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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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晖看着叱咤的水流和飞掷的浪涛,也许是紧张的缘故,也许是此时一片云层遮蔽过来,脸色看上去暗淡了不少。
桂阳河笑着对吉晖说:“要是害怕了,现在不上还来得及。”
吉晖系好了救生衣的最后一条带子。防护帽下的脸蛋越发的美丽动人。她什么话也没说,便往在水流中打着转的皮筏艇走去。桂阳河笑笑,跟了上去。
水声宏响。稍远处,谁也听不见漂流救生员在跟吉晖讲些什么。他此时正有些结结巴巴地向吉晖讲解如何自我保护以及漂流的基本要领。吉晖煞有介事地低下身子,握紧手中的划桨。
桂阳河点了一下头。
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松开系紧皮筏艇的绳子。
皮筏艇像箭一样冲了下。吉晖尖叫了一声。
从上往下望时,与其说是桂阳河与吉晖,不如说是皮筏艇,已经在奔泻的浪涛中挣扎和博击。
山顶自然公园眺望厅里,索依依与桂阳雨两人像是落了伍的人,情绪都不高涨。
桂阳雨手提着一瓶矿泉水,出了眺望厅。索依依没有马上跟出来,而是望着桂阳雨的背影,一番欣赏。
桂阳雨走到空地的一棵树下。这儿没有空调,温度也高,风却狂放,因此汗刚流出来,就被吹干了一样。其实汗还是渗出汗衫。
索依依戴上墨镜,也走出眺望厅,来到树下。地上的青草在狂风的吹打下忽左忽右。树叶在阳光长时间的剧烈照射下,就像是得了黄死病一样,一蹶不振的样子。千年树啊。
不,不是战旗。是色彩
快乐的源泉。将自己
金色的桅杆插向蓝天
东方之光,经过了多少世纪
他的渴望终于来到我们面前
索依依将她的手搭在桂阳雨的背上。
“很难过?”
桂阳雨不自然地动弹一下,没有吱声。
索依依轻声低语,如同跟一个孩子说话一般的温和。
“为谁难过?为那些工人,为你哥哥,为吉晖,还是为你自己?”
桂阳雨依旧没有吱声。
索依依把话锋一转:“你想以你良知来征服世界吗?”
“征服?这样的词对我来说太大了。”
“那你想什么?说得温柔一些,对待世界的方式?或者说,你不喜欢你哥哥的那种方式?他在前方冲锋陷阵,你在后面看着那些伤兵,看着那些被炮弹炸得四处飞滚的血肉,大发慈悲之心?大谈战争的残酷与没有人道?而战争并不因为残酷就不再进行,炮弹也并不因为慈悲而不再划向空中,奔赴对方的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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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就按照你那种诗一样的比喻,我想说,我感兴趣的不是残酷,不是慈悲(如果没有它,人类的一切灾难就变成可笑的游戏,那么世界毁于一旦也理直气壮),而是战争的合理性。我不像人们那样不相信良知的此岸意义。我知道良知就是良知,不因为它被哪个时代遮蔽就不再需要了。它是人类呼吸的孔洞。”
“我有种担心,阳雨,你遇到的挑战,比你的哥哥要大得多。你不仅要和现实意义挑战,你是不是还要和你自己欲望之火挑战?与前者挑战,我认为并不折磨人,倒是与后者决斗,我认为那样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我怕你一生都会因此而与幸福擦肩而过,享受不了生活中水淋淋的丰饶。那种代价,只有圣徒才愿意付出。我认为那是非人性的。不要那要,为了你的快乐,阳雨,把想法微调一番。我是这么的喜欢你,你的哥哥也爱你,我不希望你生活在良知的枷锁之中。”
“首先我是一个现代人。”桂阳雨安慰索依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是啊,现代人。”
“一个懂得享受乐趣的人。”
“这是你的自我评价。为什么不是自我实践呢?我看就不像。你连我都不敢占有,不敢给我欢乐,还说你是一个现代人,一个懂得享受乐趣的人。我可以相信你的话?”
