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记-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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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
“一池萍碎。****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唱罢一遍,子妤却讪讪而笑了起来,自己原本是想借前世喜欢的苏轼之词舒逸胸怀,可是却偏偏选了这一曲《水龙吟。杨花词》。此曲借杨花而写闺怨。那漫天飞絮便是漫天思绪,似花非花若隐若现,又萦人怀抱,让人无从割舍,也无从排解。。。。。。
“妙,极妙!好一句‘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说话间,却是唐虞去而复返,手中提了药匣子,表情疏朗中带着三分神采飞扬,似是被子妤适才所唱之曲给勾起了无限胸臆。一边渡步而来,一边连连叫好:“子妤,适才你所唱之曲端的是构思轻巧,丝丝入扣。词中意境跃然于曲调之上,那飞絮漫天舞时,便是残红将尽时。伊人青春年华将付流水去,而离人不归。柳絮点点便是离人泪光点点,这是何等****俳侧,难怪让人闻之柔肠寸断。如此妙曲绝词,可是你所作?”
却没想唐虞只听一遍竟能生出诸多感受,子妤也在惊叹着对方在词曲歌艺上的绝妙天赋,随即扬起一抹恬然浅笑:“偶然在山间听得隐士吟诵,我便记在心中罢了。随口唱出竟引得唐师父感慨横生,倒是白沾了这借来的光。”
不疑有他,唐虞也真信了子妤之言,以为这等绝妙词曲乃是山中隐士所作,不由得再次感叹:“高人其实在民间啊!”
毕竟以子妤二八年华,又没有经历过情爱波折,就算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哀怨抒怀之词曲。不过唐虞倒是对子妤肚子里能装了这么多曲调很感兴趣,吩咐她空闲时将所知的都抄一份儿下来,让他研究一番。
又一个惦记着自己小曲儿小调儿的人!
子妤却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觉着自己凭白带来许多好诗好词好曲好调来了这个时代,若是不留下些痕迹,岂不浪费,随即轻点额首:“遵命,等打擂过后我便着手做这事儿。”
这一动,正好随着一阵暖暖和风吹过,子妤裙摆轻扬,露出一只裸足,晶莹如玉的肌肤上反耀出点点霞色,惹得唐虞不再多言其他,赶紧走过去半蹲在子妤的身前:“我来为你上药,可能有些疼,要忍住。不过若是觉着不舒服了,你可以出言提醒,我会轻一些。”
低首看着唐虞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自己的裸足,肌肤间传来的温度又一次让自己羞了。哪里还会在乎疼痛,只将一口玉牙咬住,半声也不敢吭。
唐虞单手托住子妤的左脚,另一只手打开药匣子取出一支小瓶,直接用嘴扒开了塞子,顿时一股淡淡药香氤氲而出。
药膏呈殷红颜色,略有些黏稠,唐虞用指点沾了一点,在脚踝的红肿处涂抹而开,动作略显笨拙,却极为轻柔。药膏的清凉中参杂着从唐虞指尖传来的些许温热,加上唐虞时不时地问询,让子妤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只一种无比轻松的触感包围着受伤的地方,渐渐那些火辣的滋味儿被隐隐的舒适所替代。
不一会儿,红肿在肉眼可见之下似乎消散了一些,唐虞也舒了口气,收起药瓶,动作轻缓地将鞋袜亲手为子妤穿好,这才起身来,笑意淡然:“好了,此药膏极为难得,有生筋骨之效,涂抹之后可保至少十二个时辰不会觉着疼痛。只要明**好生休息,傍晚参加比试应该不成问题。等过了明晚,我再为你用一些温和的药膏来调理,幸而只是扭伤,几日之内应该就可痊愈。”
“多谢唐师父。”子妤这声感谢可是发自内心的。若没有唐虞,她拖着一只扭伤的脚踝定然撑不到明日傍晚,就算咬牙坚持,动作却会出卖一切。到时候不止自己,连带着子纾和止卿的一切努力,可都会付之流水。
“你先别急着下地走动,再坐一会儿。”唐虞收了药箱,看看四周渐渐沉下去的半抹斜阳,从怀中掏出一本曲集递给子妤:“看着这个能打发些时间,记得,至少坐一个时辰之后再起身,免得又伤着了。我就不陪你了,还得去无华楼和班主商议明日比试的细节。”
说完,唐虞觉得不放心,又取出怀中火石放在桌上:“若入夜了,就点燃灯烛,不然眼睛可受不住。”做完这些,才理了理衣袍,提步朗朗而去。
被人照顾的感觉很不错,子妤乖巧地点头,目送唐虞消失在小竹林外,脸上的笑容也好似杨花落地,缤纷如锦。(!)
