不会过这种日子?是不是还有脸回兴盛见熟人?爸爸妈妈咋个认这个扫女厕所的右派亲家?
蓝瑛寒心了。她不晓得该咋个办。没有童童自己活着还有啥子意思?她不敢想未来,连现在咋个活下去都不晓得。干脆一死了之。一了百了,死了算了!可是,可是,自己才18岁呀!。。。。。。
她想呀,想呀。不言不语,不哭不笑,不吃不喝,不睡不醒地躺在床上,像个木头人。吓得蓝妈妈哭着求她说句话、喝口水、就是哭一声也好呀!
蓝瑛睁着眼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老汉儿过来吼几声,蓝瑛理都不理;哥哥嫂嫂来劝,蓝瑛干脆把眼睛闭上;蓝妈妈弄她平时最爱吃的姜汁兔、白斩鸡、糖醋鱼,摆在床前,香味扑鼻。她翻身向墙,拿屁股对付。
第三天,蓝妈妈急了,说:“我的小祖宗!我前世的冤孽!你要做啥子?你开口嘛!我都依你。你说嘛!你再不开口,我跟你下跪了!”
蓝瑛慢慢地坐起来,说:“妈,我依你。”
蓝妈妈喜出望外,搂着她又哭又笑,说:“我跟你相了个工人,条件好得很!”
蓝瑛轻轻地解开妈妈的手,起身找出纸笔。蓝妈妈问:“你写啥子?吃了饭再写嘛。”
蓝瑛说:“你去弄嘛!我写了再吃。”摊开纸,带哭声地说:“我总要跟童童说一声啊!”说完,倒在床上,伤伤心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童童这次来矿区,看到矿区越发闹热了。所有的墙壁、公路堡坎,甚至岩石上,无处不刷着各种字体的大标语。有仿宋、魏碑、黑体、花体;有龙飞凤舞,潇洒飘逸的行揩、草书;有的颇具功力,是真正的书法作品;也有不少猪头鼠尾、死蛇僵蚓、错落笔画、丢人现眼的文字。落款有“清华井冈山”、“北地东方红”、“川大八。二六”、“重庆八。一五”等响当当的红卫兵组织;也有“莲花矿区工人赤卫军”、“莲花矿区革命造反兵团”及下属各战斗队。内容不外乎“誓死捍卫毛主席!誓死捍卫毛泽东思想!”、“誓死捍卫中央文革!”、“打倒刘少奇!”、“打倒邓小平!”、“打倒XXX!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谁反对红卫兵,谁就是反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革命大串联就是好!”、“谁反对大批判、大串联、大字报、大辩论,我们就打倒谁!”、“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到处都立着、挂着、贴着毛主席语录牌。多得不计其数。满眼皆是,数也数不清。有铁皮的、钢板的、水泥的、木板的,也有可怜兮兮的竹片篾笆箦;还有皱皱巴巴的草席子。
所有的过道、空地都立着一排排大字报栏。重重叠叠、密密麻麻,贴满了大字报。大字报的标题无不触目惊心:“警惕啊!革命者!”、“XXX是混进党内的阶级敌人!”、“剥开XXX的画皮,粉碎复辟阴谋!”、“XXX反对毛主席,罪该万死!”、“XXX反革命言行录。”、“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从XXX老婆的内裤谈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
所有被提名打倒者的姓名均黑字倒写,像死刑布告一样打红X,以示其刻骨仇恨、立场坚定;所有的“毛主席”、“毛泽东思想”都红字书写,以表其无限崇拜之心、诚惶诚恐之意。无产阶级的阶级感情绵长深厚,淋漓尽致地挥洒于笔端,爱憎分明。
办公大楼前搭起了辩论台。“赤卫军”和“兵团”的战士们戴着红袖章,扛着横招,舞着战旗,情绪激昂地关注着台上的辩论。论战双方都气急败坏地极力证明自己才是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对方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是反革命组织。有的心急口拙,期期艾艾,语不成句,面红耳赤,愤愤不平地败下阵来;有的手舞足蹈,趾高气扬,气势凶凶,咄咄逼人,声嘶力竭,口水四溅;有的目中无人,胸有成竹,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出口成章;台上难分难解,台下却一句也听不清,只听得双方都在吼:“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展开激烈的语录战。
《毛泽东选集》、《毛主席语录》中的只言片语,既是矛,是无坚不摧,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矛;又是盾,是牢不可破,固若金汤,天下无敌的盾。革命群众活学活用毛主席语录,用毛泽东思想作武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瑞琥说:“好耍得很!红卫兵一冲,矿党委和工作组就跨了。运动初期的红人成立了‘赤卫军’;吃过亏、挨过整的组织起‘造反兵团’。现在矿区是兵团的天下。不要看赤卫军头头还上台辩论,要不了两天就垮了!”
