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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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妤,你揽镜自照个什么?四师姐找你有事儿呢!”阿满正好从洗衣房里回来,手里提了个大木桶,因为天冷,鼻头红通通的。
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发丝,子妤扬眉一笑:“阿满姐,瞧您冻的,给。”说着就要将腰间的小暖炉取下来递过去。
这暖炉便是花子纾得了赏钱后给她买的礼物。
一根锦带编制成四股,下端连着鸡蛋大小的暖炉,有个活塞可以打开,里面是热炭。这暖炉极小,均用铜丝夹杂银丝缕成,纹饰鲜亮古朴。塞不塞热炭都可以拴在腰际做装饰,若冷了握在手心里也能祛寒。
“这是你弟弟孝敬的,我可不敢要呢。”阿满走过去,放下木桶,双手搓着搓着便热乎了起来,赶紧推了子妤往塞雁儿房间那边去:“快些过去,四师姐说有事儿找你呢。”
花子妤乐了:“什么事儿?”
阿满挤眉弄眼地笑笑:“还磨蹭什么,你去了不就晓得了,看四师姐的样子,总归不是坏事儿。”
理了理发髻和衣裳,子妤点点头,便往塞雁儿所居之处去了。
说来也奇怪,花子妤被阿满带到沁园已经有好几日了,每日伺候塞雁儿之余也跟着练练功,闲暇时就拿来戏文仔细琢磨,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如今塞雁儿主动召唤自己,难道是要提及那日所唱之小曲儿的事儿了?
心下虽然想得有几分明白,却猜不出塞雁儿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脚步加快,花子妤不敢耽搁地便去了前庭。
卷一 那时花开 章二十一 西子捧心
“苎萝山下,村舍潇洒,问莺花肯嫌孤寡。一段娇羞,春风无那,趁晴明溪边浣纱。。。。。。谁道村西是妾家,奴家姓施,名夷光,祖居苎萝西村,因此唤做西施。。。。。。”
塞雁儿细柔的身段斜斜卧坐而下,手中虚空动作似在打浆,眉目顾盼清涟,时时歇下捧心,将那一出《浣纱记》中西施河边浣衣的曼妙姿态演绎的生生如许。
眉眼一歇,只听她又开口清唱道:“年年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夜夜辟纑,常向隣家借灯火。今日晴爽,不免到溪边浣纱去也。只见溪明水净,沙暖泥融,宿鸟高飞,游鱼深入,飘颻浪蕊流花靥,来往浮云作舞衣。。。。。。”
这一段且念且唱,塞雁儿的一口水磨腔端的是婉转柔肠,犹若细水盘沙,让闻者摩挲入心田,浇灌了一片旱土,煞是清爽怡人,欲罢不能。
花子妤来了有小半会儿,但看着塞雁儿不停,也没敢出言打扰,只认真地在一旁细看。
许是发现有人来了,塞雁儿收了势,直接从盘坐的姿势起身来。子妤便过去取了热水将白帕沾湿,递过去给她擦汗。
略擦拭了额间香汗,塞雁儿又接过递上来的热茶,端坐在扶倚上,上下打量了花子妤一眼:“可知道刚才我唱的哪一出?”
知道塞雁儿在考自己,子妤忙答道:“是《浣衣记》里的唱段,第二出《游春》。”
“嗯,说的对。”塞雁儿又问:“我的腔调如何,属于哪种?”
子妤想了想,答道:“是水磨腔”,顿了顿又继续道:“《浣衣记》曲调幽雅婉转,唱词典雅华丽,用这种唱法更显得细腻委婉。就好象江南人的水磨糯米粉和水磨年糕一样,细腻软糯,柔情万种,流丽悠远,也是出乎三腔之上。”
塞雁儿柳眉一挑,玉额轻点:“我就知道你是个机灵,没想来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还说的如此透彻明白,不枉你平时捧着戏文看的入神。对了。。。。。。唐虞在师傅面前力荐,让你也跟着去无棠院学戏。”
“果真!”子妤乍然一听,当即便跪伏在地:“求四师姐应允!”
看着花子妤这么激动,塞雁儿红唇一翘,笑得花枝乱颤:“先起来吧。”
“诺”心中忐忑,缓缓起身,子妤瞧着塞雁儿看不出她到底想什么。
“想继续学戏其实很简单。”塞雁儿扬起白玉般的手指,轻吹了吹那鲜红的蔻丹,笑道:“你知道本朝太后几月生辰?”
