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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中国五十年儿童文学名家作品选-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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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牙一出现在门口,几个同学都愣住了。他们踢完球,正在用一块毛巾轮流洗脚。那毛巾正是石牙洗脸用的,这是一块带着红白方格的毛巾。 
  石牙久蓄在心底的泪水终于涌出来,扭头冲出门去。这污辱和歧视使他忍受不了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和王猛结下的私怨带来的,可为什么把恨都发泄在他身上?就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儿子? 
  有人拉他的衣服。他一回头,是黑小三,班里最小的同学,王猛的影子。 
  “石牙!别哭。我也用它擦脚了,一共擦过两次……刚才,我用香皂把你的毛巾洗了。你要不愿意,我给你买一条!” 
  张石牙哭得更厉害了。 
  “你还怨我吗?”黑小三哀求地小声说。 
  “不!我怨我爸爸!” 


惩罚

  王猛从来不知愁,这两天却愁了。石牙有好几次感到王猛想主动跟他说话,但又不把肚里的话全说出来,还掩藏着什么。 
  石牙问黑小三:“王猛怎么啦,他好像有事?” 
  黑小三说:“他妈病了,想吃鱼,到处买不到。他知道你家有船,你爸又会挂鱼。可他不好意思张嘴求你!” 
  “你告诉他,明天我们划船去取鱼。我爸每天都把挂网提前下好,不会空网。” 
  “石牙,你真是个……好人!” 
  第二天星期日,这群孩子悄悄爬上那条船,向下游划去。 
  王猛一声不响坐在船上。他不敢看石牙的眼睛。当黑小三转告了石牙的主意时,王猛心里难受了好一阵。他想,一定找个机会向石牙道歉,郑重邀请石牙踢球。尽管他王猛从没向别人说过软话。 
  他们看见了露出水面的挂网,看见了挂网在抖动。石牙脱了上衣跳下水,一边踩水,一边从网底摘下一条尺把长的鲫鱼,扔到船板上。 
  “坏了!爸爸来收网了!”河里的石牙爬上船,把桨抓在手里。王猛和黑小三都慌了。 
  “别急。我把船靠在岸上,王猛提着鱼,赶快回家!” 
  张木头跑近时,孩子们已经上岸了。张木头看见王猛手里提着一条大鱼,急了,脱了鞋,提在手里,咒骂着撵王猛。撵了半天没追到,才气淋淋转回来,怒气冲冲盯着船上的儿子。 
  “败家仔!”张木头喷出一句带火的话。 
  儿子不回答。 
  张木头几步蹿上船去,劈手夺过船桨,狠命向儿子砸去。石牙一偏头,船桨砸在右肩上,被划开一道血口子。石牙捂住肩膀,眼里流着泪:“爸!你不要太绝了!” 
  “你敢顶嘴?拉纤,把船给我拖回去!”张木头挥着手里的桨,脚把船跺得鸣鸣响。 
  石牙背起纤绳,微弓着背,一手捂住肩头,在岸上走着。张木头坐在船头上,看着儿子拉纤的背影,拉长了脸说:“今天我罚你,我教训你,你就得听着!我掉的汗珠子比你吃的饭粒子都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长。你听见没有?” 
  没有回答。 
  “你这小子,越上学越坏了。明天,把行李从学校取回来,甭上学了。在家帮我干活!” 
  儿子站住了。船也停住了。 
  “怎么不拉了?”张木头瞪着眼睛。 
  “爸!你说什么我都听,别让我辍学!” 
  “那好。你听我说,你妈死时,没有一个人下河去救。我去晚了,不是亲人,谁也不会舍命。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知道!” 
  “如今世上好人少了,活在世上别太傻,你知道吗?” 
  “知道!” 
  “你背上怎么了?” 
  石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血口子张开嘴,涌出的血把衬衣染红了。 
  张木头从船上跳起来,跨到岸上:“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撕开衣服,给儿子包扎上。 
  儿子含泪的眼睛使他受不了:“你有啥话就说!怨爸爸手狠。可都是为了咱家好!为了你!” 
  “爸!把船借我用一用吧!” 
  “干啥?” 
  “我的同学王猛……” 
  “闭嘴!这船是我的!不是你的!” 
  石牙擦了一把泪,咬着牙,背起纤绳向前走了。张木头疑惑地盯着儿子的背影。 


