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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公主亿岁(重生) 作者:鱼儿小小(晋江2014.02.14完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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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缓缓驶出宫城,沿着朱雀大街往驿馆的方向而去。
  丸子哼哼哈哈的唱着不知什么歌谣,昭晏早已习惯性的把她的嗓音自动过滤,揭开平平无奇与一般小富无异的马车帘子一角,静静看向窗外景致。
  曾经,有多少次,那人与她并肩而行,在朱雀大街上捧着一盘生核桃,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呷着浊酒一壶……
  此情此景——
  马车停了下来。驿馆已在眼前。
  一抹灰衣站在驿馆前,竟如那日梁州时那人静静立于平安报馆前,大剌剌的用行动告诉她:我知你会来。
  昭晏跃下马车。灰衣人缓缓回首,一张孩子脸上笑得纯真灿烂。
  “乘车还是骑马?”燕南山竟是连开场白也懒得说。昭晏这才发现他手上牵了两匹马,一黑一灰。
  “若不是阿娘热心的坚持我坐车出来,我早已骑了马了,省却许多时间。”昭晏笑着接过了燕南山递过的缰绳。
  那人却微微侧首,对丸子说起了话来。“南山一路保护公主,你进去找宋池吧,他说他弄了些什么给你赔罪。”
  丸子竟难得听话,还是听“虎狼国人”的话,一声不吭的便直奔进了驿馆。
  只剩下了两人时,燕南山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飘渺,双目定定的看着她。“永安要去的可是朝陵?”
  “永定侯难道还能掐会算的不成?”昭晏莞尔,不作正面回答。
  燕南山笑道:“永安刚才定已看过了暮云宫——其实永安早已知道,又何必如此花心思?”
  昭晏摇了摇头:“朝陵,定是要去的。”永安公主早已知道暮云宫,可惜她刚才根本只是第一次仔细留意过这宫殿,刚来这时代时还没恶补过宫闱秘史她便已自请出征。
  燕南山依旧是微笑着,真挚得让人看不清真正的意图。
  “正好,南山平生其中一愿便是到朝陵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朝君之墓

  “永定侯为何也对那朝陵感兴趣?”
  此时两人已驰骋出城,秋日微凉,阳光暖煦,淡淡的洒落身上,昭晏望着那张孩子脸,只觉那张脸仿佛在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南山平生一憾,就是未能一睹云朝君的风姿。”燕南山微笑,那孩子气的笑容让她几乎有种错觉面前此人不过是一个敬仰传说中的战神的热血少年。
  昭晏懒懒笑道:“市井传闻的云朝君只怕和真正的云朝君还差得远。在永定侯心目中,云朝君又是怎样的人?”
  “云朝君是我最敬仰的人。”燕南山顿了顿,脸上微笑不散,话锋却倏然一转,“在南山心目中,却也是最愚蠢的人。”
  昭晏一怔。“何以如此云?”
  燕南山定定的看着她。“齐天统帝登基时,战国时代分裂的华夏九州已归于一统,她为什么还要攻打交州?交州地处极南,尽管物质富庶,风土人情和中原不同,那里的人更是鬼怪陆离,她最终还是赔了一条命进去。”
  昭晏默默听罢,却是不以为然,只是嘴角微微一扬道:“永定侯欲至朝陵,原来亦是来向那人示威。”
  燕南山咧嘴一笑,神情似笑非笑。“永安欲至朝陵,难道还是来拜祭的不成?”
  她的确不是来拜祭自己。燕南山却想错了一点,她不是来朝陵示威的,只因她根本不是真正那个永安公主,她可没有向自己示威的打算。她来求的,不过是亲眼的一个答案……
  可其实心中早已有了隐隐的答案,不是吗?
  终于见着了那传说中的朝陵时,昭晏只吓得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陵墓,眼前这……宫殿……之大,连长乐宫暮云宫也只能自叹不如!
  看见她张大得足以吞下一颗桃子的嘴巴,燕南山淡然而笑道:“永安是从未去过朝陵?”
  的确从未。昭晏摇了摇头。燕南山平静的道:“若你心中认为云朝君不过一开国功臣,为何不曾前来拜祭?”
  这问题让她如何回答嘛!昭晏沉默,燕南山却反而穷追不舍:“永安心里是明白的,嘴里却糊涂得紧。”
  “那又怎么样?”昭晏漫不经心的环视四周。“即使本公主妒忌,即使本公主是拿自己与云朝君比较……那又怎么样?”