花子妤虽不知道太后生辰在哪月哪日,只记得年年有个万寿节在一月,普天同庆,应该就是太后的生辰,便道:“可是一月初五那天?”
塞雁儿点头:“你倒是聪慧,知道万寿节便是太后的生辰。不错,正是一月初五,这次可是她老人家五十九的大生,班主让我想个讨好太后的法子,以前唱过的曲儿定是不能再演了。太后素来喜欢这《浣衣记》,你琢磨琢磨,看能有什么想法出来。无论好还是不好,过了一月初五我都让你继续学戏,可好?”
子妤心头一块石头落地,赶紧又福了一礼:“谢四师姐成全!”
见花子妤行事乖巧,塞雁儿又道:“好了,下去琢磨吧,每日我练功的时候你也可以跟在一边仔细看看。若有了好想法就说,另外。。。。。。唐虞那里你还是少去,此人和咱们不一样,可不是好攀附的。听明白了吗?”
子妤当然是不明白的,但也没表露,只喏喏地点了头。
“下去吧,让阿满来伺候。”塞雁儿许是累了,挥手让花子妤退下。
。。。。。。
夜里,阿满过来寻花子妤,问四师姐是否同意让其继续学戏。子妤心中半喜半忧,将塞雁儿所言如数转达了给阿满。她听了之后劝道:“反正四师姐开了口,无论你的点子是好是坏到时候都让你继续去无棠院学戏呢,你还愁什么呢?不就是早晚的事儿么!小小年纪,忧心个什么劲儿啊。”
子妤释然一笑,想想也对,便拉着阿满问了许多一等戏伶的事儿。想起塞雁儿说不让自己和唐虞多接近,不由得探问道:“阿满姐,四师姐不让我多去唐师傅那儿,说唐师傅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四师姐真这么说?”阿满一愣,随即捂嘴偷笑:“你是想多跑唐师傅那儿去,好看看弟弟和那个俊俏的小止卿吧?”
被阿满打趣儿,子妤也不脸红,装作不懂:“弟弟自然要看,不过止卿师兄虽然生的好,却还不如我自家弟弟好看,倒是没什么好瞧的。”
“瞧你,这就不懂了吧。”阿满故意拿手肘凑了子妤一下:“弟弟再好看也只是弟弟呀,止卿小师兄可不一样哦。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再大些你就自然明白其中区别了。”
憨憨地随即一笑,阿满的话让花子妤心中暗暗郁闷了一下,记起她还没回答塞雁儿关于唐虞的评价,又问:“阿满姐,你还没说呢,为何四师姐对唐师傅讳莫如深呢?”
阿满抿抿唇,压底了声音:“罢了,本不想说这些闲话与你听的,但咱们同属沁园婢女,也有些情份。一起伺候四师姐,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要告诉你一声,免得触了霉头也不好。告诉你吧,是这么回事儿。。。。。。”
“其实呀。。。。。。”
听了阿满故作神秘的一番话,花子妤几乎不信:“您的意思,唐师傅也不是和花家班签的死契。而他真正的身份乃是前朝重臣的嫡孙,千真万确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而四师姐知道其身份,曾示好,可唐师傅却冷落佳人,让四师姐脸面无存?这这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赶紧捂住花子妤的小嘴儿,阿满警惕地道:“你小声些,关于唐虞身份的传言虽为证实,但花家班一等戏伶之间却风传已久。另外,你想想我是谁?是四师姐的贴身婢女!哪能不知道四师姐心中想什么呢?自打被唐虞冷落,她表面上对其不屑一顾,骨子里可恼了呀。所以你还是少去见那个宝贝弟弟,被四师姐知道了你不听她的吩咐,到时候一句话就能让班主赶你出去呢。”
“哦。。。。。。”子妤嘴上答应,心中却觉得可惜。经过那晚水仙儿之事,自己已经对唐虞生出了几分好感。且不说其现在是子纾的师傅,单是他在花家班二当家的身份就不能讨好一二。可塞雁儿与其有嫌隙,怎么相处,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卷一 那时花开 章二十二 落园沁雨
转眼进入十一月,天气渐冷,京城下了几场夜雨,屋檐水像一串珠子似的,不间断的滴答而下,清晨里听来份外“叮咚”悦耳。
推开门,子妤换上了稍厚些的夹棉袄子,素色底,有些靛蓝的五瓣小碎花,看起来文静清爽。只是棉衣稍厚,领口又堆得高高的,使其原本娇小的身子反而像个包子一般,得了阿满好多次的讪笑。
但子妤生性怕冷,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能为了爱美而挨冻,只好悄悄多吃些米面馒头,好让身子早些长得壮实起来。
