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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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善藏于渊,但是心里的敬慕却弱了一分。但与魏禺共事数月,只觉他任事专断果决,武道虽无一品,但是军略政务常人远不及他,身上自然透露出一股霸道强横的气势。丁勉臣自谓武道修为不弱他,却也以为若真与他相斗,必会慑于他的气势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而落败于他。
魏禺为人冷漠专断,然而处事却让人信服,丁勉臣初在他手下共事,心中不免有怨言,时日一久,也折服于他的才华之下,此时听他说及徐汝愚时的语气,心里震撼难掩,暗道:可以想见徐汝愚真正的折人气度,让人如沐春风而无所觉也。
魏禺信步走出屋外,丁勉臣心志也坚,不再多言,安排死士与邵小琪一周出海。岛上有几艘明轮海船,短程可用人力车水,行速甚疾,普济海匪就是在外围布网,明轮海船也能轻易突破封锁线。
邵小琪走后不久,崖顶哨楼正发出警讯,低沉的号角声一阵紧过一阵,骤然压在众人心头如万钧磐石。眨眼间,已能望见一杆高桅浮出天水际线。
魏禺向海圩处望去,刚刚下船的将士又慌忙向战船行去,预先得知敌寇将袭的并无几人,海圩处一片混乱,落在林济眼中却是毫无防备措手不及的样子。
魏禺见寇船尽数浮现在海平面上,当中一路正对着这边的海圩,两翼散成弧形,形成一个巨大的线形阵欲要将整座荒岛吞到里面,魏禺对丁勉臣说道:“来人不能事先尽知此岛形貌,却布下此阵形,看来认定兵力要远强过我,来人是个凶悍之徒,此战不易却也易。你下去整饬诸军吧。”
“不易”是指此战死伤甚众,说不定魏禺与自己都要葬身于此,“也易”是指来人见魏禺在此,多半会求在援军来临之前,取下魏禺的首级。
事已至此,丁勉臣再无顾忌,应了一声,便下去整饬诸军,令海圩上混乱的军士撤入第一道防御工事的后面,传令有人护守的战舰与轻便哨舰向外围突击。哨舰有传令之责,四散而去。敌舰两翼建立的封锁尚不密集,轻便哨船从合围前的缝隙里穿过。魏禺治军甚严,若无明令,战舰无一逃生,一一扬帆却向敌舰迎去。
魏禺喝道:“树我大旄,传我军令,战舰上将士护舰有责,各自逃生,勿要以卵击石。”
丁勉臣已将战舰上的将士大多撤下去,不多的人操纵巨大的笨拙的战舰多为不易,敌舰两翼船阵中的快便车船交错驶出已将近数艘战舰用钩镶钩住,无数海匪涌上甲板,瞬间就将不多的青焰将士淹没,此时数百艘海匪船将海湾封死,再无突围的有利空隙,丁勉臣下令不能突冲出去的战舰向海圩这边撤回,那里尚有百多艘空船。
林济却畏空船阵中另有玄机,只令两艘大船迎上去,却予战船上的将士上岸逃生的时间。待海匪将百多艘空船拖曳到外围,小岛上的逃生之路就被完全封死。
林济站在甲板之上,凝目望着岛上的情形。从这里看上去,地势向西南渐高,临到最高端,又嘎然而下,小岛上多是低矮稠密的灌木林,里面藏不了人,小岛上的防御工事与防守兵卒一目了然,林济笑道:“只要围住此处,青焰军却要有通天的本领才逃得出去。”
这时将空船拖出外围的校尉回来禀报:“船上没有异常,与先前的情报相合,是刚靠上岛进行补给的,将有三分之一的舰舰装了可供一船人食用十日的粮食与淡水。”
林济点点头,说道:“青焰贼便是在此处进行少量补给,然后骚扰我运粮船队,我早有猜测,奈何大帅却多有疑虑,迟迟不敢下决断,若是等哨船证实情报,青焰贼还不事先脚底抹油?”
“将军的睿智不是我能揣度的,我也到了此时,看到岛上的青焰贼慌乱成一团才知将军果断出兵的妙处。”那人努力将嘴角两端的肌肉推上去。
林济心情大佳,坦然受之,这时前面的一艘哨舰驶过来,禀报:“岛上发现贼酋魏禺的大旄。”
林济浑身一震,循着哨卫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半坡处,高旄如桅竖立在那里,紫色旗帜迎风抖动,大旄下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昂然阔步而立,站得稍前,按着剑铗正向此处望来,他的身后站了数十名衣甲鲜明的精卫,皆手持制式马刀。
林济从未与魏禺谋过面,却知道只有清江骑营与魏禺的护卫所用的兵刃是这种有着小弧度的制式马刀。
林济知道青焰军中,魏禺、即墨明昔、尉潦三人原是普济彪锋营的人,不过江宁诸将之中,却是魏禺对普济岛最是手狠,心里暗骂了一声,也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他,转头看向身侧诸将,手指着魏禺,问道:“何人认得那厮?”