  “永安,你还是不明白么?”燕南山脸上的笑容敛了一下,清澄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幽幽之色。
  她是真的不明白。燕南山到底想对这个身份是昭恒女儿的人说什么,她是真的不明白。
  见她怔忡,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算了,你是不明白的。”
  明明自己真正的年龄当他阿娘有余,此刻他那话听起来就像是自己是他不懂事的晚辈似的,昭晏却不知为何没有太大的抗拒之感。
  无论是皇家陵寝还是重臣墓园,总有几个守灵的门房看守打扫;朝陵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门房,没有一个守卫。
  刚踏进朝陵殿前的园子里,昭晏便立时发现了原委。奇异的感觉直逼身子前,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压迫着、镇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燕南山环视四周,那孩子气的纯真笑容忽然回到了脸上。“永安随我行。”
  昭晏还未作出回答,那一身灰衣的童颜男子已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紧贴着。她几乎便要听到他的心跳声,奇怪至极的感觉如流水般流过全身,还似是到处燃起了火头般,只觉浑身暖热。可那只手却明明冷得很。
  燕南山似是见到了什么宝贝般的一脸兴奋,一边走,一边念着:“东三步,北四步,西二步,南三步,东南二步,东北一步……”
  昭晏闭上眼睛,口诀顺口而出:“北一步,东南三步,西四步,西北七步……”
  前面之人蓦地停了下来。昭晏收制不住,直撞到了他背上,冲口骂了一句:“你龟孙子的!”
  燕南山笑出了声。昭晏觉得这是他笑得最真实的一次。
  笑声辄止。“你为何如此熟悉——”
  昭晏一眨不眨哦望着他。“你为何如此熟悉此阵?”
  燕南山看了她半晌,哑然失笑:“也对,此阵天统帝能设得,你是他的女儿……”
  燕南山明显不知天统帝连女儿也没看过几眼。昭晏脸上那一贯懒懒的神情慢慢被一种锐利取代。“天统帝布的阵法……永定侯又是如何得知?”
  她没有点破阵法的真正来源——这不是天统帝之女当知的事。
  燕南山没有回话。昭晏本还以为他会拿师父来搪塞,熟料他竟“老实”到什么也不说。昭恒用她所传阵法为她建陵,已是让她惊讶,却并非在情理之外;燕朝归的徒弟,却绝不可能懂得如此复杂的阵法。
  旁人也许不知,她却比谁都要清楚——当年四师姊兄妹弟,燕朝归深造武道,善阵的却只有一人。
  那人明明就是自己。
  燕南山一如她意料之中的但笑不语,却不再前者她的手,只径自踏着步法而行。
  昭晏默默望着他那灰色的背影,亦步亦趋,心中疑惑盘旋未去。但见那抹灰衣翩翩草木之间,从容不迫,悠然自得,在那五十年秦秋不衰的草丛里穿梭东南西北的灰影越渐朦胧,越渐熟悉,仿佛那些共步田园教习阵法的日子,那人走在前,她大声念着步法紧跟在后,忽而那人回眸一笑……
  “总算到了。”孩子脸笑得一如往常的灿然。
  却不是那人。此地也不是那地。那座堪比宫殿的陵寝正默默屹立跟前,没有门牌,墙身也没有刷上宫城的朱红,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天然的守卫屏障已被这两位闯入者轻松通过。
  “天统帝花在朝陵的心思……只怕比自己的皇陵还要多。”燕南山的声音似笑非笑,别有深意。
  昭晏恍若未闻,只怔怔的望着那座“宫殿”踌躇着要不要踏进去。
  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来自己的陵墓拜祭自己的事实。
  一转首,对上的是燕南山笑吟吟的目光,她便已知自己这是没有丝毫退路。
  厚重的大门已然尘封,一如宫城里那座暮云宫。昭晏吸了一口气,稳步上前,缓缓伸手推开大门。没有预料之中的棺木,没有预料之中的尸体。
  昭晏正准备松一口气,却蓦地倒抽一口气。沉淀记忆的只言片语忽然灰播——
  “朝天宫没有门卫,长老不喜外人,只用阵法保卫,阵法还有阵眼能保草木繁盛不衰……”
  “朝山上的家很大,我们四人同住一殿里,其实也就同打地铺而眠,用度也没有分什么你我,大抵女孩子的衣物用度靠北,男孩子的衣物用度靠南。”
  “四面都有花窗,夜间就寝时有厚帘放下,掩去月光,漆黑之中更安寝;窗外攀了好些藤蔓,据说是长老们来摘花摘果子制酒的。”
