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叫夫君-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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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当初他去塞北军营,也是你让他去的。那时候他才七岁,你让他和阿妧骨肉分离之时,可曾有半点心疼?”
岑璋沉默。
漪宁深吸一口气:“可岑玥是什么性子,每日跟邵宋四处游历,哪儿懂得朝堂之事,你让他接手这江山,可能吗?”
“江山社稷面前,他自然要舍弃自己的喜好。”
“明明你有更合适的人选,为什么偏偏是岑玥?你不想让岑栩继位,是因为他不适合,还是不敢向世人承认,你这些年一直爱着的人,其实是穆妧?”
岑璋双唇颤了颤,好一会儿才道:“这诏书,待朕离开之后,由你宣读。”
漪宁没应,只是突然看向他:“陛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
漪宁顿了顿:“佟迎生下的那个儿子佟湛,是不是你的?”
“不是。”他回答的十分果断。
漪宁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
岑璋独自在龙榻上躺着,缓缓闭了双眼。
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穆妧和漪宁两个人的容颜,交替着扰乱他的心神。
他喜欢漪宁是真的,自幼年起便有娶她为妻的心愿。早些年,她也曾娇娇软软地围着他喊“太子哥哥”,给他吃他并不喜欢的琼花软糖糕。
父皇责罚他时,她会小心翼翼为他说情;得了空闲,他会带着她去御花园里荡秋千,耳边是她铃铛般清脆的笑声。
她干净,纯洁,又那么娇媚可爱,每次看见她,他的一颗心都跟着柔软了。
他知道,父皇母后有意待阿宁长大之后,将其许配给自己,所以他欢喜,期待,甚至长大后多少次午夜梦回时难以入眠,唯盼着这一天能快些到来。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在她眼中他只是哥哥,再无其他。而另一个人,却总时不时从她口中被提及,每次提到那个人,他能看到她眼底的崇拜与欢喜。
他曾经害怕过,彷徨过,直到多年前她曾经亲口跟他说,她想嫁给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这个太子,而是邵恪之。
那时候他就明白,他和邵恪之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可那又怎样呢,他是太子,将来的帝王,他想要什么得不到?邵恪之不过是个卑微的臣子,又凭什么与他争?
所以他渐渐学会把那份爱藏在心底,不再让任何人发现。
他表面上把她当成妹妹,祝福着她和邵恪之以后的日子,甚至跟随父皇母后的意思,娶了穆妧。
因为他知道,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他不能让父皇母后失望,所以他与穆妧保持着鹣鲽情深,如胶似漆的样子。他开始专注朝政,抛开男女私情。
只是不得不承认,穆妧也是那样优秀的女子,总让他情不自禁。
她端庄优雅,知书达理,每每与她相处,他总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那些年,他是真心把她当妻子对待的。
只是他没料到,他想立漪宁为后之事,会让她那么耿耿于怀,自此疏远自己。
最后漪宁嫁给了邵恪之,而她,也离他越来越远。
那段日子他总是很烦躁,多少次他放下帝王的颜面亲自去椒房殿找她,她都避而不见。他气恼,愤怒,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他的确做了很多蠢事,宠幸庆茹,处处给她难堪,他以为这样她至少不会再对自己不理不睬。可惜事与愿违,他的行为反而将她越推越远了。
那日冷宫中她临走前那道充满恨意的目光,他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前所未有的心痛撕扯的他简直不能呼吸。也直到那个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竟是那样在意她的离开,更在意她心底对自己根深蒂固的仇恨。
她的死,他难辞其咎。
这段日子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梦到东宫里与她携手的那段岁月,可每当梦醒,面对的却只是冰凉的寝宫,还有记忆中那具早没了温度的躯体。
