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时-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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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檀九重垂着双眸,雅风手中的长剑被月光一照,烁烁反光,映出他深蓝如墨的眸子,那声音低不可闻,“或许,正是因为我不是少王这般的人罢”
出身高贵,血统纯正,教养良好,品性高洁端直,光明刚正,宽容温柔。
像是白玉一样的无瑕纯净,高高在上的贵介公子。
“什么?”雅风似未曾听到,疑惑又问。
檀九重却不曾再说,只是抬手,缓缓地捏住雅风的长剑尖儿,望着那秋水一泓般的剑,缓缓地将上面沾着的一丝血迹擦去,才道:“少王的剑,不该被那些污秽之血脏了。”
雅风始终略有防备地看他动作,一直到此,才皱眉冷道:“那其中可也包括你么?”
檀九重竟微微一笑:“自然或许是最脏的那一个。”
这声音雅风却听得清清楚楚,檀九重的声音素来是有几分淡漠的,身上又有种冷冷的气息,有时候让人有种面对冰石之人般的感觉,而他一贯的态度,仿佛总是高高在上,睥睨终生,但是此刻,那种微微淡漠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跪在雅风身前的姿态,却是一种莫名卑微的感觉,卑微到尘土之中亦察觉不到。
雅风的剑缓缓地垂落,许是这荒原之中的风太冷,许是那话语之中让他有一刻的动容,他心中的怒意,此刻已经消散。
秉娴本是想追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的,却不料被巡逻士兵见到,便过来盘问,秉娴不愿再应付这些人,正要转身回去,却听到有人道:“你给我站住!”
秉娴正转过身,闻言身子一僵,缓缓地回过身来,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已经过来一辆马车,有人掀开车帘子,抬手一扶,便将马车上的人扶了下来。
士兵们顿时过去盘查,有人道:“这是檀将军妾室!”
秉娴听在耳中,只觉得刺耳而嘲讽。
那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头戴披风的帽兜,手中笼着暖罩,甩开众人,径直昂首向前,帽兜之下的双眼,带着愤愤恨意望着秉娴。
兰容嫣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秉娴,片刻轻笑:“兰秉娴?”
秉娴道:“容嫣。”看到她,忽地又想起绿芜,心中便不怎地好受。
容嫣道:“你倒是颇为能耐,能从檀郎手中逃走,又重新回到少王身边了。听说少王很喜欢你?”
秉娴道:“你来此做什么?”
容嫣道:“好歹也是姐妹,如此冷冰冰的做什么?我有心来看看,你就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秉娴道:“哦?我们还是姐妹么?我以为早在南楚大营那一别,我们姐妹之情已经断绝了。”
容嫣面上露出一丝恼色,道:“我倒不知道你是这么绝情的,先前的时候,纵然我做错了事,你也只是笑骂我一顿,从不跟我动真怒的,姐姐。”
一声略带撒娇之意的“姐姐”,唤得秉娴心头一疼,这才抬眸看向容嫣,却见她一张粉面,俨然如昔,瞬间想到些昔日的好光景,那时候纵然彼此斗嘴,又怎知道,将来竟成这样局面?往事不可追
秉娴心中暗暗伤感,面上不由也略有几分惆怅。
容嫣见秉娴神色有些变化,心头一喜,便道:“姐姐,你可知道檀郎被关着之事么?是你所为?”
秉娴见她提到檀九重,心中如塞进一只苍蝇般,往事镜花水月般消散眼前,顿时皱眉道:“他被关起来是他活该,没有被杀了,已经算好的。”
容嫣靠近她,道:“当初的事,他也是奉命而为,不是有意,姐姐,你别总是恨着他了。”
秉娴心头一寒,瞪向容嫣:“住口!你是喝了脂油迷了心了!容嫣,你若敢再替他说一句好话,以后再不用认我!”
容嫣见她不由分说如此,便也皱眉,哼道:“难道我说错了么?你自己心中岂非也知道?何必总是盯着他不放?还是说你心中本也爱他,故而才一直跟他纠缠,上次”
秉娴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握拳,用尽浑身力量才未曾打出去,只喝道:“容嫣,我不知道他对你下了什么药,让你如此死心塌地,但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必要他死!”
容嫣见秉娴心意坚决之极,不由气急败坏:“你仗着什么?无非就是仗着少王护着你,可你也不过是残花败柳,你当少王乐意要你?男人都是一样的,就算他不介意,将来回到玉都,若是给人知道他带着你,恐怕连他也会受累!”
