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谣-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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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先生忙说:“阎班主说笑了,说笑了。鄙人一生,对老人和晚辈有着独特情怀。圣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无论时代如何变化,圣人之教是永恒不变的呀!”
他的这番话,和刚才的那番举动,使阎玉水和村里的人们颇有感慨,交头接耳道:“这位先生满腹经纶,比咱孔秀才的学问还大哩!”
阎立土点头赞道:“前辈真是个大好人啊,真是有涵养啊……”
阎玉水趁人们恭维白衣先生之际,迅速拿起金元宝,小声对阎大浪说:“嘿嘿……我先替你装上,免得丢哩……”
河子鄙夷地瞅了她一眼,知道婶儿总是千方百计揩纤班的油水,心里道:“总是这等小家子气,把杏花姐都带坏哩……”但嘴上没有吱声。
“哎呀呀……”阎玉水这便笑着嚷道:“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呀——如果不嫌弃,就在咱鲤鱼滩用了餐再走也不迟。”
白衣先生掏出怀表,啪地打开盖子,看了看时辰,又望望黄河,收起表来,笑道:“子曰:‘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时间不等人呀,我得赶紧去蛤蟆滩办事,咱们后会有期……”
阎立土、阎立木等汉子和阎五家的、阎孙氏等女人见他执意要走,纷纷上前挽留。
“蛤蟆滩离咱这儿近得很哩,”阎一石道:“先生吃顿便饭再走,不会耽误你甚事的。”
阎玉水也挡横道:“哎呀呀……先生是瞧不起鲤鱼滩呀,连口茶都没喝便走,这让我们心里咋过得去嘛……”
白衣先生深深地鞠一个大躬,谢过人们之后,又指着随行的小书童说道:“鄙人办好货后,就让这孩子来通知各位纤班大哥——事成之后,由鄙人做东,宴请诸位就是。”说完,又是打恭,又是作揖,戴上盔帽,礼貌有加地退回船上;俩小书童解开缆绳,频频向人们挥手。一会儿,船便缓缓离开鲤鱼滩,被万顷波涛托着,向蛤蟆滩驰去……
3 这天夜里,紧张了数日的人们,皆都放下心来,安安静静睡去;整个鲤鱼滩,一片静穆。
孔秀才喝了一肚子姜汤,精神渐渐恢复过来,听阎玉水和阎一石等人告诉他,说那是一条商船,也就放下心来,自嘲道:“如此看来,神情过于紧张哩!真是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一旦心绪平静下来,他又习惯性地研好了墨,摊好了纸,续写起了他的《春秋》。写着写着,就听到外面有动静。由于过于专注,起初他并没在意,后来响声越来越真切,才开门出去,就依稀看见有个鬼魂,在旷野上闪动。他心里咯噔一下,说道:“莫非是我书里那些英烈灵魂复活哩,正在黄河的浪花声中翩跹起舞?是的,这些黄河儿女,永远是不会死的……”眨了眨眼,他的确看到了灵魂,就抖抖地宣道:“我把你们载入史册哩……真乃惊天地,泣鬼神……”也许那鬼魂害怕他,停住动作,伫立片刻,“嗖”地一声,消了影子。
这晚,河子也累煞了,死猪似的,居然也像从前的井子那样,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半夜,他起来解手,迷迷糊糊瞅见一个黑影,在柿树下的坟包间闪闪烁烁。脑中,这便闪现出红红亮亮的女娃倩影来,他顿时睡意全无,眼前一片灿烂,一片美丽……
“是你吗?”他亢奋地对女娃说:“我可想死你哩!你是槐花,我猜准哩……”
女娃仍在冲他笑着答道:“嘻嘻……不管我跑到哪儿,你咋皆能找到?嘻嘻嘻嘻……”
听了这话,他叫道:“好槐花,跟我走,我们是一对金童玉女,嫁我吧!”
女娃只是“嘻嘻”地笑个不停,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冲上前去,他想捉住女娃。一伸手,心里咯噔一下,暗自骂道:“该死,咋又想女人哩?”这便从梦幻状态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捉错了人——眼前的美景,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河子揉揉眼睛,问道:“你是何人?深更半夜在这儿做些甚哩?”
他的出现,把那人吓了个半死,连连跪地求饶:“回大人的话——小人肚子痛,疼得厉害,只是出来拉泡屎,没做别的什么事情呀……”
河子这才搞清楚,这人原来就是白天在场院之上,讨食的瘸腿老叫花子。他转回头,吼这人道:“别乱跑,拉完屎赶紧回去,老实歇息!”
