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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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紫苏大惊,将苗刀从黄帝体内奋力拔出,急冲而下,抓住蚩尤的手腕,陡然上掠,御风穿行。
“咻咻”激响,万箭破空攒射。晏紫苏咬牙挥刀格挡;那苗刀极重,以她真气挥转开来极是吃力,转瞬间蚩尤又中了四、五箭。她心中大疼,转身紧抱蚩尤,娇躯护挡,挥刀撩拨:“吃吃”轻响,她的肩头、腰背亦接连中了三箭,痛彻骨髓。
晏紫苏肩头一颤,蹙眉倒抽一口凉气,心中反倒微微一宽,知道箭尖未涂剧毒。心下嗔怒,俏脸罩煞:“这些狗贼,先前缩着脑袋袖手旁观,此刻倒来争功捡便宜。现下若是有蛊毒,非让他们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挟抱蚩尤,吃力地挥舞苗刀,依仗着绝妙的御风术,在万千箭雨之间闪电穿梭。身姿曼妙,飘飘欲仙,刹那之间竟抢在群雄的夹击合围之前逃逸而出,翩然穿飞到观水河上空。
鼓声突奏,吼声如雷,数千金族飞骑从观水南岸重重飞来,乌云似的在上空盘旋飞舞,将晏紫苏的四方去路尽数截住。
涛声滚滚,巨浪澎湃,湍急的观水河两端,各有数百翼龙骑兵踏波拍浪,夹击而来。西面锦旗飘扬,绣了“光之战将”四个大字,为首一人白面银甲,威风凛凛,弯弓喝道:“妖女哪里走!”话音未落,“嗖”地一声怒响,一道白光电也似的破空劈来。
晏紫苏奋力挥刀格挡,“当”地脆响,虎口震麻,苗刀几乎脱手。肩窝一痛,箭矢贯穿,身子倏地被钉在蚩尤的身上,肩膀烧灼撕裂,疼得几欲晕去。心中一动,咬牙抱紧蚩尤,蓦地笔直冲入观水之中。浪花四溅,急涛汹涌,瞬间无影无踪。
“别让那妖女跑了!”“抓住蚩尤小子,替黄帝报仇!”呼喝声中,各族豪杰沿着观水河奔走飞掠,众多水族群雄纷纷操刀舞剑,从北城河岸冲落河中。
水花四溅,人影缤纷,灯火辉煌,呼喊震天,整条大河两岸、上空、水底,都是漫漫人群,高举火炬,持刀弯弓,等待着晏紫苏从水中钻出换气。刀光与箭失在月色中、在火光下闪耀着千万点寒光。
大河奔流,水浪滔滔,候守两岸、上空的各族群雄屏息凝神,始终没有见到蚩尤与晏紫苏的身影。涟漪四起,如希望绽开旋即破灭,尽是水族群雄纷纷浮出水面换气,而后又钻入河底。河底近千名水族男儿,遍寻观水,竟连他们的一丝影子也没有寻着。他们自落入大河的那一刹那,就彷佛化为水珠泡沫,消散无形。
※※※寒风呼啸,大雪纷扬,天地白茫茫一片。
“啊——呜,啊—呜!”几十只雪鹫悲号着从远处的雪山飞掠而来,在狂风大雪之中吃力地拍打着翅膀,摇摇晃晃,突然盘旋呜叫,纷纷俯冲而下。巨翅煽动,雪沫纷飞,团团跳跃啄喙,从地底抛出一具冻死不久的雪羚羊的尸体,欢呜着争相抢夺起来。
怪叫刺耳,白羽簌簌,众雪鹫激烈地争抢片刻,纷纷跳了开来,那雪羚羊只剩下一具白骨。几只没有抢着肉食的雪鹫,从周边大步地冲了进来,哀呜着在那白骨上“咄咄”啄击,刮食残余的肉末。