秉娴心头阵阵寒意掠过,道:“这些不用你操心,有这个时间,你去操心自己罢,你跟着那禽兽又有什么好?何况他很快就要死了,你是不是也恨不得当他的寡妇才高兴?”
容嫣听她言语竟如此狠毒,探手便打过去:“你给我住口!”
秉娴正也在气头上,当下一把擒住她手腕,道:“住口的是你!容嫣,当初绿芜死的时候,我就对你死心了,没想到你竟比我所想更无药可救一层,先前你是不是拿这些语言来威胁过少王?——我警告你,如今的兰秉娴已经非昨日的兰秉娴,我也不再是你的姐姐,所以你若是惹急了我,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她双眉一扬,眉尖眼角都是锐锐杀气,容嫣心头一抖,尖声叫道:“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身后护着容嫣的众人顿时都围了过来,秉娴却并不慌张,仍旧一手捏着容嫣的脖子,一边盯着她道:“你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吓住我?兰容嫣,现在你给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去要挟少王,否则的话,你信不信我在他们近我身之前先掐断你的脖子!”
容嫣身子微抖,又气又恼,道:“你你”一时竟认不出,面前这个剑拔弩张满身煞气之人,竟是昔日那个天真烂漫,总是无心而笑似的兰秉娴。
“快些放下夫人!”周围的侍卫叫嚣着,有人跃跃欲试要冲过来。
秉娴却不为所动,只是逼视着兰容嫣,容嫣抵不住她那种眼神,又感觉捏在喉头她的手越来越收紧,便不敢同她硬碰,咳嗽着道:“你有话好好说,我”正要先服个软,忽地听到有人道:“都给我退下!”
容嫣人不能动,目光一转,赫然见到身侧不远处,有两道影子正极快向此处而来,当前一人,自是少王雅风,他身后那人,却是
容嫣大喜,来不及求饶便唤道:“檀郎将军”忽地觉得喉头大疼,回过神来对上秉娴充满杀气的双眼,当下拼力哭叫道,“将军,少王爷救我!”
第38章 念奴娇:新桐初引()
两人踏着夜色而来,雅风一声喝,围着秉娴的那些侍卫散开,秉娴却只盯着容嫣,道:“你发誓!”
容嫣见来了救兵,哪里还肯服软,当下哭叫起来。
雅风唤道:“小娴”
秉娴皱眉扫他一眼,却听他身后檀九重饶有兴趣道:“噫,是姐妹相残的戏码,我却最爱看”才说了一句,雅风轻声一咳,檀九重便垂眸敛手,不再多言。
雅风上前,温声道:“小娴,放开容嫣。”
秉娴说道:“她已经迷了本性,我要替爹爹教训她!”容嫣挣扎着,道:“爹爹才不会对我如此”秉娴道:“你既然知道爹爹不会对你如此,你为何还拼命维护害死他的凶手!”容嫣尖声道:“不用你管!”挥舞双手之间,不慎碰到了秉娴受伤的肩头。
秉娴低呼一声,雅风在她腰间一揽,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伤到了么?”
容嫣趁机便跑到檀九重身旁,道:“将军”喜滋滋地,却不敢轻扑上去,只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边。
檀九重却只是望着那方的雅风同秉娴,望见秉娴靠在雅风怀中,因为被容嫣弄开了伤口,双眉蹙着,眼睫轻颤,嘴角轻咬地忍着痛他缓缓地又垂下眸子。
檀九重便道:“你来此作甚?”
容嫣道:“我本是想来探望将军的”
檀九重淡淡说道:“我好端端地,何必多事,你回去罢。”
容嫣在旁相看,却见他原本一身簇新的锦袍,不知为何破裂多处,有的地方竟渗出血来,显然是带了伤。
他说罢之后,无情转身而行,那原本负在身后的手便曝露出来,容嫣看到他的双手腕上,青紫斑斓,有地方还磨破了皮檀九重肤色甚白,这样一来对比极为明显,自是看得清楚。
容嫣身子一抖,忍不住追了几步:“将军!”直奔过去,却只握紧了他的袖子,不敢沾身。
此刻雅风正在安抚秉娴,秉娴靠在他怀中,一时又被容嫣气,又略觉有些伤心,又是伤口疼,百感交集,便只竭力平静心绪,微微调息,间或扫一眼檀九重那边,此刻听得容嫣一声唤,便看过去,见两人之态,更是一声冷笑。
此刻里头的侍卫已经迎了出来,重雅风跪地行礼,雅风道:“带檀将军入内。”侍卫们惊疑不定,将人带入。
容嫣站在原地,求告无门,无奈之下转头看向秉娴,道:“他已经是这样了,你就不能”
秉娴不待她说完,便道:“不能,除非他死!”