“你是兵团的?”童童问:“你可以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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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兵团不讲出身成分。赤卫军太可恶了!”
“还上班不?”
“还上班。好耍得很。想不想下井看看?”
“想!”童童点头。
“身体如何?”瑞琥问:“好完没有?”
“没得问题,好了!”
“他们说你神戳戳的,要成神经病。”
“神戳戳?鬼戳戳!”童童笑了,说:“指导员和场长来看我。我懒得开腔,故意神戳戳地望着他们不说话。他们就回去说我神戳戳的。”又笑着说:“我还好。赵渝的那话儿烧成了个‘糊雀雀’!”
“那他不就成了太监了?”
“还好。那盆水泼得及时。医生说不影响功能。”
瑞琥笑着问:“你晓得是哪个给狗取的名了吗?”
“住院时赵渝承认了。”
“他咋个说的?”
童童说:“赵渝说是他跟聋四开玩笑,说这两条小狗狗跟童无逸、刘韵蓉一样乖。赵渝就说干脆它两个就叫‘童童、蓉蓉’。说本想玩笑开过就算了,没料到大家觉得有趣、好耍,就真的喊开了。”
“跟瑞珀说的差不多。”瑞琥说:“你没骂他?”
“骂他?”童童摇摇头:“算了。骂他有啥用?去年他说不回家过年;请我帮他把一挑水桶带回去。我想,帮个忙、出点力没啥。就答应了。想拆成扳子好收拾。他说怕家里装不还原。我只好用桶装上我的东西,从贵岭挑三十多里到柳信,从柳信挑八十多里到高县。坐汽车到宜宾已经是下午6点多了。挑着木桶满街转,住不上旅馆。说我贩运木器,要证明;还说要抓我到市管会。我又累又饿,只好挑着木桶到火车站,想在候车室过一夜。没想到宜宾没夜车,候车室不开门。9点多了。天上下起小雨来。我挑着水桶在车站转,又冷又饿,走投无路,看到个开着门,亮着灯的旅馆,硬着头皮挑进去。值班的胖大娘凶神恶煞地要推我出去。我说我是知青,拿出探亲证明给她看。她态度大变,慈眉善目,说:‘造孽啊!我姑娘也下在高县,昨天才回来。’叫我把桶提进值班室,让我过了一夜。第二天挑着桶挤不上车。那个挤呀!最后挤在门口车梯上。怕摔死,把扁担横绑在两边拉手上挡着,遭煤烟灰尘糊了个满头满脸。回家第二天挑到西裕街唐家巷,问到他家,万没料到赵渝从屋里出来,接过水桶只说了句:‘你才回来呀?’转身进去,连‘谢谢’都没说,更不用说请进屋歇脚喝水了。枉自他父母都是教师,这么没家教。跟他计较得了那么多?”
