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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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回华山复命,现在终于搞清了,原来你是官匪兼于一身,祸害黄河百姓啊!真可谓是手段高明,老谋深算!然而,你的假面被戳穿哩,你的把戏到此结束哩!”
“哈哈哈哈……真的么?”白龙仰天大笑一番,见王荣诚、阎玉水、杏花、阎五家的、阎立土等一大帮人重新围拢上来,才故意咳嗽两声,撇开阎大浪和纤班弟兄,从人群中揪出王荣诚道:“有些人,识时务成了俊杰之士;有些人,不该出现的时候胡乱出现,老天就要惩罚他的!”见王荣诚眨巴着眼睛,仍然没有看明白土匪头子与官府县长之间的联系,就大声对众人宣布道:“是呀,是呀,我几十年玩的这一套简单把戏,是玩厌了,是该结束了——我本河侠,并不想隐瞒什么,现在可以明确告诉诸位,这几十年来,你们所说的白龙旋风,就是清朝的马知县、民国的马县长!”
“不能说呀……”师爷和四大金刚紧张地围了过来,从白龙手中接过王荣诚,吼道:“就是这家伙,坏了咱的大事,已经没有必要让他在这世上存在下去了!”一边喧嚣,一边用绳子将凄凄惶惶的王荣诚捆绑起来,又用毛巾塞住了嘴巴,咧嘴叫道:“局破就局破,你仔细瞅瞅,什么师爷不师爷,老子就是蓝仲顺!”他气恼地吼着,“哗”地一声,将扇子合拢,那“通天达地”四字立马消失。
这会儿,白龙并没有节制蓝仲顺和霹雳、闪电、雷鸣、雹神等人的行动,而是郑重地后退半步,做起了江湖上标准的抱拳动作,对阎大浪、河子、根子、岩子等纤班兄弟道:“诸位听好,我白龙也是大槐子孙,河侠师傅,数十年隐居县城,实有隐情,今日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把底儿全抖给你们吧……”
阎玉水、杏花、阎五家的、阎立土等鲤鱼滩的人们无法理解这十恶不赦的土匪,居然与纤班口口声声称兄道弟,更不理解他们无限信赖的阎班主,居然也双手抱拳,与白龙旋风恭敬回礼,大家只好目瞪口呆地想要聆听他们接下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说起来,白龙算得上是根深苗壮的河侠正宗。
他父亲白云天,几十年前是黄河上闻名遐迩的大河侠,专门帮助穷苦百姓抗税抗捐,儿歌中传唱几十年的“白青天,赛包公”,唱得就是他父亲。自然,白青天遭到官府的憎恨和迫害,虽然逃过三劫五难,但最终被河沿县令设陷阱捕捉,当即就砍了头,将血淋淋的脑袋,悬挂于河沿城头。
白龙是白家单传,姓名中的“龙”字,是父亲专门起的,特用《周易》乾卦里“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来命名。意思是:父亲为云天,生其子就该是白龙在天,大行其道。父亲白云天突然遇害之后,自小在华山学武的白龙,仓促辞别师傅李道之,匆匆赶下华山,接过绿林旗子,决心一生与官府势不两立。他带领着绿林队伍潜入县城,同族兄弟白蛟好一顿砍杀,就将河沿县令大卸八块,碎尸呈于街上,任野狗撕扯……这件事,吓坏了山西各地官员,惊动了北京朝廷,好几年,没人敢到河沿县来做官。
有个外省侯官举子叫马文的,在家寂寞多年,卖地卖房,凑足五百两银子,关系托关系,好不容易贿赂上当时的吏部尚书荣禄大人,以“拾遗补缺”的名义,放到山西黄河边的河沿县来任职。不巧得很,这位踌躇满志的马知县,在赴任半道上,就被绿林好汉白龙白蛟一伙劫上了山寨。
白蛟执意先砍了狗官脑袋再说,而白龙却从行李中发现了朝廷的委任状,河沿县的官印、户籍、税帐等文书,恨得咬牙切齿,拎起马文道:“读书人,知道么?你的前任杀了我爹,我将他碎尸街上,你如若敢与绿林为敌,下场与前任般同,听见没?”
马文一介书生,吓得魂不附体,抖抖说道:“河侠饶命,河侠恩典,如若马某有幸回去,当全力保护绿林利益,绝不敢清剿!”
