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难-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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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赤霄立刻警告地瞪他一眼,声线几近严厉。”这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划清界限?怎么可能?
晏维清差点冷笑,但他控制住了自己。”你真那么认为?”
话里全是质疑,赤霄沉默了。他终于把气头上的话说了出来,可他完全没有舒服或者松口气的感受。相反地,他心里惊跳一下,几乎要完全停滞。十几年了,真能说断就断?如果有这么容易,还会走到死遁这一步吗?
好半晌,他才低声道:”更深露重,你先回屋。”
”还是刚才那两个,你选一个。”晏维清丝毫不让步。
赤霄又瞪他。”你这是得寸进尺!”他低吼,下意识地想去抓脸上那条因愈合而发痒的伤口——然而手半路就落到了另一只手里,被握得很紧。他垂下头,又循着那方向抬眼看进那双星辰一样的眼中,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了:”只是擦药吧?”
这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晏维清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没有人说话,四处只剩干柴燃烧的噼啪声。晏维清安静地给那两道伤口上完药,便折身回屋。赤霄目送那修长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条细而用力的直线。
再过一刻钟,听得屋中人气息间隔慢慢变长,也慢慢变轻,像是要进入冬眠的什么动物,心情复杂成乱麻的赤霄终究无声地出了一口长气。孽缘啊……若他当初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招惹晏维清,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77章()
接下来的几日,仿佛应了乌沉沉雾蒙蒙的天公之意,谷中唯二两人之间沉默得宛如窒息。赤霄的气没消,一个字都不想说;晏维清也不再找话,似乎已经把全身心投入练功疗伤中。
但这当然不是他们任何一人预想的结果。
赤霄仍然没有在找出一条隐藏的出路上死心。他每日里做的事,除了固定的打猎拾柴,就是在山谷里到处转悠,上下攀缘摸索。地方很大,这也就是个很耗费时日的活儿,他只能尽量控制自己每日里回木屋的时辰。
举动如此明显,就算晏维清有正经事情要做,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可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连赤霄送饭添火时眼也不睁,似乎完全不在意。
不用细想,赤霄也不相信这样的猜测。就和他自己一样,晏维清绝不可能放弃之前的决定。除此之外,现在的情况似乎又倒回了最早时——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塔城郊外。
越过祁连山脉,漫天黄沙就成了固定景色,塔城也不例外。土黄的细沙,土黄的城墙,就连那些高低不一的佛塔也蒙上了同样厚重沉滞的色彩。
与之相反的是,作为中原西出的必经之地,塔城行商往来,游旅交织,繁华热闹。而作为当地土司的小儿子,没人想得罪赤霄,就算他总是咄咄逼人地挥舞着一把比他人还高大半个头的九环金背龙雀也一样。
虽然赤霄那时还不叫赤霄,但这显然不能影响晏维清在他骄横跋扈地踩着个干瘪老头、并用明晃晃的刀尖抵着身下人喉咙时一剑挑飞那凶器。
干瘪老头本来一脸死灰,见得如此,赶紧爬起溜走,快得简直像头滑不溜手的泥鳅。
“……你谁啊?”从没被人当面下这么大面子,赤霄气极反笑。
晏维清眉头微微一动。他刚才远远听得争执声,这才近前。因为初来乍到,两人的关外土话他听不懂。此时听得少年竟然也能说一口标准官话,他还暗自松了口气。
“要尊老爱幼。”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然后看见那张对少年来说也过分艳丽的面容蹭地一下被怒火点燃了。
“尊老爱幼?”赤霄冷笑了好几声,“你这话怎么不对那老家伙说?饥渴到男的女的都分不清,我还没砍掉他的手已经是我脾气好了!”
这话味道就不对了……晏维清一愣,这才真正仔细打量眼前一身红衣的少年。长相确实有些雌雄莫辩,难不成他弄错了?