一树梨花 章八十九 梨园争妍
章八十九 梨园争妍
黄昏后,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灯笼。摇曳的光影交错间形成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飞虹,被夜风吹出了几许动人的曼妙滋味。
除却初夏的动人夜景,最让京城百姓感兴趣的,还是在今夜花家班上演的“梨园争春”擂台赛。那些平时难得一见的三等以上戏伶几乎半数都会出现在大戏台子上,还有不少叫价极高的五等以上弟子们同样也参加,如此梨园盛会自然会勾起所有人的瞩目。
但并非人人都能得窥这花家班擂台赛的真颜,受邀客人无比不是五年以上的老熟客,以及京中名望极高的达官贵人们。普通小老百姓只好在挤在周围的茶楼铺子里,看能不能沾着听得两句妙音,也好回味品尝着进入梦乡。
还没到时间,花家班门口已经停满了车撵,长龙似的从大门排到了巷尾处。最惹人注意的是,薄侯府以及诸葛右相府的两辆车撵徐徐而来,却并未停下,而是直接从侧门驶入了戏班之内。
“郡主,诸葛少爷,这边请。”
花夷本人专门在此候着,亲自迎接三楼包厢的一些。见到郡主和诸葛公子双双而来,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便迎了过去,示意陈哥儿先行过去把位置安排好。
“劳烦班主了。”诸葛不逊玉面之上毫无表情,淡淡的吐露了这一句便提步而去。倒是薄鸢郡主含笑朝花夷点头。解释了一番她母亲因为受了风寒无法亲自前来,惹得花夷又是一阵客套,屈身恭送了郡主去往戏台那边。
看着两人走远,花夷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意。
这两个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人,其他戏班能请来一个都能敲锣打鼓得意好一阵子,托了花家姐弟的福,一下子能来一双。这个,也是花夷当初答应唐虞让花子妤参加比试的原因。若没有花家姐弟,单靠花家班和自己去请,恐怕费尽口舌也未必能如愿。如今两位贵客一进门,看得出外面街头巷尾已然议论开来,给自己长了不少脸面,也无形中抬高了花家班的名声地位。
陆陆续续,一些重要的客人也从侧门而进,花夷均守候在此亲自接待一番,让陈哥儿领路一一安排好位置。眼看夜色沉沉,前院戏台响起了丝竹舞乐之声,花夷却还留在原地,神色间有些焦急,不停地往侧门处望去,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到来。
陈哥儿一阵迎来送往已是有些微微喘气,眼看前院戏台子上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花夷却还在侧门处候着,不由得上前去低声探问:“班主,前头已经开锣,怎么贵客还没到齐么?”
花夷点点头,眼神还是没离开侧门处半开的缝隙。正要让陈哥儿去看看,却瞥到一抹绛紫色的衣袍从门缝露出来,精神一振,也不多说什么,赶紧迎了上前:“五爷,您可算来了,这边请,这边请。”
来人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绛紫锦袍显得身材高挺,长发高束,头戴羽冠,一身气度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只觉得其周身似乎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威严,甫一靠近就能明显感到。而他身边立着一个身长玉立的年轻男子,右手隐隐把在腰际的佩剑之上,明显是个练家子。
这位被花夷尊称为五爷的人四处一打量,倒是连连点头,顺手将薄如蝉翼的玉骨折扇甩开,也不用陈哥儿领路,一边轻轻摇扇,一边渡步而去。似乎对这花家班有几分熟悉:“花夷,你这园子倒和十多年前一样,虽然简单,却透着股子清雅。”五指轻捏住扇柄,这五爷的手修长细滑,指甲处也泛起淡淡的粉色光泽,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而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只离开半步,紧跟而去,神色严肃而又警惕。
连连点头哈腰,花夷白面之上凭白多了些细汗渗出,话音也是无比的恭敬讨好:“五爷看的上眼就行!您昨日遣人来吩咐小的说今晚会过来瞧瞧。可陋舍如此,还真怕怠慢了五爷您,那小的可就是百死莫赎之罪了啊。”