一只雄壮的雪鹫昂首阔步,在雪地中警觉地转头聆听,突然欢呜一声,振翅飞起,闪电似的朝十余丈的雪地冲去。其余雪鹫纷纷怪叫着拍翼踏步,急迫而去。
“咄咄!”啄击声如密雨击瓦,数十只雪鹫团团围集,争先恐后地刨着雪地。
“喀嚓”一声脆响,雪地上突然裂开一条隙缝。众雪鹫欢呜不已,急速啄击。那裂缝越来越大,突然“蓬”地迸炸开来,一道碧绿色的水浪倏地冲天而起。众雪鹫吓了一跳,纷纷拍翅踏步,避让开来。
“喀拉拉”一阵脆响,裂痕急速扩散,“蓬蓬”连声,冰块迸飞四射,水浪冲涌。突然银光四闪,数十条巨大的飞鱼呜啼着破浪冲出,在漫漫大雪中展翼滑翔了十余丈,纷纷跌落在冰地上,活蹦乱跳。
众雪鹫欢呜怪叫,“轰”地一齐炸飞开来,急电俯冲,各自抓住一条飞鱼,贪婪啄食。雪地泉涌,飞鱼接连不断地飞冲而出,在白茫茫的冰地上无助地蹦甩翻跳着。此地连日大雪,飞禽走兽多已冻死,掩埋于深雪之下。雪鹫许久未曾吃到如此鲜活美食,激动欢悦,一面啄食,一面振翅高呜。
突然“蓬”地一声闷响,一条飞鱼在半空中炸将开来,两个人影从中摔落在地。众雪鹫惊叫着冲天飞起,高高盘旋。
那两人紧紧相拥,在雪地翻滚了片刻,不再动弹;大雪缤纷飘落,转眼间便将他们银装素里。众雪鹫盘旋半晌,徐徐落地,继续贪婪地啄食满地蹦跳的飞鱼。
那只雄壮的雪鹫歪着头凝视两人,低呜着踏步上前,舒展翅膀,用翅尖轻轻地碰触一人的肩膀。见始终没有动静,那雪鹫胆子似乎更壮了些,低头啄击。
突然碧光一闪,雪鹭头颅冲天飞起,鲜血喷射,将雪地染得点点艳红。众雪鹫惊叫四飞,轰然四散,抓了飞鱼逃逸到数十丈外,再也不敢上前。
那断头雪鹫东摇西晃,猛烈地拍打着翅膀。一人从雪地上跳了起来,抛落手上的青铜长刀,猛地抓住雪鹫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吞饮鲜血。那人脸色雪白,姿容俏丽,竟是个年轻女子。衣裳湿漉漉的,血迹斑斑,肩头溃烂,乌血凝结。
那女子全身颤抖,闭着眼睛吞饮了片刻,两靥方才逐渐恢复嫣红。素手扣住雪鹫断颈,喘了一口气,将雪鹫拖到另外那少年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年,将那雪鹭的断颈塞入他的口中。
那少年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脸上一道斜长的疤痕,紧蹙的眉宇之间凝罩着阴冷的煞气,赫然正是蚩尤!那年轻女子自然便是九尾狐晏紫苏了。
原来她抱着蚩尤摔落观水河后,立即破入一条文鳝鱼的腹中,以法术将其伤口愈合,随着鱼群一齐朝前游去。水族群雄只顾着搜寻两人身影,对千百条翩然游过的飞鱼无暇顾及。二人就此从万千双眼睛的凝视下,逃之夭夭。
晏紫苏中了土族“光之战将”白六儿的“银光矢”,伤势极重;咬牙拔下箭矢,藏在鱼腹中调息许久,方才将伤口逐渐愈合。顺流而下,到了昆仑山脉之内,暴风雪肆虐,冰河冻结。蚩尤昏迷不醒,晏紫苏伤势未愈,是以在河下飘徙许久,始终无力破冰而出。恰逢众鸟凿冰觅鱼,他们方得以重见天日。