索依依的眼睛盯着桂阳雨的右脸颊。她此时只能看到桂阳雨的右脸颊,他的左脸颊赠给了峡谷。
他朴实,自由,将色彩
倾向蔚蓝。宛若火焰
增长,燃烧,将自己
古老的血液装点。一条条
树枝驾驭着苍天
“嫂嫂,你知道你是在为难我。是的,正像你说的,其实是我说的,我是一个现代人,我懂得享受生活的乐趣,所以我不能那样做,因为那样做,会给我带来无尽的心理负担。你想象不出那样的心理负担对我而言,是多么沉重。”
“照你这么一说,需要这样评价才完整:一个典型的现代人,或者,一个畸变的现代人。开心辞典,由你选。”
“不要取笑我,嫂嫂。”
“被取笑的是我。这你最清楚。”
桂阳雨不想跟嫂嫂没完没了地说下去,那会让他更加的心烦意乱。
桂阳雨喝了口矿泉水。他拿起望远镜,对准那条玉带般的溪流,试图找到吉晖和他哥哥的影子,只看见白沫翻滚。
“你想去吗?我跟你一块去!那的确是非常刺激。” 索依依说。
桂阳雨放下望远镜。
“也许你不知道,漂流公司是一家私营企业。现在新开办的公司已经没有国营的了。国营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落入私家的腰包?” 索依依不带任何情绪色彩地说。
桂阳雨又拿起望远镜。
“把它放下来吧,你可以凭感觉,而不是凭靠它,那不是雅鲁藏布江。你认识漂流公司的老总吗?” 索依依动手摇摇桂阳雨手上的望远镜。
“不认识。” 桂阳雨淡淡地说。
“邀请你来这里与他一块儿漂亮的人是不在名上的老总之一,我想,应该是最大的老总。”索依依轻描淡写。她知道,她的声音越是和缓,引发的冲击波越加的强大。
桂阳雨不得不把头转过来,目光对准索依依。
“想不到吧?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但至少现在多了一个人知道。这类违法行为在你的调查报告里应该怎么反映,特别当他对你的哥哥的时候?”
索依依扬扬眉毛。桂阳雨没有转开视线。
漂流河段。
激荡的溪流把皮筏艇一下子冲出了几十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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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一块浮在水面的尖利石头。溪流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将皮筏艇往尖石上甩去。
桂阳河喊道:“收起划桨!低下身子!”
吉晖按习惯思维正等着一声巨响。可是皮筏艇和尖石相撞,只听见沙的一声。不过,皮筏艇还是狠劲地震荡了一下。
皮筏艇刚刚撞上尖石,湍急的水流再次把它往下掀去。
吉晖刚一划桨,桨就卡在了一个岩石缝里。
“小心!”桂阳河大叫一声。
咔嚓一声,桨断了。
就在吉晖想反应的瞬间,皮筏艇被冲出了老远,又处在奔腾如牛的湍流之中。
皮筏艇打转的时候与水流相逆,一个浪头扑进皮筏艇,吉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张口就喝了水。
桂阳河迅即地瞥了吉晖一眼,试图安慰她,怎料眼前险象环生,他差不多是仅能凭一己之力与任情使性的水流搏斗。吉晖对付这变幻无常的水情显得无所适从、盲目挥动手中的划桨。
耳边只有水流激荡的噌宏声响。
“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诗人的想象?”
“嫂嫂,诗人的想象才能更多是词汇的奇异和变幻,或许,或许还有意象的发现和叠加,抱歉,我只能理解到这个。没有一个人的想象可以比生活本身更丰富,如同上个世纪你喜欢的描写疾病与死亡的波德莱尔,也想象不出有种病叫爱滋病,它的破坏力是那么完美,节奏鲜明,韵脚流畅。”
“我听上去,你是说我只是一个被动的反应者?”
“你是反应者,不见得是被动。那些土地上的诗人,那些农民,才真正被动呢。”
“有何感想?”
“感想什么,嫂嫂?”桂阳雨明知故问。
“漂流公司董事会的人员呀。我觉得,你说到洞州糖厂的工人时,情绪激动,为什么碰上你哥哥的事,你就,讳莫如深?”
