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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重笙-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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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前,云鹭还是逍遥江湖的“青冥刀”,靠着帮官府捉拿江洋大盗领取赏银混日子,没想到有一次得到的消息有误,险些丢了性命。

    那天他被一个独脚怪盗堵在了一座破庙里,周围数百里没有人家,刀折刃断,又受了很重的伤,自忖必死,谁知危急时刻他突然听到由庙后传来了胡琴声。

    不要说事隔七年,云鹭觉着就算等到自己快要死的那一刻,他也忘不掉当时的情形。

    胡琴声幽咽,即使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云鹭仍然感觉像是听到了秋夜里落在芭蕉叶上的雨,一滴一滴,又像是离人洒在枕上的伤心泪。

    对于云鹭来说,他只是觉着脑袋里恍惚了一下,一瞬间忘记了身在何处,也忘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可这琴声对那独脚怪盗影响就太大了,那人突然间神情变得十分狰狞,咬牙切齿,手里的鬼头刀完全没有章法,“呼”的一刀劈下来,砍翻了离云鹭一丈开外的案桌。

    云鹭听着他“嘿嘿”怪笑,只觉着毛骨悚然,这个实力恐怖的高手已经被琴声完全控制住,他疯魔了……

    云鹭趁机将敌人砍翻,死里逃生勉强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连那怪盗的头颅都不及砍下,便奔出庙去,循着琴声去追恩人。

    这个拉琴的人便是那姓戚的老者。

    老人并不肯承认是自己出手救了云鹭,对他十分冷漠。

    云鹭用热脸贴了人家一路的冷屁股,只知道老者姓戚,会拉胡琴,不通武艺,其它的譬如来自哪里,要去做什么一无所知。老者到后来对他显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云鹭无奈,只得千恩万谢之后识趣地离开。

    经此一战,云鹭意识到吃这碗饭太危险了,不及时收手早晚有送命的一天,这才接受了鲁百泉的邀请,来到离水安定下来,谁想无意中竟在这小城遇上了救命恩人。

    “啊!”文笙低呼了一声,她先前便知道那姓戚的老者拉得一手好琴,可没想到他的琴声竟如此厉害。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拉出来的胡琴声竟能惑人心志,令对方至死不觉,这在她前世根本是不可想象之事。

    可看傅长沙和云鹭的神情,虽然透着些许的不自然,却并不像自己这么大惊小怪,似乎他们对此都有所耳闻,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文笙是个聪明人,她立刻便联想到了那位首阳先生的成名之战,以及权倾朝野的谭国师。

    经云鹭这么一说,傅长沙顿时觉着那姓戚的老者更加可疑,他问云鹭:“你既然这么多年还记着他的救命之恩,难道就没有暗地里打听过他是什么来头?”

    云鹭犹豫了一下,似是觉着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二人也没什么要紧:“云某可不是那忘恩负义之徒,当年与戚老分开之后便托朋友打听过了,他姓戚,因为胡琴拉得好,认识的都管他叫戚琴,真名叫什么反而没人知道。”

    说到这里,云鹭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他是羽音社的成员,在社里被人称作‘三更雨’。”

    傅长沙闻言“腾”地站起来,脸上变色:“那你还敢说他和此事绝无关系?羽音社的成员突然来我们小小的离水城,跑到一家客栈里拉琴卖唱,若说他不是冲着首阳先生来的,谁会相信?”

    云鹭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我相信戚老。就像顾公子方才所说,他十分同情白彰两地受苦的老百姓,对东夷人恨之入骨,即使是要对首阳先生不利,也不会选择在离水动手,更不用说趁他在纪将军家做客的时候。”

    文笙好半天才自他二人口中弄明白那“羽音社”是怎么回事。

    她猜测的没有错,谭国师受到举国尊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能以琴箫之声控制他人神智,实力深不可测,他为国主重用之后广收门徒,成立了谭家会馆为大梁选拔教授这方面的人才。经过这么多年,谭家会馆改名玄音阁,已逐渐变成了大梁的官学。

