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丝-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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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後,他们去後排座位坐下。化缧一会儿看看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一会儿好奇打量悬在前方,播放著电视剧的小电视。
池若枫在他耳边低声解释著电视里播放的内容。那是部情节非常简单,以搞笑为主的肥皂剧,化缧居然很快就看懂大半,而且看得入迷,将头靠在池若枫肩膀处,不时发出咯咯的轻笑。
汽车行驶了一阵子,又停下来。前门打开,上来个瘦瘦黑黑、扛著条鼓鼓囊囊麻布袋,民工打扮的青年男人。
“俺被扒手扒了钱,大哥,搭个顺风车行不?”青年弓著腰,朝司机和售票员低声下气的恳求。
“没钱就不要上,下去!”司机没好气的朝他大吼,“要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都不用养家糊口了?!”
青年尴尬的站在车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头是汗,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从池若枫和化缧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青年穿著红色背心,略显佝偻的背影,和他领口处露出的一段黝黑、布满汗水尘土的脖颈。
池若枫不由心生怜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默默走到售票员身旁买了一张票,递给青年。
“谢谢这位大哥!大哥真是好人!”青年接过票,感激得连连朝池若枫鞠躬,“俺叫季铁链,不知道大哥家住哪儿呢,这钱等俺赚到了一定还!”
“不用。”池若枫是正在逃亡的人,不想和他多作热络攀谈,只淡淡回了一句,就再不看他,走到化缧身旁坐下。
季铁链也察觉到他的冷淡,讷讷的不再开口,默默找了个比较靠近他们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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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一路向前行驶,总共是十七个小时的路程。十七个小时後,池若枫和化缧就会到达另一个城市。
那肯定不是他们的终点,只是个转折的地方。到时候去云南、内蒙还是西藏呢?池若枫还没有想好。
在车上待了五六个小时,满车大半的人都开始昏昏欲睡。
化缧也睡著了。他半个身子都靠在池若枫身上,红唇微张,一缕未挽好的长发从帽沿处滑出来,覆在面上随呼吸起伏。
池若枫看著他那副样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将那缕长发从化缧面上拿开,挽在他如同洁白小贝壳的耳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汽车又忽然停了。
八九个身强体壮的青年呼喝著走了上来,池若枫心里暗叫一声不妙,微微欠身朝窗外望去。
汽车的前方,果然设有路障,他们这是遇到拦路打劫的车匪了。
“您看,我身上确实没钱了。”前排的中年人战战兢兢朝那些青年递过去一叠票子,然後将身上的口袋都翻过来给他们看。
“出门才带这麽点钱,骗谁呢?”为首的劫匪眯起眼睛,将手中的烟蒂按熄在中年人的西服上,烧出个黑黑的小洞,“给我搜!”
众目睽睽之中,中年人很快就被扒得干干净净,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
果然,在中年人的裤衩小口袋里,他们又搜到了几千块钱。
池若枫看到这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化缧这时也醒了过来,偎在池若枫怀里,有些犯迷糊的望著眼前这一切。
劫匪们搜刮完前排的中年人後,看了看季铁链,直接从他身旁绕了过去,来到坐在後排的池若枫和化缧面前:“喂,轮到你们了!”
“我这里,一分钱也没有你们的!”池若枫拍著皮椅站了起来,将化缧护在身後。
周围刚被打劫的乘客们,这时却都开始小声劝池若枫──t
“何必呢,蚀财免灾算了。”
“是啊,年轻人不要太冲动。”
“这些人怎麽惹得起呢?唉……”
……
劫匪头目看看池若枫,歪起嘴角笑了:“哟,真是难得遇上个骨头硬的。咱们这几天,正好手有点痒。”
说完,几个人上前三拳两脚就将池若枫打翻在地上,然後从汽车的通道间,一路将他拖到车下。
化缧在他们後面,一路跌跌撞撞的跟著下了车。
与此同时,汽车竟关上了前门,抛下池若枫和化缧,从已经打开的路障处呼啸而过。
池若枫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八九个青年将他围在中间推搡殴打。他身形比那些青年要高上一截,人又生得瘦,被打得弓起身子的模样也就分外显得可怜。
“住手!快住手!!”化缧眼泪横流的在旁边尖叫,却插不上半点手,“池若枫,不要这样!把钱给他们算了!”