“好了,你不用如此。”五爷也不和花夷客套了,唇角扬起,笑意突然变得冷漠清洌,周身上下的威严呼之欲出,险些让身边跟随的花夷和陈哥儿当即伏跪下去。
陈哥儿更是心惊肉跳地强撑着跟在后面,疑惑着此人竟能让班主如此卑躬屈膝,态度犹如奴才一般。且不说这五爷看似和善其实给人感觉冷傲孤高,单是他身边那个佩剑的年轻男子,其身份恐怕也非常人可以猜度的。他自然不敢多嘴什么,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顾着两条腿儿迈着往前走。
这位“贵客”五爷被花夷亲自带上了三楼正中的包厢。此处是平时专门留给熟客贵客的,位置绝佳,正对舞台,能将戏伶演出一览无余。而且刚好位于半个圆形环抱的当正,声音也是最能汇集的一个绝妙之处。
挥起身后的衣袍,五爷端坐而下。花夷给陈哥儿使了眼色,让他赶紧将面前垂着的半透明紫色纱幔给撩起来。又接过婢女奉上的珍果小吃等一一摆在五爷面前的矮几上,小声道:“五爷,您稍微来晚了一会儿,下面演出已经开始了。小的就在此候伺候您,如有什么吩咐直接叫小的做就是。”
年过五旬的花夷如此卑躬屈膝,连一边伺候的小厮婢女都觉着有些别扭。但那身着紫袍,气质冷傲的五爷却丝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让其退下,挥开玉骨蝉翼扇,神色悠闲地开始欣赏起了下面戏台子上的演出。
。。。。。。
此时在台上的是一对儿三等戏伶,一男一女,演的正是一出《思凡》。女的妙若仙姑,男的****玉润,倒也博得了满堂彩。
这次唐虞和花夷商量好了比试的规矩,采用单轮赛制。上场的二十几个戏伶按照各自搭配的不同曲目,整好分了十组。五五相对,两两相争,每组戏伶演完当即就由看官掷出手中羽箭,若少于上一组就落选,多余下一组就暂时留资格。这样到了最后能保持羽箭数量领先者,自然就是胜出方,可获得在诸葛贵妃寿辰上演出的资格。
赛前,民间一些茶铺甚至放出了赌局。将每组戏伶按照编号排列让看官们下注。呼声最高的自然莫过于青歌儿与红衫儿这组,两个美人儿都是花夷亲徒,单看相貌就足够**,唱功也是数一数二的,众人均认为她们到时候拔得头筹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花家班五等以上的戏伶中不乏出色弟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是因为各种原因受了些压制,这个时候大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倾力演出,让花家班今日的大戏台百花齐放精彩纷呈,一时间满场叫好声是此起彼伏。
此时诸葛不逊和薄鸢郡主也坐在三楼包厢的右手位置,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场中表演。显然都对花家姐弟有如此对手很是担心。
且不说他们见过的红衫儿等人,单是下面这一对儿名不见经传的戏伶都能唱的满场生色,恐怕花家姐弟所面临的劲敌并不在少数。
“完了,子纾真能赛过这些戏伶么?”薄鸢郡主呆呆地看着下面,如水的眸子泛起了丝丝忧虑。
诸葛不逊看看戏伶的演出,再不时地伸出手指在桌面轻轻敲着,似乎在揣摩乐师们的曲调,却则显得有些漠不关心。
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薄鸢郡主直来气,嘟起个小脸不满道:“诸葛不逊,你不是贵妃的侄孙儿么,不如你去说说情,直接让子妤姐和子纾去演一场,岂不便宜?”
这下诸葛不逊算是有了回应,却也只是淡淡地瞅了薄鸢郡主一眼,声音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就算你当花家姐弟是乞丐,以子妤的性子也是个不食嗟来之食的人。戏伶有戏伶的傲骨,并非普通伶人。若没有真本事,就算给她一方舞台,站在上面也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随你怎么说,老是顶张死人脸,冷面狼!”或许有些听懂了诸葛不逊的意思,薄鸢郡主只嘟囔地低骂了几句,气儿也没处可撒了,干脆拿起一块块百合蜜饯直往嘴里塞,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转移一些自己的紧张感。
正好台下戏伶唱罢了一出《思凡》,双双上前给看官们福礼,之后便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