在一旁半天没有说话的蓝仲顺,忽然将扇子合了起来,大叫一声:“天助我也!”就用扇柄将马文的咽喉抹断。
那白面书生“啊啊”两声,一头栽倒,呜呼哀哉。
正当白龙大惑不解时,蓝仲顺却拿起河沿县印,哈哈大笑道:“我观察了半天,白老大也是细皮嫩肉,虽不济人家标致,却也生得眉清目秀,俩人相貌酷似,所以说,咱把事情做漂亮,将大印文书悉数接下来,他马文能做得河沿县令,为何你就做不得?”
一席话,使白龙拨云见日,连连叫道:“妙哉妙哉!几千年来都说‘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咱坐在河沿县衙,做着绿林之事,岂不两全其美!”
白蛟竖起两个大拇指,对蓝仲顺说道:“师爷英明!”又对白龙道:“大哥,你即刻就去河沿县,做上县令交椅,我做个县勇头子,兄弟们也都换上县勇的衣服……哈哈哈哈……”
就这样,白龙瞬间成了河沿县的马文县长。在时代交替、天下纷乱的二十余年里,他深居简出,既不愿升迁,又不愿见人,逢凶化吉,居然安然无恙。
知道了这一切,阎大浪直摇头道:“这么说,你反而成了好人哩?如果不健忘,且听我也算一笔账:你河沿县甘为慈禧爪牙、吴佩孚鹰犬,残酷绞杀义和团;你白龙企图铲除武林高手,独霸江湖,不但削平蓝大顺的许多义军山头,而且将李忠义祖孙三代赶尽杀绝;你贪得无厌,祸害商旅,就在今年年初,趁着洪水来临,将禹王滩赵家所有财物洗劫一空,并残忍地杀害赵家宗亲和无辜百姓二十余口;而今眼目之下,你掠夺了蛤蟆滩王家财物后,又来到鲤鱼滩,肆意杀人抢粮……”身体战栗着,他吼道:“白龙啊白龙,你还有资格称自己为河侠么?你这武林败类!你这人间妖孽!”
纤班的人、鲤鱼滩的人,以及蓝仲顺和土匪们,都以为白龙会被这些话激怒,与阎大浪决一雌雄。然而,所有人都看见,突然之间,白龙眼睛一亮,撇开众人,魂魄仿佛被什么牵引着,直直地向前方走去……
对面,正过来一个女人,她就是卧病多年的阎柳氏。
“柳柳,”白龙声音颤抖起来,迎上前去喊道:“真是你吗?我的柳柳,二十多年了,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呀,你怎么在这儿出现了?”
阎柳氏也认出了对方是谁,紧走几步,脚下轻松,脸色红润,甚至看上去年轻了一二十岁。
阎玉水和阎五家的对视一下,暗道:“这是咋回事?嫂子突然就醒来哩?居然自己跑下河滩,还认识……”
这么多年来,阎柳氏一直在炕上养着,长期被人们当作脑子有问题的糊涂婆姨,她说的任何话,人们都不相信,都认为是胡说八道,久而久之,便不愿和人们说什么了。刚才,听到村里又是放枪,又是喧嚣,知道发生大事了。见丈夫阎一石抖抖地躲在墙角抽大烟,用以麻痹神经,就骂了声:“一辈子,你都不是个男人!”她惦记着心爱的鱼儿,将衣衫穿戴整齐,挣扎着出了门子。由于心情激切,没人搀扶,走着走着,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瘫瘫,生活完全可以自理,这才树立了自信,调整好情绪,发现河滩上聚集着许多人,不由自主来到了这儿,一眼认出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那位情哥哥,便操着浓重的陕北口音,脱口而出:“我的亲疙瘩,你来哩……你……”
土匪、纤班、鲤鱼滩的父老乡亲,皆都被白龙和阎柳氏的神情和言行吸引住,人人瞠目结舌,个个面面相觑。
泪水,在这两人的眼中打转,渐渐模糊了各自的视线;思绪,又如长久的相思,把他们拉回到二十多年前……
4 白龙冒名顶替马文,充任河沿县令不久,觉得烦闷无趣,出外散心,来到鲤鱼滩,见村民们皆在地里务庄稼,村里一派祥和平安景象。
突然,他眼前一亮,发现了正在晾衣服的阎柳氏,心儿怦然一动——那红扑扑的脸蛋,黑油油的头发,丰腴腴的身段,白生生的胳膊……顿时使他销魂蚀骨,毫不犹豫将她掳到县城,大摆宴席,为自己获得如此战利品而庆贺。酒宴之后,他问清了此女名叫“柳柳”,是刚过门的新娘子,看上去并无恐惧,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样。入帐时,他却吓了一跳,原来这个柳柳,居然是个处女,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一时间,他大喜过望,将县衙之事皆都交给师爷处理,白天晚上陪着柳柳在西湖里游玩,在书房中嬉戏,在床榻上欢闹,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柳柳也是个性情中人,在他无所不在的抚爱之下,像一朵鲜花,迎春怒放开来:一投足,一举手,一回眸,一颦笑……皆都显得那么温馨,那么有情,那么美丽,那么动人。
俩人如胶似漆地过了几个月神仙般的日子,渐渐地,柳柳见到他就恶心起来,动不动就呕吐不止。常常是,他爬在她身上,兴致正高,几欲狂癫之时,柳柳就会大反其胃,将污物一口一口吐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使他兴趣全无,浑身疲软。而且,时间越往后来,柳柳呕吐的越厉害,甚至水都无法进肚。
“妈的,我就这么讨厌么?”他实在无法忍受了,骂道:“柳柳呀,我对你这么好,把你当天仙供着,你竟然见我就恶心,如此讨厌我,这是什么道理?”