昨个儿得了消息,十一月初三是好日子,唐虞准备正式收了止卿做弟子。子妤也接到了邀请,止卿让她和子纾一并过去观礼。
既是观礼,自然要送礼物才行。子妤身家清简,唯一的女红绣活儿还拿得出手,只好因陋就简准备做个荷包送给止卿。但里面的填充物还得多花费些心思,便央求阿满找大师姐要些干桂花。
阿满好像有些惧怕金盏儿,推说让子妤自个儿去求,摆摆手寻了个事由便跑开了。无奈,子妤只好撑了了把油纸伞,冒着淅沥的细雨敲开了落园的门。
开门的正是大师姐的奶娘,一头花白的苍发,脸上也沟壑丛生,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拿了个斗笠当做雨伞顶在头上,一身青布衣裳看起来朴素慈祥。
子妤听阿满提及过,金盏儿还是个婴孩时就被人遗弃在了花家班的门口,是花夷收留了她,还给她寻了个奶娘。小时候的金盏儿身子骨极弱,这奶娘倒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照料,所以等金盏儿断奶,花夷也没打发那奶娘离开花家班,就一直任其留在了戏班里,这也是给金盏儿卖个好,让她记得当初收留的恩情。
且不说其他,子妤对这个南婆婆很有些好感,因为她和古婆婆生的有几分相似,均长的很是慈祥。见她亲自来开门,忙甜甜笑道:“南婆婆安好?这几日天冷,可睡的好?”说罢赶忙垫高了脚,想将伞撑在其头上。
南婆婆虽不高,却也比之花子妤要多了一个头,笑着接过伞柄:“你个丫头,这么小小年纪倒是会主动心疼人。走吧,老婆子来撑伞。”随即又道:“对了,这下雨天的,你不在沁园呆着,过来这里作甚?不会是陪我这个老婆子唠嗑吧?”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子妤挽住南婆婆的手臂,撒娇道:“好婆婆,我想做个香囊,特来找大师姐要写干桂花,我知道落园一定有的。”
“金盏儿在吊嗓子呢,你先去花厅里候着,等老婆子一会儿。”南婆婆笑眯眯地点点头,让花子妤自个儿呆一下,亲自去了后院替她取。
看着屋檐水滴滴答答不断线似的,子妤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有些冷,搓着手不停地跺脚,想让自己暖和些。
想起金盏儿在后面吊嗓子,花子妤起了心思想要偷听,便推开窗户竖起耳朵。
果然,在淅沥的雨声后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女声,似在浅吟又似在清唱,虽听得不甚分明,但也能品出其嗓音的不凡之处。
“你怎么在此?”突然间一声问话响起,花子妤转头,便看到庭院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撑着发黄的油纸伞,迷朦的雨水好像也迷糊了那人的身影。
“唐师傅!”子妤愣了一下,赶紧迎了他进来:“我找大师姐要些干桂花做香囊。”说罢主动提了一旁火炉上的铜壶,替唐虞斟了杯暖茶。
唐虞接过茶盏,看了看庭院两边的桂树:“你倒是晓得哪里有好东西,不过金盏儿素来冷漠,你不怕这个大师姐么?”
子妤可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姑娘,对金盏儿有些淡漠孤冷的性格除了有些不适应之外倒没有其他,茫然的摇头:“怕什么?”
放下茶盏,看着子妤小手痛的通红,唐虞便替其斟了杯茶递上:“你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即便在班主面前都能应对自如,自然不会顾及金盏儿的性子不善。”
接过茶盏,手不再觉着那样冻了,子妤扬起笑脸看着唐虞,又想起四师姐吩咐切莫与其亲近,心中不免有些为难。
却说金盏儿听了南婆婆的禀报,收拾好东西披了件外袍便往花厅而来,偶然听见唐虞对自己的评价,冷颜之外却绽放出一抹难得的笑意:“唐虞,你背着我说什么好话呢?”
面对金盏儿灿若春花的容颜,唐虞泰然处之,淡然一笑:“没什么。”
南婆婆也跟着进来了,将一大包干桂花塞到子妤手中:“拿好,这一包够你用了吧。”
子妤欣喜地接了过来,连连福礼道谢。
南婆婆和颜悦色地道:“谢什么,做了香囊别忘了孝敬你大师姐和我这个老婆子就好。”
金盏儿对塞雁儿不怎么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