他在痛苦和悔恨中挣扎,渐渐的有些身心俱疲。
他突然间觉得很累,这么多年的折磨,终究不过一段孽缘。
他这一生,真心爱过的不过两个女人。一个爱而不得,终成妒;另一个,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却迷了心智,不懂得好生珍惜
“阿妧,对不起。”
。
漪宁刚离开承乾殿,便听到了丧钟敲起的声音。
沉闷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在耳边回荡,她举目望向天面一抹残阳,心里的恨突然便消散了许多。
犹记得三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她被车马送入皇宫,命运从此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过去,岑伯父没了,皇祖母没了,到如今,穆妧和岑璋也去了。
这个伴她成长的富丽宫廷,第一次让她觉得寒凉入骨。
思绪回转,冰冷的利剑陡然架在她的颈项,她闭了闭眼,没有回头。
庆妃穿着藕荷色束腰宫装,珠环翠绕,优雅高贵,目光看向她时带着一抹得意:“长公主想不到自己会有今日吧。”
漪宁抬眸扫了眼拿刀架着自己的侍卫,默不作声。
庆妃道:“陛下早就藏了遗诏,如今临崩前传你入宫,想来那遗诏正是在长公主手中吧,你交出来,本宫也不会为难长公主的。”
漪宁淡淡看向她,沉默须臾,缓缓将那道遗诏递了上去,什么话也没说。
庆妃接过来看了看,眉头一挑:“长公主果然很识抬举,来人,护送长公主回丞相府,好生保护丞相和公主安危。”
。
回了丞相府,邵恪之亲自迎在大门外,看她安然无恙的回来方才松了口气。
带她回了书房,才问起宫里的情况,漪宁也一一交代了。
邵恪之点头:“幸好你没跟庆妃来硬的。”
“如今咱们处于弱势,我自然记得你的话,以不变应万变,只是,那道遗诏给了庆妃,只怕要被她篡改了。”
邵恪之握着她的手:“如果不出所料,肃王再有几日便回来了。”
。
辛元二十二年六月初三,辛元帝岑璋驾崩,传位于雁王岑桁。
六月初六,登基大典举行当日,肃王岑栩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与丞相邵恪之里应外合,短短两个时辰便攻破城池,率军进入皇城,大杀四方,直接割下新帝首级,血溅朝堂。
此后,他下令血洗朝堂,将庆妃和雁王派系众人全部铲除,一个不留。
自此,朝野上下闻肃王之风,惧之如洪水猛兽。
冷宫里,皇后尸身尚未处理,岑栩战甲未脱,亲自过来探望,跪在皇后榻前一语不发。
漪宁入内时,看着眼前的少年落寞无助的背影,心间一阵酸楚。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骤然转身,眸中杀机乍现,待看清来人之后,方才将眼底那份阴鸷敛去,侧目看着榻上的母亲。
这个少年,如今尚未及冠,周身散发的肃然之气,还有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儿,连漪宁都忍不住生了几分惧怕。
他七岁便被岑璋送去了塞北之地,这些年不知在外面都经历过什么,才能将当初那个稚嫩孩童磨成现今这般模样。
“对不起,那日我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岑栩握着穆妧的手,没有说话。
漪宁走过去,拿帕子遮了穆妧那张早已变了颜色的脸,轻声道:“让你母后入土为安吧,你若不想让她跟先帝一起合葬,就另准备棺木也好。”
“我下令将他秘密鞭尸了。”他声音冷漠,带着蚀骨的寒意。
漪宁面色一惊,后退两步:“他是你父皇!”
“他不配!”
漪宁怔怔看着他,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岑栩将穆妧的手放回去,掖好被褥,转而看向漪宁,语气沙哑:“他临崩前传了姑母入宫,给了遗诏,在哪里。”
漪宁犹豫片刻,从袖袋里取出一道圣旨,递了上去。
岑栩展开来看,神色却陡然一变,眸中透着难以置信,好半晌才道:“传位于肃王岑栩”他抬眸看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这不是先帝临终前给你的遗诏吧?他巴不得我死呢。”
漪宁坦言:“真正遗诏上写的是舜王,不过被庆妃拿走篡改了,如今这个,是当初我取遗诏时顺手从龙案上拿的一份空圣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先帝临崩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只要我在朝堂上宣读这份遗诏,你的皇位就名正言顺。至于雁王,他篡改先帝遗诏,你杀他也是情理之中了。”
岑栩深沉的眸子看着他,目光中似有游移:“条件呢?”