赤霄仍然在盛怒之中,但他瞧着这英挺少年愣登的模样,只能大骂晦气。“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管个什么劲啊?”他十分嫌弃,转身就去追那个还没能跑远的老头。
发现自己闹了个乌龙,晏维清尴尬起来,脸颊薄红。不过他反应不慢,赤霄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发了力,抢在赤霄之前把逃走的人逮住了。
紧接着,事实证明,这老头就是个惯犯,路过塔城时忍不住手贱,没想到踢到了赤霄这样的铁板,硬生生把自己送到了土司的私监里。
“对不起。”事情解决后,晏维清真心道。想了想,他又觉得这还不够正式。“晏维清,愿维天下海晏河清。”
这就是表达诚意了。然而赤霄斜挑着眉毛看他,不打算领情。相比于晏维清的误会,他自觉还算不错的武功在此人面前不堪一击才让他介意。“干我何事?”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太小气,转而又不耐烦地挥手:“算了算了!”
……如果真这么算了,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赤霄在朦胧的晨雾中睁开眼。树下草间露水凝结,但他衣物却温暖干燥。梦境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他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他很少做梦,更别提梦到如此久远的从前。可就算他刻意不想起,也不能假装自己遗忘。假装自己遗忘了紧随晏维清切磋武功,假装自己遗忘了晏维清从歉意到不耐烦再到无可奈何,假装自己遗忘了两人慢慢相熟相知、而他自己在日夜相处中一点一点地产生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心思……
那时他们都还年少。
鲜衣怒马,仗剑江湖,是他们共同的梦想。只不过,晏维清坚定不移地实现了它。而他自己,在以为自己将成为白山教主影卫时,并没真的认为他还会和晏维清有所牵扯。
所以,现在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后果,一切到此为止?
他不能,他做不到,他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否认他自己曾做过的。
赤霄又无声地吐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会离开这里,这毫无疑问,即便头顶雾气深重得连白眉雀鹰都看不见他。这些日子,他经常陷入两种截然不同的自我斗争中,但这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又过了几日,赤霄脸上臂上的伤疤结痂脱落,留下两道粉色的细痕。他毫不怀疑,以晏维清的医术,它们不过多久也会消失无踪。
可问题在于,一人已经基本康复,另一人还是元气大伤。
说真的,对晏维清内伤恢复速度缓慢这回事,赤霄并不特别意外。玄冰雪种无疑是极寒的,深渊下的湖水同样极寒,而谷中湿冷天气只能加剧这种影响。中正平和的内力在平时没有任何问题,但在三重冲击下,确实比不上流炎功。
没错,流炎功正是白山教主专属心法。
赤霄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玄冰雪种只是教主专用、而晏维清使出的剑气为何变得冰寒。也正因为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才一日不落地在木屋里生火。他本以为这能派上至少一些用处,可现在进展远不如他的预期。而这基本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晏维清寒气入骨,火焰并不能驱散它。
对此,他能真的坐视不理吗?
当天夜里,赤霄终究在晚饭后一个时辰进了木屋。晏维清依旧保持着闭目打坐的姿态,但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动静。“你怎样?”
沉默半晌,晏维清才轻轻动唇。“我才是大夫。”
这明摆着是不合作。赤霄也知道,他们之前闹得不愉快,而那一切似乎都是因为某些固执,他的和晏维清的都有。“确实,”他承认,“但我敢打包票,你肯定低估了我对玄冰雪种的了解。”
晏维清倏尔睁开眼睛。光从目光来看,他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你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他冷冷道。
“你这是在介意什么?”知道对方意指他在谷中四处寻找的行为,赤霄不答反问。
晏维清又闭上了嘴。好半晌,他才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出去的时候关门。”
赤霄知道自己犟起来八头牛也拉不回,但他头一回知道晏维清也能这样油盐不进。更准确一点说,晏维清确实是这样的人。但除了刚认识时,对方从没对他板着脸;就算他一剑刺进对方胸膛也一样。
赤霄有一点生气,却又有一点诡异的安心。晏维清也许确实在耍脾气,然而对真正的路人、或是真正放弃,晏维清绝不会放纵自己。
“我以为这次一意孤行的人并不是我。”
赤霄轻声叹息,无视那两道冰雪般的目光,缓步靠近木床。脚尖轻轻一点,他就正正落坐在晏维清背后,手掌立时贴了上去。
两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进艰滞运转的筋脉,晏维清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凝滞的血气重新开始在皮下欢涌奔流,僵冷的四肢百骸逐渐被唤醒。毛孔舒张,淤浊排出……
晏维清重新闭上了眼。
因为这次一意孤行的人是他,所以只有赤霄有愤怒的权利吗?
