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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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转眼瞟了瞟半靠在青衣身上的中年男人,银针飞了出去,从凌晰的衣袖里。你要救他,我就偏要他死!
公子!拔剑打开银针,青衣脸上不禁也流露出责备的颜色。还好她的反应够快,否则这僵持的情况要如何了结,公子他仔细想过吗?又是因为一时意气,这个时候怎么能发小孩子脾气!
文晟知道这一次凌晰是真的生气了,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他放开凌晰的手,拦住想要说些什么的青衣,文晟脸上有几分气馁。凌儿……你要爹爹怎么做才肯出手?凌儿?
迟疑地后退一步,凌晰撇嘴。怎么做?他没有想过,他只是知道自己并不想救他们而已。为什么要他去救灭门的仇人?他不过是在心月堡长大而已,除了爹爹他们,有谁是真正关心过照顾过他的,这个时候就乞求他出手了,当初要杀他要把他送走的又是些什么人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
漠然地瞥了文晟一眼,凌晰转身。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我先回去了。
凌儿!(公子!)
爹爹,如果你不是爹爹而是其他什么人,我一样会救你,但是……稍做停顿,凌晰的目光在眼前的人身上流转了一番。他们……我办不到。
我明白了……你回去吧。我不逼你。
堡主!
剩下的事还要劳烦先生了。不再看凌晰毅然离去的背影,文晟转身拜托许昙。
不救?那就不救吧,只要是他自己的意愿,他不会逼他做任何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寒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夜晚总是按时的到来,凌晰撑着头面对窗外坐着,夕阳将他的脸映地绯红。
红色,如火一般。
凌晰叹气,已经数不清这一天来叹了所少次气。他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红肿的印子早就已经消失,他却仍然觉得疼痛,不是脸,而是心上饿某个位置,疼地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承认他确实有错,爹爹却从不会这么对他,他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疲软地趴在桌上,让乳母将龙飞带回琰阁以后他就一直这么待在桌子旁边,有很多事,他讲不清,只是难过,当众被那么扇了一巴掌,任谁也不会舒服。
谁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凌晰仍然提不起精神,趴在桌上没有要起来开门的意思。爹爹来过两回了吧,每一次都吃了闭门羹,要他今天见他,做梦去吧!
赌气地捂住耳朵,凌晰闭上眼,装起了此地无银。
凌儿,是我,奶娘。女性的声音永远那么温和,寒枝不再敲门,而是站在门口叫喊。
爹爹要你来的?蹭到门口却不肯打开,凌晰警惕地问。
奶娘想来看看你而已。
就你一个?
我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的凌晰抒了口气,拉开门,果然只有他的寒枝奶娘一人站在门口。凌晰欣喜却又有些失落,将寒枝让进屋里,沏上热茶。
奶娘来找我什么事?
白天的事,我都看到了。你不要怪堡主,做错的人确实是你。寒枝并不耽搁,直奔主题。
可是……
凌儿,奶娘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堡主呢?如此大规模的中毒事件,橙芸又不在了,你让他……
我知道,可是他们,他们都是……
你可以原谅堡主,为什么不原谅他们呢?
那不同!
那没什么不同!安抚住激动的凌晰,寒枝微笑。凌儿,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哦!奶娘知道你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对吧?