“我……我……”柳柳一边捂着嘴,一边说:“亲疙瘩,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下……我就是恶心嘛,真不知道是咋回事哩。我……我……”话没说完,又哇哇地呕吐起来。
“罢罢罢……”他觉得无望,悲哀地挥挥手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你那郎君……那就好吧,我成全你!”说完,拂袖而去……痛苦了好一阵,他终于下了决心,派人将柳柳胡乱扔到了黄河滩上,骂道:“养不家的鸟鸟,我把一切都给了她,还是得不到她的心呀!”从此,他放浪形骸,只要见到漂亮女子,便掠回县衙,玩弄三五个月,见肚皮没有反应,就胡乱扔了。几年之内,经他手的女人少说也有七八个,可他对自己越来越没了信心——因为他们白家,人丁单薄,父亲就他一个儿子。由于自小身体羸弱,入道学武,也是为了强身健体,好繁衍白氏子嗣。许多年后,无论他抢到怎样的女人,无论他如何昼夜努力,皆都没能给白家生出一男半女。经许多郎中诊断,认定他本人已经丧失生育能力——这更勾起了他对年轻时与柳柳的那段情感经历的眷恋。
“那时候,我真傻呀!”他每每敲打自己的额头,顿足痛哭道:“我咋不知道,柳柳已经为我怀上了娃,而且有好几个月了?我真该死呀……柳柳啊柳柳,你在哪儿呀……柳柳啊柳柳,我想你和娃……”
近些年来,他渐渐觉得自己“老了”,就不惜代价,四处托人寻找当年的柳柳。
没想到,时隔二十余年,柳柳居然像梦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像当年那样,操着浓重的陕北口音,留着油黑的秀发,尤其是脸蛋上那两团红彤彤的颜色,还像太阳一样鲜亮可爱。
“我的柳柳呀!”他越过时空隧道,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满腔的话没说出来,眼泪便刷刷地流了下来。
此刻,包括土匪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白龙和阎柳氏这情形所震撼,顾不上议论,顾不上猜测,顾不上惊讶,顾不上感叹……就听白龙抖抖地说:“你一点都没变,你和从前一样年轻。咱的娃呢?是男的还是女的?”
“鱼儿……”阎柳氏抹去脸上的泪痕,张大眼睛,四处寻找起来,声声呼唤:“鱼儿呢?你的亲爹回来哩!”
阎玉水、杏花、阎五家的、阎立土等人听到这儿,悲痛万分,缓缓散开。
人们看见,前方不远的场院上,父老乡亲们正在为孔秀才和鱼儿收殓尸体。
阎柳氏一眼就认出了倒在血泊中的鱼儿,不顾一切扑过去,见阎一石正蹲在鱼儿身边哭泣,脱口说道:“孩他爹,鱼儿咋哩?天呐……她死哩……”紧追其后的白龙,看见他的柳柳叫另一个汉子为“孩他爹”,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住了步,切切问道:“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呀?”
阎柳氏站起身来,见阎大浪领着河子、根子等纤班的人,阎玉水领着杏花、阎五家的、王荣诚、阎立土等人也围了过来,就对众人说:“二十多年哩,总也说不出口,今日告大家实情吧,”指着阎一石说:“你们看他,整日里抽大烟,人软得像一根面条条,好可怜呀……他呀,从来就不是一个真男人……”
人们再看阎一石时,觉得这人实在委琐,正用双手捂住脸眼,一句话也不吭地在那里发抖。
“我的女儿呀……这是我的女儿呀……”突然间,白龙发疯似的吼起来:“黄河呀,我问你,这是咋回事?老天让我白某一生只得了一个娃娃,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