桂阳雨把目光挪开。他无法回答。
索依依看着这个树一样健壮的年轻人。他真的是银杏树,是活着的会讲话会思考会欣赏诗句的化石。
他们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对不起。”索依依说,然后转身往眺望厅。
桂阳雨望着索依依的背影,目不转睛。
索依依急匆匆地在眺望厅里打开自己的手提包,翻找她需要的东西。
“尹嫁参鳖!”索依依骂出声来。
她干脆把手提包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
桂阳雨忽然觉得索依依那种急匆匆的步履实在与她的性情不太相应,便知道有事了。他跟了进来。
“我记得我有带出来!哦!”索依依异常着急。
“嫂嫂,怎么啦?”桂阳雨站在索依依的身后。
“没什么,老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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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
“是的。”
索依依痉挛了一阵。
“很难受吧,嫂嫂?”
“回去!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了……参鳖!”
“我不会开车,嫂嫂。”
“你应该学会开车!你怎么能不会开车!你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嫂嫂,坐下,也许休息……”
“开什么玩笑!到外面拦一辆。我要回去,马上回去!”
桂阳雨跑到经理室,里面没人。
桂阳雨奔到外面。外面的车倒是不少,大都是来漂流的。厦门来的、福州来的、泉州来的、甚至广东来的都有,就是恰巧没有一辆出租车。
“能带个人下山吗?”桂阳雨见一辆红色小霸王里坐着一个人在打嗑睡,敲敲紧闭的车窗。
里面人睁开眼睛,又闭上了,还侧过头去。
桂阳雨看见一辆本地车开过来,便冲上去。开车的人听桂阳雨解释一番,看了看手上的表。
“行,我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这样吧,一百块。”
桂阳雨掏出钱,递给他。
桂阳雨回到眺望厅时,索依依弯着身子,坐在地上,斜靠在一根仿木方柱子上。
桂阳雨半拉半抱。
“我们走。”桂阳雨低声地说。
索依依此时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她时不时地干呕一阵。
桂阳河与吉晖实际上正在进入漂流的“三级跳”河段。
桂阳河知道这是最富于刺激性的河段之一。他没有向吉晖提起,怕她因为紧张而惊慌失措。在吉晖感觉,现在他们进入一段平缓的水面,她的那把叶子小得不能再小的划桨开始发挥起作用来了。
在激流中拚搏了一阵子后,吉晖开始找到了感觉。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在溪段非陡落处,到了那样的地段,人力的作用显得微乎其微。
“哥哥,我和阳雨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皮筏艇突然在水流中激烈颠簸。
“怎么回事?”吉晖问。
“下面有精彩演出。你们感谢我什么呀!”
皮筏艇打了个猛转。
“世纪大道!”吉晖喊道。想起世纪大道,她身上猛然来了股力量。
皮筏艇像一头疯牛,在乱石当中横冲直撞。
桂阳河知道好戏来了。“现在我们就不说这些了!注意水情!”
突然在前面出现一个陡道。
“抓紧!”桂阳河提醒。
皮筏艇像树叶一样飘落下去,然后在漩涡处打转,像是无路可走。
“用劲划!”桂阳河的嗓子煞了尾音。
水没有方向感地沸腾着。皮筏艇一时候被冲向岩石边,一时候又被卷到河段中间。
“你划左边!”桂阳河叫道。
吉晖将在右边划动的桨收回左边,上下划动。
皮筏艇再次被卷到河段中央。下面如同有只巨大的鳄鱼王在翻滚身子,当它浮上水面时,皮筏艇就被冲向岩石边,当它下潜时,皮筏艇又被吸到中央来。
“划你的右边!”桂阳河见皮筏艇掉了个头。
“听我的快节奏——一二三,一二三!”
皮筏艇终于冲出了怪圈。它像是筋疲力尽地往下漂流。
吉晖喘着气。“你让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哥哥!”
桂阳河抿嘴一笑。“好啊!阳雨就可以大谈玄学啦!现在,往外舀水!”
吉晖看了看皮筏艇,除了他们手上的划桨,什么都没有呀。“用什么?”
桂阳河指指头。“用安全帽!”
灌满了水的皮筏艇的确相当笨重,它要健步如飞,必得将上面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