叫花子点点头,一瘸一拐,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十二章
鲤鱼滩出了这等人命大事,我们撒腿就逃掉,全让纤班来扛顶,这叫大伙心里咋过得去呢?
1 一大早,阎大浪对纤班发下话来:“准备迎接战斗!”他对土匪的行动不抱任何侥幸心理,精心筹划了一夜,就从木棚棚回到村里,见人们藏粮的房子已经腾空,知道在阎一石、阎玉水安排下,粮食皆藏好了,这就放下心来。他将阎玉水、阎一石等村里主事的几个人召来,对他们说:“我昨晚上想了一宿,咱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那白龙迟早要来的。你们也别在家里呆哩,就带着老人和妇女,赶紧到后山躲起来——村里的事情,就交给纤班处理,反正我们还要给昨日那位先生拉纤。”
“阎班主,这咋行哩?”阎玉水想了想说:“鲤鱼滩出了这等人命大事,我们就撒腿逃掉,让纤班来扛顶,这让大伙心里咋过得去呢?”阎一石大咳一番,也点点头。
河子按照阎大浪的指示,这就把正在写书的孔秀才请来,征求他的意见。
孔秀才听罢,捻着山羊胡子道:“那帮土匪,咱是惹下哩!他们定然会来的。而今眼目之下,阎班主说得对,也只能这么着哩……”
河子拉了他一把,插嘴道:“人是我打死的,让他们来找我好哩!有甚了不起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娃呀,”孔秀才紧张地抖起来:“在这要紧三关时刻,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你是上游李家唯一的根苗。你没哩,李家也就绝后哩……”
阎玉水拉住河子的胳膊说:“你老舅说得对——你得跟着乡亲们到后山去,人是你打死的,土匪认出你咋办?”
阎大浪瞅瞅河子,想了想,将他推到阎玉水一边道:“娃,听你舅你婶的,撑一回头儿,快领着乡亲们往后山躲吧!”
河子梗着脖子,死活不愿撤,嚷道:“我不跑——我不躲……我不做缩头乌龟……”
阎大浪看着河子坚定的样子,只好说:“别嚷哩!就这么着——河子你跟着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忽然之间,天下大乱。村民们皆在乱跑乱喊:“快看呐——土匪来哩!土匪上来哩……”
阎大浪、河子、阎玉水、阎一石、孔秀才等人夺门而出,紧走几步,登上高台,放眼望去。果然,从虎狼湾顺流而下,气势汹汹过来十几条黑糊糊的船只。匪徒们边划桨边呐喊——顷刻之间,船儿“呼呼啦啦”在鲤鱼滩停了下来。
“呆甚哩?”阎大浪朝正在发愣的阎玉水大吼一声:“还不快去组织乡亲们跑!”
阎玉水嘴里“喔喔”两声,缓过神来,冲村里父老乡亲大嚷大叫:“大叔大爷们,婶子大嫂们,都别乱,快都跟着,到后山躲起来……”
孔秀才已经吓得缩作一团。他嘴在颤抖:“这便完哩……这便完哩……”
河子急忙叫来几个逃命的村民,搀扶着孔秀才,向后山跑去。
吵吵嚷嚷,纷纷杂杂……从村前到村后,大人在嚷,碎娃在应,老人在骂,女人在哭……从村东到村西,到处都喊着“快跑呀,晚了就没命哩……快逃呀,土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望着这纷乱凄惶的一切,阎大浪习惯性地咳了一声,冲河子吼道:“我这就上场院去——你快把纤班的人皆叫来,咱去迎那些狗日的!”
河子不想离开阎大浪,但在那双血红的眼睛逼视下,不敢违抗命令,只好目送阎大浪离去;用手做成喇叭筒,向四下里广播:“纤班的兄弟们——大家快去场院集合……纤班的兄弟们,咱准备和土匪拼命啊……”
根子、岩子、路子等人,在平常没有事情的时候,皆会口袋里装上几块洋元,或者怀揣几尺花布,或者藏掖些稀罕物什,去村里串女人。这会儿,听得呼唤,便分头向场院汇集。
一时间,村里的人皆已散尽;纤班汉子,一个也不缺地簇拥着阎大浪,怒目圆睁,严阵以待。
土匪并没有直扑场院,而是分头包围,抄了村里人的后路,将四散的村民悉数堵住。然后,土匪强行将人们排成队;少扶老,男携女,一字儿被押到场院里来。
河子环顾四周,见土匪黑压压的,似有千军万马,而且个个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咚!”孔秀才这就向土匪跪下,抖着山羊胡子,扯着沙哑的嗓子嚷:“各位老大,有话好说呀……有话好商量,我们鲤鱼滩……”
土匪们并没有理睬他的辩解,冲人们吼道:“皆都站好了——不许动,谁动砍谁的脑袋!”