一人说道:“末将曾与贼酋会过面,只是隔着远,看不真切,身材脸形颇像他。”
林济说道:“那便是他了,想不到此番能捉到一只大鱼,果真是天估我等,传令诸军,准备攻岛。”
一人站出说道:“合围之前,魏禺有机会离去,此时他树旗于岛,只怕有诈。”
林济哈哈大笑,向那认得魏禺之人问道:“大敌临逃,魏禺会弃甲而溃否?”
那人迟疑说道:“世人以屠夫将军称他,只怕他担不起逃跑将军的恶名,何况魏禺巡军如此,临阵而逃,岛上贼军必溃,传言出去,魏禺在江宁也无法交待,换了个胆小怕事的,也会选择在此固守待援。”
林济大笑道:“看他如何固守,你乘舟上前看仔细,只要确定是魏禺那厮,哪一队手刃此贼酋,军士赏百金,队官擢三级,赏千金,千人斩擢一级,赏万金。”
身后众人轰然应诺,皆誓言要手刃此贼。
魏禺站在山坡望着船上的情形,虽然听不清林济所说的话,想当然不过尔尔,撇嘴一笑,说道:“林济这厮大概拿我的人头激励志气。”丁勉臣脸上忧色却不减,林济此番领来的贼寇足有万人,林济部未曾与青焰军有过大战,与青焰军相抗,也不怯阵,斗志、战力都不容小窥;惟有一点有利,魏禺对待普济贼寇手段毒辣从不留俘,岛上守军也多都楚,落在普济海匪手中无全尸的可能,只有死战到底一条路可走。
~卷十六 第十二章 围岸拦潮~
上了海圩,是一片低陷下去的开阔砂碱地,那道半天然的海圩将海水拦在岛外,形成一座可泊巨舰的海港。
越过那片砂碱地,就是渐行渐陡的坡地。坡地正面的灌木林都给铲除,露出极薄的黑土层与大块裸露的暗褐色岛岩。在山坡最为险峻的岛岩上,常用巨石垒成弧形防御墙,长弓手弓身藏在护墙的后面,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正慢慢靠上海圩的海匪巨舰。坡行近半,有一处较为平易,那里建了两百余间密密麻麻的简易屋舍,方石垒基,黄泥版壁,有些屋舍的墙壁露出里面的灌枝来。在这片平地的前面,是一道完整石基泥夯而成的护墙将营垒护在里面。那应当是岛上的营垒,再上去十数丈,则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围在洞口前的是一道巨石垒砌的防御堞墙。约有一人高,堞口戟矛斜刺、墙下另有射击孔,锐利的箭矢探出头来,闪着森森寒芒。从洞口上再无防御石墙,那座山洞应是岛上囤积物资的地方。
林济锁紧眉头,他亦深知魏禺名震东南,绝不仅仅因为他的嗜杀与无情,更多是因为他用兵犀利独特,与江宁其余的将领有着很大的区别。最后一道防御墙后面的石洞里如果除了粮草淡水之外,还藏有一千精兵,就足以让自己后悔此行了。
普济八艘巨舰靠上海圩,用钩镶互相钩死悬停在离海圩尚有二十步左右的海面上。十余艘小型海船截断高桅,填在巨舰与海圩之间的空处,用跳板将巨船与海圩联结起来,两千余名海匪沿着跳板搭成的平台迅速涌上海圩。
林济与攻岛的将领随后也上了海圩,青焰军没有阻止普济军攻占海圩一点也不出人意料,海圩的背后虽然有两三丈深的低陷,青焰军可以凭借海圩,普济军则可以凭借巨舰上的车弩、抛石弩予以巨创。青焰军一旦守不住海圩,向后撤退通过那片四五百步纵深的开阔低陷地,则会受到靠近海圩巨舰上车弩的无情射杀。
林济望了望海圩背后低陷地上海浪冲刷过的痕迹,说道:“只有东洋的岛民知道初冬的海面最低,这道海圩大概就是那时修建,海面抬高将海水挡在海圩外面,就形成深水港口,江宁倒是有些人材。”
海圩只有四五里长,少数的圩段用巨石垒砌,绝大部分是天然围护的山岛的巨岩。
林济暗感青焰军为寻找这样的山岛只怕也是煞费苦心,心里想着攻下此岛,倒可以将其做为一处基地,这样的话,普济与温岭之间就有了中继站,虽然偏离原来的海路稍许。