“哟,不知道这位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有劫匪注意到化缧的存在,带著一脸猥猝笑容走向他。
化缧的帽子在下车的时候被碰歪,半头长发就这样披散在外面,衬著如画眉目,确实男女莫辨。
当那名劫匪扳起化缧的下颌时,化缧全身都在打颤:“你……你们要做什麽?快放开池若枫,大不了把钱都给你们……”
“听这声音像是弟弟,模样儿又像是妹妹。”劫匪摸了摸化缧的脸颊,伸手去撕化缧的衣服,“不如,让哥哥确认一下好了。”
池若枫看到那人对化缧动手动脚,心急如焚。他弓著身子将手伸进腰包,抖抖索索拿出钥匙链上的水果折叠刀打开,大吼一声就朝对面的劫匪刺去。
那劫匪和他挨得非常近,堪堪被刺个正著。他瞪著眼望向自己胸前,也不由得愣在原地,但随即他又发现,胸口处不过只传来一点点刺痛。
眼下是初春时节,那柄水果刀穿透了他的皮夹克和薄毛衣後,只让他受了一点轻伤。
那劫匪将水果刀拔出,看到刀尖那一点鲜红,顿时急气攻心:“打!今天不把这小子打残了就不算!”
如果说先前他们对池若枫还留有一点余地,这回就是真的不管不顾往死里打,就连正在戏弄化缧的那名劫匪也加入了行列。
池若枫的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快全部变成了青紫交加,他头破血流的躺在地上,身子弯得像一张弓。
“住手!你们快住手!!”化缧哭著冲上去,想要扯开施暴人群,却终究无能为力。
刚开始时化缧还能听到池若枫的申吟声,到後来就连申吟声也听不到了。
池若枫被围在人群中被殴打,站在化缧的方位,只能看到池若枫露出的一只手。
那只手不时的抽搐著,有细细血流沿著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蜿蜒而下,渗入泥土中去。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劫匪中有一人惊呼:“这小子真的要完蛋了!”
“啧,这趟出来真是倒霉。”众人停了手,劫匪头子望著满身鲜血的池若枫,拈著手指将池若枫口袋内的钱包取出来,生怕污了手,“出过气就得了,我们走。”
池若枫如同条破麻袋般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只有胸口尚在起伏。他头脸被打得完全变形,皮肤青紫肿胀之外,透亮得似包著层水,满脸满身都是黏糊糊的血迹,已经不太像个人。
就连劫匪们看了也不由觉得触目惊心,拿了他的钱包後便一哄而散。
“池若枫!池若枫!”化缧哭著扑了过去,跪著将他从地上半扶起,“你怎麽样?”
池若枫在他怀里,睁开肿胀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声音微弱:“我没事……都是皮外伤而已……喂,别哭啊……”
“笨蛋……反正都是要把钱给他们的,你强撑个什麽劲儿啊!”化缧哭得越发厉害,泪水如雨般沿著莹白面颊落下。
池若枫没有力气跟他解释,只觉得脑袋又痛又沈,眼前迅速被漆黑笼罩。
“池若枫!池若枫!你睁开眼睛看著我!”化缧见他这样,只觉得前所未有过的害怕恐惧,拼命摇晃著他的身子,“不许你闭上眼睛!不许……”
就在化缧惶恐不安的时候,一双穿著土布鞋的脚出现在化缧面前,一个带著口浓重乡音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俺始终放不下心,所以半路下车折过来看看……别担心,大哥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化缧抬起头,看到瘦黑、穿著红背心的青年站在对面。他背著鼓鼓囊囊的麻布袋,满身满脸的尘土。
“俺……俺爹是村里的土郎中,所以多少能看出来一点。”季铁链被化缧这一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前面有个小城镇,俺来背大哥去看大夫,小兄弟你帮俺把这布口袋扛上,行不?”