奶奶,不是的。他们,他们是杀我全家的凶手,凌儿不能那么做。
傻孩子,为什么要把上一代的恩怨背负到自己身上去呢?我想堡主顾虑的也是这个吧……
爹爹他……
再这么下去你们的距离会越拉越远哦。平平淡淡的叙述着事实,寒枝抿了口茶,站起来。我也该告辞了。昙儿那里实在忙不过来,我在帮忙。
奶娘!拖住寒枝的手,凌晰似乎不愿意让他离开。
凌儿,奶娘的话你自己考虑一下,奶娘在晶铭馆等你。温柔的注视凌晰,为他整了整长发,寒枝咧嘴笑开。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什么嘛!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凌晰撇嘴,看似不满。
在堡主和我眼里,你永远只是个孩子。轻轻笑笑,寒枝并不在意。心月堡大概撑不下去了,堡主的考虑我们还不清楚,凌儿你一定要小心。
奶娘,我知道了,你有要小心。
好了,那我先走了。
堡主!不得了拉!青衣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难得睡一个好觉的文晟以手挡住刺入眼帘的日光。他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前一天,凌晰眼噙泪花的样子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其实早有准备,即使他出手救人,心月堡也撑不长久了,他现在可以做的,只是将伤害减少到最低。
将……伤害减少到最低……只是对那孩子而言吧。他要保护他,姐姐留下来的宝物,也是他的爱人,当然,还有这个,躺在他身边睡地香甜的将近四岁的龙飞。
这些似乎就是他的全部责任,如果保护不了心月堡,保护不了其他,他至少也要保护他的孩子们。
眼睛稍微适应了强烈的光线,文晟坐起来,轻抚龙飞的额头。文晟那一刻发现自己能做的事其实很少,少得可怜。在龙飞额上亲吻,文晟为他掖好被角。
龙儿啊,不要怪爹爹,爹爹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轻声说,怕扰了孩子的睡梦。
堡主。青衣此时已进入里屋,准备好盥洗用具,她侍侯文晟起身更衣。您真的决定那么做?青衣疑惑。
还能如何?保不住心月堡,只能遣散他们吧?文晟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青衣,凌儿那边还是先瞒着吧。
可是,公子他会走吗?堡主不走他会离开吗?青衣道的确实是实情,她一边为文晟穿上衣物,一边问。
先这样吧……沉吟半晌,文晟又问。你刚说的是什么事?
堡主去了便知道了。青衣故做神秘,甜甜地笑。
公子,你看这药这么配?
公子,那个人用药反应不太正常,你过去看看?
凌儿,这个?
文晟有些意外地看大晶铭馆忙碌的样子。他明明在前一晚已经遣散了所有人,在听到凌晰的声音后笑容已忍不住浮上他的脸颊。
文晟知道自己在笑,很开怀的。他看着那个来回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那孩子,始终还是心软的呀!
他躲在门后看大厅里忙碌的身影,看凌晰朝每个人展露甜甜的微笑,似乎没有仇恨,也没有隔阂,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杞人忧天,即使晚了点,能让他解除与堡里人之间的心病,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文晟微笑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在凌晰走向房门口的时候冷不防被一把推了出去。
青衣!文晟想发火,眼前站着的却是凌晰。他看着他,尴尬的笑。那一刻文晟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经历恋爱的小毛孩,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连要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爹爹。倒是凌晰冷静万分。他仰头看文晟的脸,一脸严肃。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干活了。然后他低头便要从文晟身边绕开。
男人捻住了他的饿手臂,用力的。
凌儿。文晟说。昨天的事……
昨天有什么事呀?再抬起头的时候凌晰脸上换上了甜甜的笑容,带着稍许嗔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还不如赶紧过来帮忙呢!
好。点头答应,文晟很快就投入了忙碌中。
谁也不知道意外会在此时发生,没有任何预兆的,意外就发生了。
文晟那时不过是在安抚一个年轻人,和在场所有的医疗人员做着一样的工作。尽管他觉得这人看上去很陌生,他还是细心地为他处理。他了解中毒者的痛苦,青年跟凌晰相若的年龄更他打心底升起一股怜惜。
他低下头长发遮住了眼睛,文晟抿着嘴唇,将药碗端给青年。
黑色粘稠的药汁在碗里荡漾着,青年的手在颤抖,他瘫倒在地上的瘦削身体不断地朝文晟磕头,这让他看来更加奇怪。
文晟看着青年若有所思,他的眼睛在长发下透着危险的信息。好强的杀气,从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充满仇恨的怨气。
文晟欲拔剑,在这个时候凌晰走了过来。他与文晟交换了个眼神,按住他已经握住剑柄的手。
爹爹,别把医馆搞脏了。
凌晰在文晟耳边压低声音说。他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身离开。文晟放下手来,转而在青年的肩膀上拍了拍。要处理的话,并不急在一时,他还有其他机会。只要他先动手,就怨不得他无情了,而且许昙和凌儿那边也没什么可说的。文晟这么想着,嘴角勾了起来,他转身看似要走。
就在他迈出脚步的那一刹那,寒枝的声音响了起来,穿透了他的耳膜。
堡主小心!