林济望了身边的佐官一眼,说道:“大帅在这片海域纵横数十载,却没有发现这么一处好地方。”
“此岛偏离温岭与东阳的海路,又没有淡水,只有遭遇暴风的船只偏离航路大概会在此停顿,实没想到青焰贼会利用此处。”
林济冷哼一声,说道:“温岭海路被截断,众人只知搜寻那些有淡水的岛屿,收寻的数十日一无所获,徐汝愚的刁诈,众人又不是没有领略过,便是想那些寻常的地方。”
那人心里暗道:普济与越郡之间的荒岛不知凡几,为了探明此处,竟折了一百余艘小舰与千条性命,当务之急不是与青焰军在海上决战,而是将温岭城中的驻军接回,再图他策。心里虽然如此,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他知道此役若胜,林济权势便会炽涨。抬头看看坡地上简易的工事,只要青焰军的援军不要来得太快,也不怀疑获胜的可能,因说道:“是否通知大帅此地的情形,青焰贼援军回援,只怕不大容易。”
林济说道:“菱凤镜与许伯当在镇宁合兵五万,江宁在清江、静海水营的大部都抽到江宁去了,算上东阳、泉州与静海残部的水营,不过四万众,泉州的一部分水营让肖乌野调往义安附近的海域,你以为魏禺调来此处的水营能有几人?且不要忘了,魏禺此来只是为了截我普济与温岭之间的粮路,怎会将惠州到东阳之间绵延数千里的海岸线上的防备力量抽空?”见那人还再说,林济不耐的挥了挥手,说道,“送信回普济,等大帅集结大军过来,已过去六七日时间,只怕大帅赶不上这场战斗。”
那人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将军所虑甚是,末将置喙了。”
林济哈哈一笑,说道:“虑胜先虑败,你也无错。此处青焰军有一部让我运粮船队引到别处,但是也说不定几时会来回援,海圩之外的船舰不得大意。”
那人沉声相应,低了下去,走到林济看不到的地方,唤过一名亲信,说道:“你持我令箭驾轻舟返回大岛,跟大帅言明此处的情形。”
少量的普济军开始试探性的向坡地发动攻势,没有探清那个洞口的虚实,林济也不敢贸然将兵力压上。在开阔的正面,虽然容易布置兵力,但是通过一些险峻的坡段,伤亡定然小不了。
在第一道护墙前面修筑的数十座壁垒只是简易的掩体,内藏十数名长弓手与刀盾兵,见普济海匪靠近,纷纷将箭囊的箭矢攒射出去,待寇兵逼到壁垒近处,便徐徐后撤。临到天黑,寇兵将外围的壁垒尽数夺去,青焰军尽数退到第一道护墙后面。
第一条护墙前面的坡势极陡,数座巨大的山岩从护墙基部支出去,整半块山岩悬在四五丈高的空中,如巨龙吐舌伸出,嶙峋狰狞可怖。护墙在这样山岩上也支出去,使得整面护墙出现多处棱角。第一波涌上来的寇兵不识护墙角棱角的妙处,架着护盾一齐挤到护墙基坡上,护盾虽然挡住正面护墙上射下的箭雨,却防不住两侧支生出来的棱角射下的箭矢,纷纷中箭坠地,滚下陡坡。
丁勉臣居高望下去,心里暗感可惜。修筑护墙、海圩、屋舍之时,已将岛上可寻的石块与稍微粗一点的树木收罗得一干二净,若有充足的滚石、擂木,就能将寇兵永远挡在第一道护墙之外。己方虽然没有守备用的器具,但是普济军准备也不是十分充分。巨舰上虽然架有十数架抛石弩,但是岛上光秃秃寻不着一块大一点的石块,仅凭舰船自身携带的那点石弹,也起不了多少作用。林济并未下令将抛石弩拆卸到岛上组装,估计他心里也担心这边的援军几何会抵达。第一波攻势没有持续多久,林济便让进攻的寇兵退下去。
丁勉臣见寇兵选择较高的山岩架起十余架车弩,那些车弩交错的封锁住下山的坡道,虽然对护墙背后的青焰军无可奈何,但是冲出护墙的青焰军将士在其面前却无遮无挡。丁勉臣勒令全军,不得追击,以免徒伤亡。
丁勉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