第二天,童童穿上休班工人的工作服,戴上头盔,蹬上矿靴,领了矿灯,冒充运输工,混在瑞琥班里下井去了。井口的守卫问都不问。
白岩三井是平硐。坐矿车进大巷,到工作面把掘进队装好的煤车、矸石车推出来,到大巷编组,由矿车拉出去。工作面是卷拱好的,很安全,通风也好,不冷不热。半天也没几车东西出来。班头就带着大家打扑克。刚好八个人,两铺场合。打到12点,食堂送来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一个四两,每人一个,一大汤瓢猪肉丸子白菜汤,一份榨菜肉丝。香气扑鼻。味道好极了。童童不由地想起青牛山上的包谷渣子盐水饭。吃过又叫打牌。童童有雷打不动的午眠习惯,哪怕只能眯20分钟眼睛也好。瑞琥见他困了,叫他找个楼眼睡会儿。童童和身倒在楼眼里,一觉睡醒已近3点。不一会儿,班头就喊下班了。收拾好东西出井。下班气笛高唱。交矿灯,进浴室,雾蒙蒙,热烘烘,池子里泡满了光溜溜的裸体。洗掉煤灰,在莲蓬下冲干净,换上衣服,童童就这样认认真真当了一天矿工,亲自体验了一番工农差别。只是一出澡堂就被弄到保卫处盘问了一番,签字、盖手印才放行。
和瑞琥回到宿舍,见曾彦荷斜靠在瑞琥床上看书。
老九依然清丽素雅,但明显瘦了一圈。面色发黄。眼圈发青。苏格拉底氏的前额瘦骨嶙峋。她问童童:“好了?不象神经病嘛!”
大家都笑了。童童说:“我不象神经病;你倒像小儿疳了。就跟60年饿了饭的人样!”
瑞琥有些尴尬地笑笑,不开腔。老九轻描淡写地说:“这一阵子是不大好。瘦了。”
童童说:“我看不是小毛病。还是该找医生看看。”
“没得啥子。我回兴盛去看。”老九敷衍道,转头问瑞琥:“我给你买的那件黄甲克呢?”
瑞琥一怔,心虚地说:“像是在箱子头样。”
“我找过了,哪里有?”
“那。。。。。。放到哪里去了呢?”瑞琥作思索状。
老九起身要走,说:“你想嘛,慢慢想,想起了给我说。装得像!”
童童忙拦住她:“才来就走?到哪里去?要吃晚饭了。”
“我到小妹那里吃!”老九说:“干脆我们一起去。人家小妹一直担心你,怕你真成了神经病。”要拉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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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说:“不合适吧?我不好到她那里去吧。”
老九说:“好!好!你男子汉,大丈夫,脸皮薄,怕羞,怕丢面子,不好去见他。你等着,明天小妹不怕羞,厚着脸皮来看你,你就有面子了!”说完要走。
瑞琥忙赔笑拦住她,说:“吃了晚饭,我和童童送你过去。”
老九板着脸不开腔。瑞琥嬉皮笑脸地说:“九姑婆,给个面子嘛!”
老九眼眶一红,泪水滚了出来,掏出手绢捂着脸,坐在床上抽泣。
童童不解。瑞琥难堪。两人无语,静候她平复过来。
运输班12个人的大寝室,陆续有人打饭回来。饭菜香味弥漫。
瑞琥拿着饭盆、饭盒,对童童说:“你陪她,我去打饭。”
老九擦干眼泪说:“不要打我的,我不想吃。”
“你想吃啥子?我去小卖部买。”
“不要。啥子都不要!”老九说完,倒在床上,扯过被单蒙着脸,睡了。
瑞琥叹口气,拿着家伙走了。刚到门口,老九翻身爬起来,喊:“回来!”
“啥子事?”瑞琥应声而返。
老九小声问:“小卖部有凉粉、凉面没得?”
瑞琥高兴地说:“有!要哪样?要几碗?”
“一样一碗。多放点醋和椒油海椒!”
“得令!”瑞琥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了。
老九一口气把凉粉、凉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辣得嘘儿嘘儿的,汗水也冒了出来,脸色红润了些,情绪稳定下来,说:“童童,你出院后给妈妈写过信没有?我要回兴盛。快写。写了我帮你带回去。幺妹也回去很久了,有情书,我带!保证不拆不看。”
童童笑了,说:“我才怕你看哩?放农忙假了吗?”
“找了个回乡知青代课。”老九说。见瑞琥在抽烟,脸色又阴沉下来,说:“你可不可以像童童样,不抽烟?省点钱,还多活几年!”
童童说:“我是福浅命薄,抽了心慌,不得已呀!”
瑞琥涎着脸皮说:“饭后一支烟,胜过活神仙。”
老九幽幽地说:“神仙好!云里雾里,恍兮惚兮,无牵无挂,无忧无虑,万事不愁,百事不问。你是快活逍遥,只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说着眼泪又包在眼眶里了。
瑞琥忙把烟掐熄,把剩下的大半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