温热的鹫血沿着蚩尤的嘴角溢了出来,白气丝丝蒸腾;过了片刻,蚩尤苍白的脸色也稍转红润,但周身仍然冰凉僵硬。晏紫苏妙目凝视着蚩尤,微笑着低声道:“呆子,终于又只剩下我们两人啦!”一语未毕,眼眶突然红了,泪水扑簌簌地掉落。
她又喝了几口鹫血,将那雪鹫尸身抛了开来。拾来羚羊、文鳝鱼的骨骸,制成骨车,小心翼翼地将蚩尤放在骨车上,又将雪鹫羽毛连皮剥落,披在蚩尤的身上。而后又拣了十几条丰肥的文鳝鱼,一齐丢在车上;再抽鸟羽为绳,将蚩尤与骨车牢牢捆缚。
她伤势未愈,真气不济,无力带着蚩尤御风飞翔,又不知解印太阳乌的法诀,更无力捕捉逃逸的雪鹫,唯有暂且借助这骨车在雪地上滑行了。
狂风鼓舞,雪下得越发紧了,铺天盖地,苍一忙茫一片。晏紫苏吃力地拉着骨车,朝远处高峻绵延的雪山走去。
天昏地暗,狂风暴雪,晏紫苏拖着骨车踉跄而行,几次三番险些被大风卷舞飙去。杏眼微眯,呼吸窒堵,纤柔素手被绳索勒得皮开肉绽,鲜血长流。上空突然传来尸鹫的叫声,抬头望去,白茫茫的翻飞雪片中!数十只冰羽尸鹫在头顶盘旋绕舞,也不知是否先前那群。
晏紫苏心中一动,故意“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动也不动。那群冰羽尸鹫怪叫了半晌,眼见她始终未曾起来,终于按捺不住,“呼呼”激响,振翅急冲而下!便欲争啄掠食。
晏紫苏眼角扫见两只冰羽尸鹫恶狠狠地扑来,蓦地电掠而起,格格一笑,手中绳索倏地套住二鸟脖颈。
众尸鹫大惊而逃,那两只冰羽尸鹫慌乱之下,哀呜振翅,奋力冲天,登时将晏紫苏、蚩尤连带骨车一齐拉了起来,破空飞舞。
晏紫苏翻身跃到骨车上,一只手将蚩尤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抓拽绳索,驾御着冰羽尸鹫在狂风暴雪中摇摆穿行。
天旋地转,刀风割面,雪花层层叠叠地扑面而来,凉丝丝地在脸靥上化开。晏紫苏素手抵住蚩尤的胸膛,将真气绵绵输入,以免他冻僵;自己体内却越来越加寒冷,每吸一口气,便犹如冰刀穿喉而过,伤口又剧烈地抽痛起来。凝神聚气,驾鸟飞行。
暴风雪越来越猛,众尸鹫亦有些支撑不住,呜啼声中,纷纷朝着雪山峰顶的洞穴飞去。
那洞穴在峰顶峭壁上,黑漆漆地极是幽深。众尸鹫穿入洞中,纷纷着地阔步,拍翼梳羽,怯生生地回望着晏紫苏。
晏紫苏念力探扫,微微一惊,这洞穴中竟栖息了两百余只冰羽尸鹫,眼下自己伤势未愈,若当真将这些恶鸟逼得急了,激斗起来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当下秋波四扫,笑吟吟地瞥望众尸鹫,突然挥刀急斩,将一只冰羽尸鹫劈为两半。
众尸鹫怪叫着朝后退缩,惊恐愤怒,却又畏缩不前。晏紫苏从骨车上跃下,将那尸鹫尸体倒提起来,吸饮鲜血,妙目冷冷地凝视着众鸟。冰羽尸鹫更为惊骇,一声不发。
晏紫苏见效果业已达到,当下嫣然一笑,将鸟尸抛开。拉着骨车往洞穴深处走去。众尸鹫怪叫着层层后退。晏紫苏在洞穴深处寻了一个干净所在,将蚩尤解缚,平放在地,尔后挥刀在四周划了一道深坑,素手指了指那坑缝,蓦地挥刀急斩,冷冷道:“你们若是敢过这条线,就将你们杀个精光!”