大水

  又是几天的暴雨,河槽注满了水。小黑河发怒了。这是石牙肩头受伤后在家养伤的第三天。 
  张木头也惧怕这场暴雨。面前的情景,使他想起几年前那场大水。他铁青着脸,回头命令儿子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许走出家门一步。他拎着一把铁锨,耳朵听着河水的吼叫,奔到水田里。他要把所有的土埂都挖开一个个缺口,把积水放掉。 
  河水太满了。隔夜的挂网被水冲得没了踪影;水棒草只剩个头,可怜地摇晃着;岸边上的独船不安地摆动着船尾,像一匹被主人抽打而要奋力挣脱缰绳的烈马;那块大青石终于被水卷走了,留下一个漩涡;一条黑鱼拖着一根钓竿从上游茫然地冲下来,近了,才能看清鱼已经死了……岸边上没有了淡淡的水草香味,只能闻到从上游泻下的浑浊的泥水带来的水腥气。 
  张木头根本没想到,此时,河边上那间独屋的门被人突然打开了。 
  黑小三哭过的脸出现在张石牙的面前:“石牙!不好了,王猛叫水冲走了,快划船去……” 
  “这么大的水还游泳?” 
  “不是,他织了个网,想给他妈挂鱼!” 
  两人奔到船边。石牙解缆绳时,发现缆绳被父亲紧紧拴到木桩上,像长在木桩上一样,系着死扣。石牙马上跑回屋,操起菜刀返身冲出来,把绳子砍断了。船马上顺着水势向下游漂去。黑小三飞跑到岸上,引着船向王猛被淹的地方奔去。 
  岸上有人看见了石牙,都大声喊起来:“石牙来了,石牙划船来了!” 
  “我来了。”石牙在心里回答了一声。他第一次感受到同学们对他的尊重,把他当作一个有用的人。这是一种呼唤亲人的感觉,是石牙久已期待的。 
  突然,水面上浮现出一个头影。他立刻认出是王猛刷子一样的头发。王猛的头若隐若现,像在潜泳。他想把手里的桨伸给王猛,可王猛的手无力地在水面上举了举,又沉底了,形成了一个水涡。 
  石牙突然大喊一声。当时,谁也记不得石牙子喊了一句什么,便传来了“扑通”一声。岸上的孩子们看见船上的石牙消失了,船板上只滚动着那根红漆木桨,还有石牙刚脱掉的白褂。 
  船失去了控制,顺着水势缓慢地转了一个头,倒退着向下游移动,仿佛也在回头留恋地朝小主人下水的地方投射最后一瞥。 
  石牙没有摸到王猛,正准备冒出水面缓口气,他的腿被昏迷的王猛抓住了,两人一起沉到水里。这时,石牙感到水从鼻腔里像针一样扎进了自己的胸腔,他被无情的水呛了。 
  王猛借助刚才石牙身体的浮力,把头冒出水面,昏迷中抓住了从身边漂过的独船…… 
  在河湾,当年打捞出石牙母亲的地方,孩子们把石牙捞了上来,静静地放在船板上,洗去石牙身上的泥,呆呆地围住了这只独船…… 


儿子

  “石牙子!……把尸体从船上掀下去!……我的船上不能摆死人!” 
  岸上跑来了张木头。他刚才听说又淹死了人。他用嘶哑的声音命令儿子。当他跑到船板上时,后退了一步,呆住了。 
  几个光身子的孩子跪成一圈,仿佛在等待躺着的人睡醒,这个一动不动的孩子赤裸的肩膀上,有一道刺目的泛红疤痕。啊,这是自己的儿子!张木头傻了。 
  王猛慢慢爬起来,爬到石牙面前,胆怯地伸手去抚摸石牙的脸。突然,他把手缩了回去,害怕地问:“石牙!石牙!你怎么啦?你怎么啦?石牙……”当发现船板上那件染上蓝墨水的白褂时,王猛一把抓在手里,把脸埋在上面,哽咽地哭出来:“我还有话跟你说,石牙!……” 
  水仿佛变得凝固了,像黏稠的液体在缓慢流动。岸上的孩子跟在逆水而上的独船的后面,默默地走着。 
  张木头自己背着纤,拖着船。他不让别人拉纤。他一步一回头,看见儿子的身躯,仰卧在船板上,随着浮动的船起伏着,像在水里仰泳。他想起了几天前儿子捂住肩膀拉他时的情景,默默地在心里呼喊:“我为什么要惩罚儿子?”他双膝突然一弯,背上的纤绳滑落下来。他趴在岸上,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石牙子!你……” 
  他一面悲怆地哭着,一面重复着几句话:“你太傻了!我的儿子,你真是太傻了!就剩我一个人啦!就剩下我一个人啦!” 
  “爸爸!” 
  张木头猛然听见一声喊,抬起泪眼一看,王猛跪在自己面前。 
  “爸爸!” 
  紧跟着,黑小三也跪下了。 
  张木头呆住了,好半天,才用手捶打着地上湿漉漉的泥:“石牙子!这船是你的,我答应你了!这船是你的了,你听见没有?你怎么不站起来!” 
  孩子们都哭了。 
  没过几天,村上的人都拥到河边,把张木头的小屋迁回了村里。人们尊敬他。 
  王猛一直保存着石牙那件白褂子。他经常去看张木头,做一些石牙活着时应该做的活。 
  人们常常看见张木头蹲在河边,守着那条独船。一遇到人,他就迎上去:“你们用船吧?你们上船玩吧?这是我家石牙子的船!” 
  人们都不愿轻易去使用这条船,这条小黑河上惟一的船…… 
    