  “没有什么饰品摆设,长老们也不喜欢太花俏的,不过韩老四入宫时带了一家王八来,长老们却准他留下了,那时候我们都怨长老们偏心韩老四,不过那家子王八却成了我们共享的玩具。”
  那些与他伫立城头的寂静夜晚,那些无法入眠而索性促膝长谈的彻夜……
  如今这殿阁中四面也是花窗,花窗上方有未放下的卷帘,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家子王八在西北角里冬眠。
  一切,如此熟悉,在陌生的地方竟如此熟悉。那些夜晚的只言片语,他竟都记住了,搬到了她这死后的“家”里,就连——
  大殿东北角摆了两张大得足以让人翻来覆去也不致滚落地上的毡子,并排贴在一起。窒息的感觉一下又一下的揪着她的胸肺,昭晏一步一步的往东北角而去,每一步皆如踏在针尖上,直刺入骨。
  微微回首时,看见的不是孩子脸,而是一抹负手而立的灰色背影。
  恍恍惚惚。
  昭晏咬咬牙,提步奔至东北角,终于看清了那两张毡子。
  毡子下面的地砖下感觉是空荡荡的,昭晏一拍额头——还是不要揭起毡子的好。她还是没有欲望去看自己的棺木。
  视线移到毡子上,只见其中一张写着“云帅朝君”,另一张则是写着“江陵昭恒”。墨汁深深刻入毡子之中,字体一如记忆之中的洒脱粗豪,竟是那人亲笔。
  江陵昭恒。那人竟不是葬在皇陵之中,而是——
  燕南山悄悄转身,静静看着那抹藏青背影慢慢的开始颤抖起来,越颤越快,越抖越大,忽然脚下一软似的跌坐地上。他缓缓转回身去,眸光中有一丝疑惑,还有一丝深思。
  昭晏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地上的毡子。
  “还记得我们离宫下山前的那年,赵大姊忽然将自己和韩老四的毡子搬到角落里去,就这样一年直到我们都下山去。”
  “燕老二那总爱扮大人的小龟蛋子就神秘兮兮地说,我们搬离他们远点,就装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不过韩老四那时才十五岁,赵大姊比他足足大了九年。”
  思绪仿佛回到了城头,一手剥着核桃一手提着浊酒一壶,懒懒倚着墙说轶事的日子。
  那时,那人好像朦朦胧胧的说了一句:“谁说男人比女人小了九岁就不能……”那人比那时的她刚好小了一岁。
  就不能什么?那时她奇道,那人却没有给予答案。而今这双毡子却出现在这东北角里。
  那时候赵朝旸就是搬了自己与韩朝木的毡子到东北角去。
  昭晏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脸上漫开了一抹也不知是好看还是难看的笑。回过身时,但见那抹灰色背影已转过身去,一张孩子脸如无风湖面的平静,清澄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眸中目光复杂,意味难明。
  昭晏微笑着对上那双眸子:“昭晏失礼了。”
  燕南山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永安还是无法接受他们死同衾?”
  这次到昭晏摇了摇头。“人都作古了这许久,接受又能怎样,不接受又能怎样?”
  燕南山看了她半晌,脸上才扬起了真挚的笑意:“永安眼下可明白了,往事如烟,而今已不是天统帝与云朝君的时代?”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昭晏微微一怔,笑容僵住。往事如烟,而今已不是昭恒与云朝君的时代——
  一切自己曾在潜意识里拒绝看清的在顷刻之间变得无比清晰,一切的千斤重担却倏然如烟散去。
  她从没有想过昭恒对她如何。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对昭恒如何。可是眼下即便知道了又如何,即便承认了又如何?生前,他们根本无暇谈及花前月下的事儿;她死后昭恒为了皇权稳定不得不解散云家军,只为她大修陵寝,怀缅前事,重塑当年碎语谈及的“家”,甚至是那“暮”云宫……可是,那又怎么样?
  往事如烟,朝天宫已展开了新一局对弈,而上个时代的人、物甚至……情,都早已作古。
  五十七年间,一切熙熙攘攘,来来往往,都早在五十七年前注定作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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