漪宁目光落在穆妧身上:“没有条件,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所左右,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要对得起你母后在天之灵。庆妃与雁王一派该死,但不可因一己之私妄杀无辜。”
最后又看向岑栩,神情认真:“你做得到吗?”
岑栩紧紧握着那道圣旨,深沉的眸子里复杂难测,又泛着一丝冷意,最后所有的情绪皆被敛去。
。
三日后,安福长公主当着众文武百官宣读遗诏,久病的太后亲自出来作证,肃王岑栩,顺利登上帝位,改年号辛和,次年为辛和元年。
新帝登基,肃清朝纲,废左右丞相之制,独尊邵恪之为丞相,统领百官。
夜幕降临,卧房内,邵恪之在床沿坐着看书,漪宁则是在一旁剪烛花,昏黄的烛光笼罩下,气氛宁静祥和。
等她剪完烛花过来,邵恪之将手里的书搁在一旁,拉她坐下,想着白日的事,到底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那份遗诏是假的吧?”
漪宁挑眉:“夫君何以见得?”
邵恪之揽过她:“虽然你从未跟我提及遗诏上是什么,但先帝的心思我多少了解,他不会立岑栩的,或许那份遗诏上真正写的是舜王?”
漪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倚在他怀里抬眸笑看他:“为什么永远都瞒不过你?”
邵恪之轻点她的鼻子:“你为何会大胆篡改遗诏,或许我也知道。”
漪宁兴致勃勃地看他:“洗耳恭听。”
“其一,舜王性子散漫,跟咱们家二郎臭味相投,一年到头待在长安的时日屈指可数,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其二,岑栩兵权在握,如果他有心帝位,纵然舜王登上帝位,他屈居为王,也必然叱咤朝堂,权势滔天,倒不如直接成全他。其三,”邵恪之抚了抚她鬓前垂落的发丝,“作为他的姑母,穆妧的好姊妹,你真的心疼这个孩子。”
漪宁心中想法被他说尽了,便也不否认,只是又问:“那你觉得我这个决定好吗?我当初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了。”
邵恪之没说话。
漪宁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解释:“其实我原是想跟你说的,可又觉得这个事只能我自己来做。你是臣子,如果施恩与他,日后君臣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反而不好。而我是他姑母,做这种事理所应当。”
话语刚落,他俯身将她压下,直接吻上了她的唇,肆意啃噬着。
好半晌,她双颊红润,娇喘着看她,眸子里水蒙蒙的,嘟着嘴十分委屈的样子。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声音十分严厉:“这次你虽做的没错,但日后不管怎么想的,都要先告诉我,不许自作主张。”
“知道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抱怨,“好歹也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邵恪之吻着她皓白的颈子,单手摩挲着向下却解她的衣襟,口中含糊地道:“再生一个,我就把你当大人看。”
漪宁:“”
房门“嘭”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人皆是一愣,邵恪之坐直了身子,面色阴沉看向门口的方向。
得知闯了祸的邵珩捂着眼撒腿就跑:“爹娘,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我先去睡了。”
“回来!”邵恪之语气淡淡。
邵珩小心翼翼转过身来,面上是讪讪的笑:“爹我就是做噩梦了,想唤娘亲陪我睡觉。”
“去找你妹妹。”
邵珩嘟嘴:“我是想去来着,可瑾丫头嫌我话多,把我赶出来了”
说完又可怜兮兮对着漪宁撒娇:“娘,我真做噩梦了,这几日咱们府上怎么回事啊,气氛怪怪的,你们也不让我出门,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我心里毛毛的,老做噩梦。”
漪宁看她披头散发的,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赤着脚丫子,一时也心疼了,过来拉住她:“你这孩子,出来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伺候你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快跟娘回屋去,夜里寒气重,病着了可怎么办?”
母女两人说着,手拉手的走了,只剩邵恪之在屋里坐着,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