众尸鹫似是听懂她言中之意,低声哀呜,小心翼翼地朝后退去。
当夜,洞外风暴凶狂,洞内人鸟划界而居,倒也相安无事。洞中虽然浊臭不堪,但比起洞外冰天雪地的恶寒,却已如天堂了。那些尸鹫躲在洞穴深处,生怕惹恼了晏紫苏,不敢呜叫一声,几只小鹫脆声欢呜,立时被大鹫巨翅掩挡。
晏紫苏在洞角生了火,烤了些鱼肉胡乱吃下;挑了稚嫩鱼肉,口里嚼烂了,喂到蚩尤嘴里;但蚩尤昏迷不觉,吞咽不得。晏紫苏见状,心下担忧难过,吃了几口鱼肉,殊无胃口,当下索性将鱼肉抛给众尸鹭。尸惊惊疑不前,过了半晌,见她正眼也不瞧上一眼,方才悄悄上前,叼了鱼肉阔步后退。
晏紫苏指尖搭在蚩尤的脉门,只觉脉象紊乱,真气阴寒狂猛,汹汹岔走,极是诡异。念力及处,其元神亦是凌乱凶厉,直如洞外那狂乱的风暴一般,情形古怪,见所未见,心中惊疑不定。九冥尸蛊虽可吞噬、控制人兽元神,但不至有如此怪状。
怔怔地瞧了蚩尤片刻,又是心疼,又是忧惧,泪水又扑簌簌地滚落;想起那些妖魔,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心道:“罢了,先将他体内的蛊虫逼出来。”当下从鱼骸中剔出些尖锐肋骨,捏成尖针,又将那尸鹫尸体烧着。
尸骨焦臭的气味登时弥漫整个山洞,众尸鹫鹫惊惧怪嚎。过了片刻,蚩尤伤口迸裂,十几只九冥尸蛊电窜而出。晏紫苏早有准备,骨针飞弹,将尸蛊牢牢钉在地上;撩火将几只尸蛊点着,恶臭更甚。蚩尤全身震动,转瞬间又有数十只尸蛊飞射而出,被晏紫苏一一钉死。如此迥圈几次,蚩尤体内的尸蛊成虫已经尽数清除。
晏紫苏伤势未愈,今日带着蚩尤逃了如许之远,再经过这般折腾,早已困顿不堪。自行调息疗伤了一阵,更是呵欠连连。
当下将鸟羽盖在蚩尤身上,自己紧紧搂抱着他,助他御寒。迷迷糊糊中想到半个多月前,两人也曾在西荒众兽山脉的雪鹫洞穴中住宿;那时他身负重伤,形如废人,情景彷佛,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已迥然两异了。又想起蚩尤前日夜里,离开她进入鬼界之前所说的那一句承诺,心中忽地一阵凄凉,一阵甜蜜。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洞内阴寒,风雪更猛。晏紫苏一夜歇息,伤势好转。见蚩尤昏迷依旧,心下焦虑,忖道:“他体内的尸蛊幼虫极多,只怕不消二日,那些幼虫便要长大!须得立时为他换血才是。”
心念一动,拿骨针在自己指尖上刺了一滴血,又在蚩尤的指尖刺出一滴血来,将两滴血珠并在一处。凝神看了半晌,心下一阵失望。两人的血液全然不同,纵使自己将血液输入蚩尤体内,亦会遭到排斥。唯一的法子,便是尽快找到血液与蚩尤相融的人,以彼之血,解救蚩尤。
当是时,心中一震,突然想到乾坤袋中尚有冰封的段聿铠,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