他的答案当然是不。当然,他做之前就知道赤霄会生气。但同样的,他也知道,赤霄虽然固执,还在气头上,但理智从来占上风。他有些时候很不喜欢这点——几乎可以说是厌恶了——可这也就意味着赤霄不会把他放置不管。
永远不会,和他一样。
所以,就算这其中有个小小的苦肉计,也是两人心知肚明、又都不宣之于口的,确实无伤大雅,对吧?
第78章()
第二日,天光还没亮起来,赤霄就睁开了眼。
两人都是毫无疑义的武林高手,加之知根知底,即便如今内力一冷一热,一夜下来也没出任何差错。如若一定要说什么,只能是他们比之前更契合了,两人都能完全放松地进入冥思就是一个明证。
听着面前人平稳悠长的呼吸,赤霄收回双手,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照这样的进展,他再助晏维清三五日,对方估摸就没什么大碍了。
赤霄不免轻松了一些。但他立刻意识到,这种类似于“幸好没事”的心情实在不该出现在目前的他身上——
凭什么晏维清先使诈骗他,他还要为这人的安然无恙松口气?
底下的事实显然令人悻悻然,赤霄不愿意深想。他把驻留在那英挺眉眼上的视线转开,抬脚出门。
从床的长短来看,距离晏维清上一次来到这山谷已经过去很久。然而山谷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隐蔽性显然没有任何问题。若他还想离开此地,就必须多下些功夫!
然而这一日注定有什么不同。
等赤霄钻出水面换气时,他意外地发现,水边有个白衣人静伫。进山谷好些日子,他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那人很显然只能是晏维清。
白衣人也看见了他。“赤霄。”
隔着二十来丈,赤霄眉头轻轻一皱。他有理由认为晏维清就是在等他,但他想不出晏维清好了一点就找他兴师问罪的必要性。有那功夫,还不如先养出和他对战的胜算再说呢!
见人一动不动,晏维清又唤了一声。“赤霄。”
想到他不过去晏维清就会过来、而晏维清现下实在不适宜碰水,赤霄不怎么情愿地摆动手脚。他本不会凫水,奈何学得极快,此时已经像模像样。
晏维清看得几近目不转睛。在落珠溅玉的水花间,那人裸出的上身几乎有一种迷炫的白光。
水边越来越近,赤霄也看得越来越清楚——晏维清就站在他放置外衣上衣的大石边上,显然正守株待兔。
他似乎该生气,可诡异的是,这想法却让他心情好了一点。那家伙毕竟没直接往水里跳……要是晏维清敢这么做,他肯定要教教对方,吃苦头这三字怎么写!
所以这其实并不能算诡异,赤霄又想。只要有些时日让他冷静,他便会清醒地意识到,晏维清早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如今已是枝繁叶茂,盘踞着的是他的血肉。若想连根拔起,除非先把他自己的心剜了。
有可能吗?
除非死。
可当世唯一能杀死他的人永远也不会杀了他,就和他一样……
想到最后这句的时候,赤霄已经到了岸边,面孔依旧紧紧地板着。“何事?”
晏维清似乎视若无睹。他似乎又变回了大多数人熟悉的剑神,微笑如常。“你学得真快。”话里毫无疑问地带着赞赏。
赤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荡漾着的水面,没说什么。再转身,他大步踏上细沙,弯腰去拿衣物。但东西还没入手,他目光就跳了一下。
虽然并不能看清对方眼中的神色,但晏维清从那略一停顿中得出了正确判断。“怎么了?”
赤霄直起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