孔秀才连滚带爬,缩进人群,被河子和正在给杏花递眼色的根子搀扶起来。
人们安定下来后,土匪们面向河滩,迅速地排成两行,惊天动地喊了声:“请——大——哥……”就见从船的方向,大摇大摆过来四条猛汉——像四团黑球,向人群滚压过来。
人们紧张起来,眼睛都在分辨,想看清哪个是龙头老大白龙。
孔秀才抖抖地向人们介绍:“你们知道这是谁么?这四位,皆是天上煞星下凡,我在禹王滩听说,这四魔头皆有封号:一个唤作霹雳,一个唤做闪电,一个唤作雷鸣,一个唤作雹神。他们便是白龙旋风的四大金刚,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在土匪们的恭迎下,四大金刚来到场院;那个叫雷鸣的煞神,挎着盒子炮,举着鬼头刀,果然声如惊雷,冲人们吼道:“是何人杀了我家二当家?有种的就站出来,老子要见识一下这位英雄豪杰!”
这声音,把孔秀才等人吓了个半死,他不由得的冲四大金刚跪下,抖抖地说:“各位老大,我们鲤鱼滩男女老幼,世代善良,务农度日,不偏不倚……白蛟的确是在这儿被人打死的,可凶手不是我们,是下游蛤蟆滩的人呀……”
那位叫霹雳的煞神,不容他说完,上去就扇了他一记耳光,将石头镜打飞,嘴角顿时冒出血来。
“这是咋回事?”孔秀才眼冒金花,暗道:“喊话那煞神,怎么酷似当年升堂坐案的马县长?这……”头也晕,气也短,又惊恐地辨认半日,实在无法将恶魔与县长联系起来,边擦嘴角的血,边暗道:“不可能,绝不可能,许是我老眼昏花哩……”正准备说话,就听霹雳吼道:“老不死的,大爷不听你这一套!有话,就对我们师爷说吧,他是子房附体,孔明再世……”
接着他的话,就有叫闪电的煞神,用双手握住银项圈,伸长脖子,冲黄河高唱一声:“敬——请——师——爷……”但见霹雳、闪电、雷鸣、雹神四大金刚皆掏出盒子炮,冲天上“乒乒乓乓”放了一排枪,如是年节里的礼炮。
人们方才领悟了盒子炮的威风。紧接着,放眼望去,就看见:河滩之上,在两个手持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护卫下,健步走来了土匪的师爷。
河子看得头皮发麻,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叫道:“我的天呐——这不是昨天的那个叫花子吗?他怎么不瘸不拐哩?他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土匪的大师爷……”正当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师爷已经来到了人们面前。他是个老汉,满脸皱纹,背有点罗锅。但是,今天却穿着缎子玄衫,手持一把折扇,鸡血石扇坠,一晃一晃,鲜艳欲滴;边煽风边冲人们笑。
对此,根子也吃惊不小,回头与身后的阎玉水等人对视片刻,面面相觑。
阎大浪热血沸腾,心里暗道:“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哩……我必须按我想好的策略行事,沉住心气,让他们把戏全部演完,我再来个大收场!”就紧皱眉头,并不惊讶这人由叫花子变成了大师爷,而是琢磨着:“他……好像从前在哪见过?”
大家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在做梦,太不可思议哩……
四大金刚见师爷上来,皆都跑步迎上前去,抱拳纳头,恭敬有加。叫雷鸣的指了指跪在地上,正在擦拭脸上嘴上血迹的孔秀才说:“这老东西,还嘴硬,说不是他们干的……师爷呀,你运筹帷幄,满怀韬略,明察秋毫,请你对他们说话吧!”
“哗!”那师爷将折扇合拢,轻轻敲打着手掌,一步一步来到孔秀才面前,笑道:“这位老先生,可是有一大把年龄了!你老实告诉我,谁杀了我家二当家,我就叫他们放了你。怎么样?咱哥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