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陌路-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难道自己今日真要命丧于此吗?
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更何况……更何况!
韩镇大吼一声,飞身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名的宋军,他力气奇大,卯足劲就把那宋军拽了下来,而后跃上马背。
“突围!”
血肉横飞,血花飞溅,韩镇手持大刀杀红了眼,天地间仿佛都寂静下来,每一个动作,抵挡的每一刀,刺出的每一刀,都似乎只是反射动作,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到底有没有受伤,身体仿佛已经麻木,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马蹄声渐进,混着整齐有序的脚步声,震的大地似乎都在晃动。远远地,一道声音朗朗传来。
“韩将军,多日不见,可好?”
17
七日前。
“你确定耶律南音的药方中,说的是这个意思?”
躺在病床上,戚少商不确定的问顾惜朝。
顾惜朝翻了个白眼,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是自然,白纸黑字写的,我又不是不识字。”
“可那封信上不是只有药方吗?”
“表面看是这样。”
顾惜朝淡淡喝了口茶。
“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耶律南音既然要放我们走,又何必在箭上涂毒,就算是做做样子,也未免太过了,可若是他真想杀了我,为何又要给我解药的处方,这实在太奇怪了。”
“没错。”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辽国的探子在传递情报时,会使用一种神奇的药水,用这种药水写的字,一般状况下是看不见的,只有使用相应的药水,纸上的字才会显现出来,于是我想到你中的毒。”
霸州城外十五里。
“韩将军,多日不见,可好?”
“顾惜朝!”
韩镇身子一僵,转过头去,雪白的高头大马上骑着一个青衣书生,似笑非笑的笑容,不是故惜朝是谁。
“是你!”
“不才正是在下。”
顾惜朝抿唇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无耻小人,我那天真该杀了你!”
韩镇的双眼布满血丝,咬牙切齿道。
顾惜朝的笑容却更深了,幽黑的瞳孔像月下寒潭般清冷而深沉。
“可惜你没有;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顾惜朝虽不自认为君子,可要说无耻……”
他的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丝不屑。
“韩将军身为辽将,却通敌卖国,这无耻二字,我想韩将军当之无愧。”
“你!”
“好了,多说无益。如果韩将军日后有幸得见西夏国君,麻烦代在下问一声好。当然,如果你还有日后的话……”
顾惜朝扬起手,青色的袖袍在空中一摆,身后的弓箭手立刻齐齐拉弓满弦,直指向韩镇。
“放箭!”
“嗖”的一声,数箭齐发,狠狠地刺穿了韩镇的身体,力道重的他止不住倒退几步。他闭上眼,把刀深深的插入泥土中,努力让自己站立着。
时间仿佛被无限制的拉长了,他听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通敌卖国?
韩镇在心中冷冷一笑。韩门一门忠烈,世代为将,对大辽忠心耿耿,又怎会作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他想起那天在朝堂上,他极力进谏天祚帝出师南下,却在天子意尽阑珊的眼神中一次次的失望。
难道我大辽子民就必须永远呆在这苦寒之地吗?
他愤然想。
所以在西夏使节第一次和他说明意图后,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死在战场上,他绝对不要日后,自己像个糟老头子一样死在病床上。
他心心念念的,永远是大辽的子民,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大辽一统天下。
通敌卖国?简直笑话!
若不是天祚帝那么软弱,如果……
然而已经没有如果了,韩镇那双充满不甘的双眼,永远的闭上了,并且再也没有睁开。他的一腔热血,也再也无法传到耶律延禧和辽国百姓心中。
顾惜朝冷冷地看着他倒下,半晌,朝身边的士兵挥了挥手。
“去,检查一下。”
“是!”
那将领领命翻身下马,仔细察看了一番韩镇的尸体,方拱手道:“禀参军,已经死了。”
“很好。”
顾惜朝点了点头,调转马头。
“回营。”
“参军,那剩下的辽兵……”
“杀了。”
他淡淡道,策马而去。
辽史记载,乾统四年,辽宋于霸州一战,定远将军殒,辽宋议和,进战马五百,绢千余匹。
“这下……你不是很不好交差?”