容嫣看看她,又看看雅风,有心想要同秉娴吵闹,又知道檀九重不喜如此,雅风君恐怕更是未必,便道:“你、好”擦一擦眼角的泪,转身自去了。
秉娴一直看她走了,才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泪悄然沁出来,雅风抬手替她拭去,道:“小娴,回去罢。”
雅风问秉娴因何又起来,秉娴便只说是容嫣前来打搅,又问雅风同檀九重去做了什么,雅风道:“我本想约他出外决斗,生死各安天命。”秉娴先头见檀九重那副模样,心中早就怀疑,见雅风如此说,心中稍微安慰,轻唤道:“雅风”
雅风一笑:“这是你第一次如此唤我的名。”
秉娴道:“少王爷不记小人犯上之过就行了。”又道:“那是个畜生,毫无人性,又武功高强,你怎可如此以身犯险?”
雅风想到檀九重野地那一跪,叹了口气,道:“小娴,不必替我担心。”又道,“或许,是他命不该绝于此。”
秉娴心头一动,看雅风之态,不像是个战败的,但既然檀九重全身而退,那必然雅风已经做了抉择,当下也不再问,只说道:“我累了,早些歇息罢。”
雅风怔道:“我看看你的伤,方才被她那样一撞”
秉娴将他的手轻轻推开:“不用啦,没事的,只是有些疼,伤口未曾裂开。”
雅风望着她双眸,秉娴却垂着眸子,不曾看他,雅风终于道:“好罢那么你,早些安歇,明日我来唤你”秉娴未曾多言,也不曾起身,雅风自己起身出去了。
一夜反复,伤口疼得很,秉娴心中又寒又疼,也不愿去理会,捱到天明,听到外头动静,她便也起了身,正下了地,外头敲门声起,正是雅风前来。
“竟如此早。”门口的雅风一声招呼,今日的他换了一身玄紫衣裳,暗绣团纹,身披玄色大氅,颈间的扣子,镶嵌珍珠宝石,闪闪光华,贵不可言。
雅风伸手握了她的手,“怎地脸色如此苍白?”
秉娴将手抽出来,道:“没什么,大概是天冷。”雅风闻言,立刻便将大氅解下,替秉娴披在身上。
秉娴一惊:“少王”便想将他推开。
雅风道:“别动。”声音温和,目光亦暖暖地,亲手替她将大氅的扣子扣上,才又将她双手一握,道:“待会上了车子,我叫人备个暖炉给你”
秉娴低低道:“别这么费心”大氅里侧是毛皮的,一阵暖融融地,秉娴低着头,鼻头发酸,不能言语。
雅风道:“走罢。”声音里仍旧暖意洋洋,秉娴暗叹一声,迈步跟着往外。
众将士见雅风身边儿的小侍卫竟是披着少王的华贵大氅,各都瞠目,却都不敢做声,秉娴本想还给他的,毕竟这样暗地里不知有什么言语,于他名头不好。可是转念一想,便不去管这些。
正好檀九重在囚车里恭候,见状淡漠地转开眸子,似未曾看到。
秉娴横了他一眼,也自上了车,两个都是车,但却是天壤之别,秉娴入了马车里头,靠在车边,掀起帘子往外看,望着后头囚车里的那人,恨不得立刻就结果了他。
如此行了六日,终于将到玉都。秉娴多半都在马车里“养尊处优”,伤势恢复的极好。檀九重的手脚却都被铁锁链磨破,渐渐血迹斑斑,难得他竟硬气,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期间容嫣又来寻了秉娴一次,秉娴拒之不见。容嫣敢怒不敢言,垂泪而去。
秉娴叹息沉思:这世间当真是千奇百怪,明明是血海滔天的仇人,容嫣竟能对檀九重这样死心塌地,秉娴思来想去,觉得这绝并不是什么“情有独钟”,而是“鬼迷心窍”。
那只恶魔,是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