    但不是全大梁所有有这方面天赋的乐师都愿意进入玄音阁,为朝廷效力。

    在民间,也成立了个差不多的组织,便是云鹭提到的羽音社。

    同玄音阁相比,戚琴所呆的羽音社更加神秘。

    不要说傅长沙,就是云鹭自诩前半辈子走南闯北,认识的羽音社琴师也只有戚琴这么一个。

    傅长沙了解到这些,更铁了心觉着戚琴哪怕不是凶手,也肯定对首阳先生的死知道些什么内情。

    可惜对面的云鹭十分固执,关于戚琴以及他此刻的下落,他再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第三十七章 疯犬商其

    傅长沙很恼火,戚琴是羽音社的成员,这消息固然重要,却对现在迫在眉睫的抓捕凶手并没有什么帮助。

    可真对云鹭用刑,不说他会不会招供,按他在江湖上闯下的名气,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城捕头不得不思量,真将人得罪狠了,招来报复,他能不能经得住?

    文笙也在思索该从何处入手。

    时间不等人。再拿不到凶手,朝廷对诸洪的处罚估计很快就会下来。

    在那天她叫白麟远去陈家老店之前,白麟远应该没有见过戚琴,至少是没有注意过。

    文笙心中一动,同云鹭道:“云师父,你走南闯北经多识广,抓住过不少穷凶极恶的歹徒,有一个人,不知你认不认识?”

    傅长沙眼睛一亮,扬声喊外边的牢头:“快去拿张这几天全城张贴的那画像来。”

    文笙见屋里正好准备了用来给犯人招供纸笔,阻止傅长沙道:“不用了,我来画吧。”

    文笙很快将那小个子的画像画好,云鹭对与戚琴无关的事还是很配合的,他凑在灯下仔细看了半晌,抬头问二人:“你们怀疑这个人?关于他还有什么讯息?他身上这件衣裳是什么颜色的?”

    “月白色的。”傅长沙擅于察言观色,云鹭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叫他心底陡生希望。

    只顾着在街市上打听这个人的举动,全城张贴画影图形,却忘了找江湖上的人问一问,看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别的不说,能悄无声息潜进将军府杀了首阳先生,案犯的身手必定十分了得。

    云鹭颇为谨慎,又问:“这人都做了什么?”

    “就目前所知,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在首阳先生遇刺的前些天出现在将军府的后街上,他到赵记衣铺去买了这件月白色的长袍,全程没怎么同人说过话。”

    云鹭有些难以置信:“这样都能被你们留意到?”仿佛不认识似得打量了两眼傅长沙。

    见他没有联想到白麟远的遇害,傅长沙也不多嘴提醒,云鹭这表情分明是此人身上确有问题,他道:“可惜我们出事后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个人。”

    云鹭不理会铁索“哗啷啷”响,放下了那画:“仅凭你们能找着就怪了。传闻这个人极为擅长藏匿,离水城四门只要稍有疏忽,他就能找到机会逃出城远遁别处。”

    傅长沙脸色骤变,和文笙对视一眼:糟糕,今天一早离水城就开始放行了。若这人真像云鹭说得这么厉害,岂不是早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

    “疯犬商其。他是东夷养的一条疯狗。只看这画,我也不确定就一定是他,但听说这姓商的有两大癖好,一是不管地点场合只穿白色的衣裳,另一个,不管易容成什么模样,总会保留着一点东夷人的特征,你们看画中他的头发。这两点全都符合,除了他,我想不起还有别人。”

    画中人的头发乱蓬蓬的,结着小辫儿,被他一指出来,还真有些像是东夷人的打扮。

    再者若是东夷杀手潜入离水行凶,到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单等首阳先生人在将军府的时候再动手。眼下纪将军被困海门岛无处求援,天下大乱,可不正符合东夷人的利益?

    傅长沙想明白了这些,深深看了云鹭一眼,站起身客气道:“多谢云师父指点迷津,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还要委屈你在这牢里再呆几天。”

    云鹭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傅长沙看了看一旁的文笙,又道:“且放宽心,冲着顾公子,我们也不会再为难你。”他此行收获甚大,吩咐牢头进来接手云鹭,示意文笙跟他走。

    两人出了大牢,傅长沙在前面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显是赶着回去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白士元。

    白士元还在典史衙署等候他们见面的结果,不但他,县令诸洪也在。

    诸洪脸色很难看,他已经听到了风声,上头对他的处罚估计这三五日之内就要下来了,撤职查办都是轻的。

    留给他抓捕凶手的时间从这时起已经需用时辰来计算。

    白士元如坐针毡。诸洪在任上一直对他不错,几乎是言听计从,这次被牵连也是因为白麟远的死……

    两人正一筹莫展,傅长沙当先风风火火推门而入,躬身道:“县尊、典史,有个好消息!”