宋辽边境,郝连春水和耶律南音在议和文书上盖上帅印,进行交换仪式。顾惜朝将文书仔细卷起,双手呈给耶律南音。
耶律南音微微笑了笑,接过文书,转身交给一旁的文官收好。
“这个,相信陛下自会有安排。”
“是吗?
顾惜朝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
“在下还以为……会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呢。”
“顾公子所言何意?”
耶律南音微笑不变,只看着顾惜朝,顾惜朝也不说话,同样微笑着回视他。
“哈哈哈哈!”
忽然,两个人齐齐大笑起来,耶律南音无奈的摇头叹言道:“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
“愿闻其详。”
“我想,你大概猜到了,韩将军并不是奸细,他只是被人利用了。”
“确实如此。”
“韩将军一门忠烈,向来将为大辽一统天下视为己任,可你也知道,我国国君更加希望大辽子民能够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而不是年年征战。说实话,同为武将,我很能理解韩将军的心思。”
耶律南音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的死,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皇上已经知道他的事情了,虽然陛下并不打算让大臣们知道此事,但总归还是会心生间隙,日后韩将军的处境就会更艰难。死在这里,到底还算能保住他的名声。至于谁是奸细……”
“将军不必多说,我明白了。”
不等耶律南音说完,顾惜朝忽然出声打断他。
“将军若是再说下去,今在下怕是就回不去了。”
“顾公子言重了。”
耶律南音笑得呵呵呵。
“不过既然顾公子不愿意听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本将军就此告辞。”
“告辞。”
辽军的队伍渐渐走远,顾惜朝望着渐渐消散的尘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自己知道的,看来真的太多了……
两眼猛地一黑,最后的画面,是戚少商惊慌的脸。
“顾惜朝——!”
七日前。
“那么,谁是西夏的奸细?”
戚少商问。
顾惜朝放下手中的茶杯,耸了耸肩。
“不知道,耶律南音没说。他只是叫我们除掉来截粮的人。”
“啊?”
戚少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妖答应了?”
“没错。”
顾惜朝笑眯眯地看着他。
“辽主答应永不犯境。”
“他答应了?”
“是的。”
“所以说,他故意输给我们,然后在和西夏……嗯……谈判。”
“没错。”
“耶律南音也同意?他打了败仗……即使是假装……而辽主打算秘密解决此事,那他……”
“我想,这并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问题,更何况耶律延禧也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耶律南音是他的大将,也是他的亲信,他不会真把他怎么样的。”
说到这里,顾惜朝眨了眨眼,笑得很狡黠。
“当然,如果他真削了耶律南音的军权,我们会更高兴。”
耶律南音当然不会有任何事,也许会罚俸一年或着面壁思过,可绝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更何况让他明贬实升的方法多不胜数,当耶律延禧带着辽宋的议和书——当然,还有奸细——去见辽太后和西夏国主时,他所得到的,将远远超过马匹和绢布。
至于那个奸细,他……
自己知道的,似乎真的太多了……
18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哪些辽兵?”
“不杀,难道放了他们?”
“自然不是。”
“那么你以为,他们甘愿当俘虏吗?戚少商,设身处地,你愿意吗?”
“可我们的目标,毕竟只是韩镇。”
“无论目标如何,既然上了战场,就该有死亡的觉悟。”
“……”
“更何况,就因为我们的目标只是韩镇,他们才更不能留。”
“……顾惜朝……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没有变?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晚晴死了,我失去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我唯一的亲人和爱人。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她,只有她!
我的世界,早就不一样了!