文晟微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故意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让他先出手,只要他出手—
奶娘!
文晟防不胜防,青年确实从他坐着的席下抽出了短刀,向他指了指,却又跳了开去。目标不是他,也不是凌晰,而是直指单身一人站在他身后的寒枝。
他的刀直接刺向寒枝。
所有人都始料不及,青年抽出短剑,要杀的人却是寒枝。
血再次流了出来,从胸口的位置,红地刺人的眼睛。
奶娘!那一瞬间凌晰简直快要崩溃,是他!是他要爹爹暂时不要动手的,他以为那人针对的是他,没想到受到伤害的人却是奶娘。
哈,哈哈哈!青年人歇斯底里的笑声在并不宽广的房间响起,刚刚还一片祥和的房间变得紧张而诡秘。青年扣住虚弱的女人的颈项,将她拖向门口的位置。别靠过来!他叫到。你们靠近一步我就在她身上割一刀,怎么样?很刺激吧?
奶娘!凌晰焦急,他朝青衣使眼色,希望她从后面牵制住男人。
男人觉察到凌晰的意图,刀再次落下,他狰狞地看着所有人狂笑。没用的,我一定要杀了她!
啊!女人虚弱的声音响起,手臂上又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痕,红色已经染红了半个身体。
寒枝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生命在流失的感觉,血一点一点地从身体流出来,争先恐后的。她觉得眼前是一片猩红,意识虽然模糊了但是还不至于看不清楚,她努力睁开半垂下的眼帘,努力地看那个由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最深爱的孩子。她看到眼泪从他脸上滑落,这让她不禁也想流泪。
凌儿……她喊着那个孩子的乳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想她以后再也不能这么看着他了,不能叫他的名字,不能抚他的头发,不能听他用那把脆脆的声音叫她奶娘。
寒枝突然想起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天她失去了自己的一双孩子,可是又重新得到了一个孩子,就像宝物一样,比任何事物都更重要的孩子。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该去照顾自己的那一对孩子了呢?够了吧,守护了他那么多年,她该离开了……
凌儿……别哭……寒枝轻声说,甚至没有发出什么的声音,身上的剑痕让她无法支撑下去,那一剑,在她心脏的位置刺地太深,而她,不过是个女人,不会武功的女人。
凌儿,别哭……寒枝最后说,她的嘴唇微微动动,然后永远地合上了。她的手垂下来,上面是斑斑血迹,顺着手指流下来的是殷红的血。
奶娘!不要!凌晰惊叫,他低下头,发现有什么东西滚到他的脚边。他俯下身捡那圆滚滚的东西,是奶娘的佛珠,四散在地上。凌晰将那颗佛珠紧紧捻在手里,质问青年。为什么!
为什么?似乎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青年低笑。他将死去的寒枝一把推开,还不忘在她的脊背上再刺一刀。
青衣跳上前去接住寒枝的尸体,然后剑架在了青年的脖子上,将要抹断的时候被一直没有做声的文晟阻止。
别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青年疯狂地嗤笑男人的无知。我杀了她你很痛苦吧?呵呵,我就是要你痛苦!安文晟,你怎么还不死!
爹爹?
将疑惑的凌晰护到身后,文晟皱眉。我并不认得你。
你是不认得我!但是你认得我娘!被你玩弄过就丢弃掉的女人到底有多少!你当然不认得!可是你化成灰我也会认得你!青年已失去心智,似乎是在指控男人的罪行,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
众所周知,文晟在十五岁的时候收养了凌晰,之后便甚少碰女人,即使有,也全部安置妥当,这个时候又怎么会跳出个这种人物,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受人蒙蔽。
青衣看出文晟犹豫,举剑便要刺下去。不可以了,不管是真是假,不可以再让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关系了,这是她作为守护者唯一的职责。
住手!文晟再次呵斥住她。他看向身后站着沉默的人,摇摇头。他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不管是这个青年还是他口中的娘,他要他说清楚!怀疑的人不只有他,他感觉到衣服被捏紧,如果不说清楚,会再次伤害那孩子吧,龙儿的事已经够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爹?文晟接着问。
哼!青年朝地面啜了一口,不屑。就凭你?我爹二十二年前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