化缧在这个时候见到季铁链,就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一样,连忙哽咽著朝他点头,将池若枫交给他。
季铁链背起池若枫,和化缧一路往前走著好言劝慰,化缧却仍是一路哭得花脸猫儿般。
第五章
小城镇上,池若枫、化缧和季铁链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个月之後,终究到了要分开的时候。
池若枫的伤此时已好得差不多,只左脚稍微有些跛,却已经行走无碍。
这天中午,池若枫到镇外的售票点买了火车票,回到家中。
刚推开家门,就看到围著围裙的化缧兴高采烈扑过来,踮脚吻了吻他的唇後,不住嘴的问:“啊,你回来了。你买的是哪天的票?我们什麽时候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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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明天中午的票,我们明天清早就搭的士走。”池若枫微笑望著他回答,眼神中满是宠溺。
“嘿嘿嘿……嗯,你饿了吧。我今天做了饭哦,快来尝尝味道怎麽样。”化缧挽著他,和他一起来到饭桌前,小脸上泛著两朵红霞,带著诡秘的笑。
“是化缧做的?真不错啊!”池若枫看看饭桌,语气夸张的发出惊叹。
化缧被他一赞,脸上的欢喜得意遮也遮不住。
於是两人在那张简陋木桌旁面对面坐下,池若枫掰开卫生筷,开始吃化缧泡好的桶装泡面。
“对了,怎麽没有看到小季?”吃了几口面,池若枫忽然想起来,抬头望向化缧。
“你走了以後,他说他有事,也出去一会儿。”化缧回答後,有些紧张的趴在桌子上望向他,“你觉得……我做的饭味道怎麽样?”
“呃……应该说,水还是烧得很开……”池若枫用力想了半天措辞,想不出什麽实质性的评价,只有来个慷慨激昂的总结,用力一拍桌子,“总之,实在是太好吃了!”
化缧展开灿烂笑容的同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季铁链出现在门口。
当季铁链看到池若枫的一刹那,脸上神情变得非常僵硬。过了片刻,他才放松下来,不自然的和池若枫打招呼:“大哥这麽早就回来了?”
“嗯,是的。小季你过来坐。”池若枫看见是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朝他招招手。
季铁链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屁股挨著板凳边沿坐下。
“小季,你应该知道,我明天就要和化缧离开这里了。”池若枫从怀里掏出个皮夹放在季铁链面前,“钱虽然不多,也够你回家和路上的花销。”
“大哥……我、我……”季铁链望著面前的皮夹,将头狠狠垂下,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泪水从眼眶中漫溢而出。
“小季,别这样。山高水长,总有再会的时候……”
池若枫刚说到这里,顷刻间觉得身子像被冻住了般,又冷又硬的僵在凳子上。
他看到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破门而入,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小季!”池若枫被武警们按倒,双手反铐,疯了般在地上挣扎嘶吼,“是你出卖了我,是你出卖了我!是不是?!”
“大哥你知不知道,通缉你的奖金是多少?”季铁链慢慢走到他面前,被按入尘埃的他却只能看到那双穿著土布鞋的脚,“五十万。俺一辈子,也挣不到这麽多钱。”
“小时候,俺和哥姐们偷偷捡别人家扔掉的苹果皮,洗洗就拿来吃。长大了到城里去,汗珠子摔八瓣赚钱,一分一分小心的攒钱,还是会被人看不起……大哥,这些你从没有经历过吧。”季铁链的声音越来越粗浊和高昂,“所以俺不後悔!俺虽然有点难过……但是,俺绝对不後悔!”
池若枫看到有两瓣清泪自头顶滴落下来,化做面前尘埃上的两点水渍。然後那双穿了土布鞋的脚,朝背离自己的方向大步离开。
他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巨大无形的手顷刻握碎,汩汩流著鲜血。被所信任的人背叛,原来是这样痛入心扉。
“池若枫!池若枫!”
他被警察们架了起来,按著头押向门外停著的警车。他看不到化缧,只能听到化缧的凄厉呼唤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被塞进警车的後排坐位上时,若枫挣扎著朝车窗外望去。阳光中,他看见化缧被关在辆同样带有铁栅栏的车内,一边流泪,一边捶著车窗唤他的名字。
他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些什麽,两辆车就一起开动了,方向却是背道而驰。
是了。他是盗窃文物的罪犯,而化缧,就是被偷盗的文物。
他们去的地方,怎麽可能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