戚少商,你凭什么质问我,凭什么怀疑我,你不是说信任我吗?你说过我值得的!那些辽兵即使回到辽国,也必定会被耶律南音灭口,与其让他们被自己的国家背叛,我宁愿自己动手!你为什么不明白!你还说你是我的朋友,我是你唯一的知音,可你从来不肯相信我!
又或许……你其实,是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他怎么样了!”
戚少商心急如焚,待军医一从军帐中出来就立刻冲上去问道。
那军医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
戚少商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双腿一软,他不禁倒退几步,脸色“刷”的煞白。
“没有办法了吗?”
“他中的是辽皇室的独门毒药,我解不了。”
“那谁!谁可以!”
戚少商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孙云,我想也许他可以。”
“他在哪里?”
“邢州。”
军医话音未落,就见戚少商身影一晃,二话不说向马棚掠去。
“我马上去找他。”
“少商!”
息红泪在一旁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脸很动人,声音很悦耳,可是戚少商却只是淡淡转过身,对郝连春水说:“好好照顾她。”然后一甩马鞭绝尘而去。
他的话,尖锐的刺痛了息红泪的心。眼前的人,是自己倾注一生去爱恋的人,她一直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然而现在,当戚少商跨上马背的那一瞬间,她觉得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郝连春水也愣住了。那句“好好照顾她”,是托付,是安慰,也许,更是一种告别。
“大当家,你什么意思啊?把我老八和息大娘丢下!”
穆鸠平气得直跳脚,当即就要追过去,却被郝连小妖拉了下来。
“你不是和他恩断义绝了吗?”
“我……我收回还不成吗,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
郝连春水微微叹了口气,双眼却十分有神,他漆黑的瞳孔变得很暗很复杂,穆鸠平看不懂。
“但是我希望,你能让他自己去。”
当戚少商终于站在孙云的家门前,已经是十四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他很累,可他知道自己一刻也不能耽误。
“你要我救顾惜朝?”
孙云听明其来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
“你说的可是两年前灭连云寨、拆福威镖局,毁毁诺城、烧霹雳堂,最后持剑逼宫,功败垂成发疯了的顾惜朝?”
戚少商的双唇抖动了几下,终于咬牙道:“是。”
“既然如此……”
孙云双眉一挑,闲闲的躺在太师椅上。
“那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一次如果没有他,我们不可能这么快结束战争,更不可能和辽议和,他救了成千上万的人,使无数的百姓免受战争之苦。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顾惜朝了!”
“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
孙云坐起身子,郑重地看着戚少商。
“你们不是仇人吗,为什么这么想救他?”
“我们曾经确实是仇人。”
戚少商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温柔至极,嘴角甚至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可是现在,他是我的朋友,一生一世的朋友。”
他的眼睛毫不畏惧的直视孙云,那里面坦坦荡荡,一片清明。
“如果我说,要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你肯不肯?”
孙云问道。
戚少商毫不犹豫。
“只要我知道他平安无事。”
孙云沉默了,良久,站起身来。
“传言果然多不可信。”
他回屋收拾了一个小包裹,里面叮叮当当的装了很多瓶瓶罐罐。
“走吧。有你的保证,我相信九现神龙戚少商的眼光。当然,不会要你的命来换的。”
“啊?”
“我只是个普通医生,仅仅比别人多看了点书而已,又不是什么武林医怪,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更何况……”
他骑上马回头一笑。
“戚少商,要知道,你可不是普通的受欢迎。”
那一天,戚少商想了很多很多,从旗亭酒肆那个月色婆娑的夜晚,到今天。
有的人,你可以恨他,却绝不会忘记他。
有的人,你宁愿伤害自己,也绝不愿他受伤害。
高兴的时候希望和他分享,痛苦的时候希望有他安慰,想要和他一起把酒言欢,仗剑江湖,想要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样的愿望,也许,就叫做永远。
站在顾惜朝的营帐外,息红泪沉默的望着戚少商,他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双手抱胸,逆水寒散发着薄薄的寒意。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头发由于久未打理而有些凌乱,甚至几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