    他将云鹭认出疑凶的事说了,又道:“案犯虽然逃了,只要有姓名来历,咱们就可以上报朝廷,全国缉拿。有那幅画在,又有当时街上见过他的人作证,没什么可怀疑的,云鹭都能认出他来,国师身边的能人异士更是了解那商其的底细。”

    诸洪又惊又喜,“腾”地站起来:“此事当真?好极了。我这就将查明的情况上报州府。”

    事情能有这样一个结果,白士元也长长松了口气。否则儿子的死一直压在心里,像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令他寝食难安。

    凶手是东夷人,是冲着杀死首阳先生嫁祸将军府来的,白麟远无辜被牵扯进去,到如今水落石出,至于抓捕凶徒,自有朝廷出手,再不行还有大国师呢。

    诸洪激动起身,白士元也不好继续坐着,跟着站起来,感激地介绍后头进屋的文笙给诸洪认识:“县尊,这位便是我先前同您提过的顾姑娘,多亏了她,才画出了凶徒的画像,又是她去牢里,劝说镖师云鹭指认了凶手的真正身份。”

    诸洪心情大好,含笑打量了文笙两眼,不但不以她一身男装为异,还同白士元开玩笑:“好,没想到本县治下竟有这样的奇女子。依本县看,实不亚于当年的谭老夫人。”

    文笙虽然从不以那谭老夫人为奋斗的目标,还是躬身施礼:“县尊谬赞!”

    诸洪急着回去写公文,还要联络将军府,摆了摆手免了她的礼,道:“你们几个慢聊,士元,这位顾姑娘为咱们离水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要代本县好好奖赏于她。”

第三十八章 尘埃初定

    凶手是东夷人,这结论不但解了离水县衙的困局,也叫将军府如获至宝。将军府录事李曹一得了消息便即刻传信入京,自有专人为纪将军奔走。

    众人也就此好好了解了一番那疯犬商其的底细。

    知道的一多,连傅长沙都丧失了信心。这人极擅长易容,行踪诡秘,而且出手狠辣,常常杀人后神不知鬼不觉远遁,这几年为东夷做下了许多大案,从未失过手。

    想想这样的一个杀手,再想想这段时间离水城的戒防,所有人都觉着那商其应当早已经离开了离水县城,不知避去了何方。

    短时间内怕是抓不到人了。

    随着许多外乡人涌入离水,四城的布防开始变得形同虚设,白士元、傅长沙等人多了许多公事要忙,先前大牢里关押的犯人也开始陆续往外放。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顾大夫妇。

    这也是白士元付给文笙的酬谢之一。

    两起命案到这里已经有了定论,李曹等人没有虚言,按之前所应诺的,将各方为首阳先生开出的赏银尽数给了文笙,文笙和白麟远合作的那幅“山有浮云树有风”白士元尽管异常不舍,还是将它还给了文笙。

    儿子的名章已经收回来了,总不能连幅画也不给人家留。

    除此之外就是收拾那赵善道,文笙可不是个善忘的人,更不会以德报怨,他们是怎么逼迫她的,怎么逼得前身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投缳自尽,一笔一笔她都记着呢。

    白士元早知赵善道是个不怎么规矩的奸商,以前不过是他没有得罪到自己,看在逢年过节孝敬不少的份上,懒得理会。

    这次既然要查,赵善道那些龌龊事很快就摆到了桌案上。

    赵记米铺以次充好,卖出去的粮食偷斤减两,加水拌湿、夹杂谷糠壳子都是常事。这还不算,赵家还放高利贷,官差们又在顾大做掌柜的衣裳铺子里搜出两本账册,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为了逃避官府征税。

    除了走私以及贩卖私盐,赵善道几乎将大梁商贾能触犯的律法犯了个遍。只查出来的这些,若是认真追究起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白士元看文笙还坐在案旁翻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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