五颗青黑枣儿




作者:董天柚

  董天柚 1943年出生。河北滦县人。著有长篇小说《辣娃和银豹》,小说集《青蛙爬进了教室》等。 




  如果在春三月,百草酿芽儿的时节,那草鸡婆们下蛋是格外卖力的,在响鼓庄,东家,西家,光听它们那“女高音”:“哥大——哥哥大——哥哥哥大——”而现在,人了伏,草鸡婆们就要休假了。因而,鸡蛋也就卖得稀。 
  莫看响鼓庄过富了,人们照例要把鸡蛋卖掉。从老祖宗那阵传下习惯,“啊哟哟,没人没客的,就把鸡蛋糟踏啦?”看看,把自己吃叫做“糟踏”呢!再有,爷奶们家家都是一口调儿:“钱么,猛劲儿攒就是了。酱缸里还怕足了盐?” 
  这是个星期天。昨夜一场风夹雨,黑枣枝折落了几根。水秀儿墨墨黑的大眼珠一转,就想出了个点子,她拾起一小枝。 
  吃完早饭,她挎了一只黄楞楞、沉甸甸的新桑篮,悄悄来到村口。那篮里,是鲜灵灵的一色来亨蛋,上面蒙了一帕长方巾。方巾之上,便是那青黑枣枝。 
  她在村口老槐树下站住,在供人歇凉的青石板上放下篮子。然后,她直起腰,看了看那小盆口一样的树洞,吹了吹,把那黑枣枝放了进去。 
  改玲哼着“羊儿呀,羊儿呀”也来了。一样挎了篮,一样黄楞楞。沉甸甸。 
  她俩同班,在四(甲)。 
  “秀儿姐,还是你早!”改玲将篮放在水秀儿的篮旁。 
  “卖完才算真早呢!”水秀儿抿抿刘海儿,捏捏耳后的“螃蟹夹儿”,墨墨黑的眼里闪着兴奋。她望着村里:“还有伴儿呐,再等等!” 
  没说过几句,就来了香菊、珍珠。接着,四跛爷的孙子王小槐也来了。他新添了件半袖衫,胸前还有消防桶形的小口袋儿。穿了新衣倒拘谨,那帽檐,不怕压歪了鼻子梁。香菊、珍珠和王小槐,都在四(乙)班。由于庄子小,大家都熟,像一个窝窝里的小鸡崽儿。 
  水秀十三岁,其余的都十二岁。大一岁就有领头的资格,昨夜她嫂嫂嘱咐了她半夜,她便对大家说:“喂,听我说!” 
  女伴儿们不眨眼地盯着她。王小槐性子急:“有啥可说的!快卖完,我还要拨野麻棵沤肥呢!——好不容易才熬到个礼拜天!” 
  “不听你走!”水秀儿横他一眼,“你七天过两个礼拜天才好啦,活计痨!” 
  小槐又想听听,便把帽檐又朝下拉了拉,催促说:“说吧,嘎嘣其脆!” 
  水秀儿说:“今儿,咱卖蛋挺挺(涨涨)价儿,挣它个小丰收儿!统一的,一块四一斤!” 
  小槐一听,噗哧笑了,鼻涕差点儿过了“河”:“人家都是憨子?今儿的鸡蛋能配药?上星期才卖一块一角五。还‘小丰收’呢!” 
  水秀儿“螃蟹夹儿”拨拉一摇:“人家倒不是憨子,反正有个憨子!难道你瞧不见,响鼓庄今儿变了样?”这都是嫂子透透彻彻地作了分析的。 
  小槐正要回话,村边河塘里传来一阵风钻吼: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点头了,对的,响鼓庄是变了。 
  掐指头,算时间,也不过十来天,小小的响鼓庄就像揣了“肥”的面团,一下子发酵成一座小城。省水工局来修灵芝口水库了!基槽里响起了炮声,山崖上响起了号声,海滩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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