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底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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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敢往下想，但他的话还是让她心里有一种愧疚。
　　“你不会就这样认输吧，如果我没看错你的话。”
　　“不会，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林玉开始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想帮你呢？”
　　“不用，你帮不上我。”
　　“不试怎么会知道？”
　　这是陈斯明喜欢说的一句话，同样也是林玉喜欢的。
　　“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谢谢你。”
　　“我知道自己当时那么做太不明智。我真的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没有任何想伤害你的意思。你走后我一直到今天都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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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底片五十一（2）
…


　　“你不用解释，那不能说是你的错。”
　　“这么说，该解释的是你？”
　　“不，我知道你也不想听什么解释，如果当时我完全不理解你的话，那么现在是不完全理解，但我愿意尽量去理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没有必要拿它来烦扰自己。我早就忘记了，也许你在我忘记之前就已经忘记了。”
　　“你这么认为？”
　　“这是很自然的。”
　　“但你错了，你不了解我，更不会了解我对你的关心。我知道有太多的话你和我一样把它埋在了心里，如果我们都执拗地守着这份尊严，我们是否会错过今生所有的花期？”
　　陈斯明的眼睛里露出一种探寻的神色，嘴角边敏感的线条更明显了。
　　林玉对他的话没有无动于衷，也不想无动于衷，她甚至比他更急于想了解他内心的东西。她知道他没有忘记自己，她知道她不能现在就表明自己的愿望，她知道一切还没有定局。
　　“不，也许会错过一次，但不会错过所有，如果你不想错过的话。”林玉说完马上转移了话题，她不想给他思考她的话的时间。
　　“为什么不问我这几年的情况？”
　　“为什么要问？我并不在意你的过去，更没有必要刨根问底，如果我那样做，只能证明我内心素质太差，无力承担什么，你知道这不是我的风格。但我还是要说，我一直都在打探你的行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对你还抱有幻想。我听到你的成功很高兴，但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我期望的还要高。”
　　“谢谢你，我只是喜欢我的事业并尽了力，谈不上成功。”
　　“我并不这样认为。”
　　他抬起眼睛望着她，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说她都不会把心里所有的话告诉他，但他并不介意，他相信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心。
　　“那年你去了县城，我也跟着去了。你很惊讶是吧？我当时真的想把你从那个男人手里抢回来，可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看着他眼睛上面宽阔光洁的前额。
　　“为了你，我不想伤害我真心喜欢的女人。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爱过的一个女人。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女人。想听我的故事吗？”
　　“为什么讲给我听？”
　　“其实，这个故事应该在三年前就讲给你听的，可你那时候不想听，因为你不想了解我，如果你听了，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林玉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疑惑地望着他，又好奇地期待着他的故事。
　　“外面的月光那么美，你不反对出去走走吧？”
　　陈斯明站起身。
　　林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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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底片五十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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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总是给人一种遐想的空间。
　　月光如水，心情如水。
　　周围只有风声，轻柔的风吹拂着路边的树飒飒作响。这样的夜晚，这样让人销魂的时刻，静静地听着风声，体味着大自然的风情万种，林玉顿时感到心里清凉而明爽。
　　她抬起头望着陷入沉思的陈斯明，突然发现他的脸像一幅水墨画一样，看起来轻描淡写，仔细品味却很有意境，很有深度。她不由地涌出一种如丝如缕般的似水柔情。
　　陈斯明开始缓缓地讲述他的故事。
　　“我小的时候很苦，我不是说生活苦，是心苦。
　　你一定奇怪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得心里苦。是的，没有人能理解一个孩子心里苦是什么滋味，可我知道。
　　我5岁时父亲生病去世，母亲带着我到了后父家，他是省城里的一个有钱人。后父有一个女儿，比我大两岁，叫史云，长得很可爱。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只会惹是生非，后父非常讨厌我。在我6岁时，他们把我送进了一所寄宿学校，离家很远，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
　　一年后，母亲又生了一个小弟弟，她和后父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小东西。为了他，我经常挨后父的打骂，更不能容忍的是他常常不让我吃饭，有时一天都吃不到一口东西。我母亲惧怕他，不敢违抗他，只会偷偷地抹眼泪，心疼我。
　　我那个小姐姐史云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她总是护着我，瞒着后父给我送吃的，为此她常遭到后父的责骂。可她一点也不在乎，还是在我挨罚时偷着给我送东西吃。我很感谢她，常常亲她红朴朴的脸蛋来表示我的友好，她从不反对。
　　在这种压抑和欢愉交替的环境中我长大了。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考上大学，母亲对我很失望，后父更是冷言冷语。但他已经不敢再打我了，因为我的个头长得比他还高出一截。
　　后来我赌气出去找了一份工作，和一个朋友住在一起，不再回家。
　　那时史云已是省城一所大学的学生，放假回来听说了我的事，她连夜找到我，极力说服我第二年再考一次，她相信我一定能考上。她安慰我落榜不是我没有实力，而是没有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但她没有说服我，非常失望地走了。我当时看她伤心的样子心里真的很难过。可我不想再上学，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做出一番事业，要做给我的后父看。
　　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史云一次一次地来找我，她说直到说服我为止。我心里不忍，就答应了她再试一次。整个假期，史云没有做别的事，死缠住我帮我复习功课。她的认真劲儿让我没法拒绝，终于下定了决心再考一次，就算是为了史云吧！
　　第二年，我没有让她失望，考上了一所外地的大学。史云高兴地抱着我半天没有松手，她的泪把我的肩膀都打湿了。然后，她看着我笑，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我当时感到幸福极了，有这样一个好姐姐真是我的幸运。
　　后来，我到了学校后经常和她通信，慢慢地我发现我爱上了她，她更爱我，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等我大学毕业时，史云已经是省城一家大公司的部门经理了，她帮我介绍进了那家公司，我们成了同事加恋人。
　　终于有一天，父母发现了我们的恋情，后父怒不可遏，把史云赶出了家门。
　　那天晚上，史云无处可去，来到我租的小屋找我。我们两人无法控制地走到了一起，谁也没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不愿去想。过了几天，我被派到外地接一个项目，一去就是几个月，后来我才知道是后父的安排。
　　我走后，史云被妈妈找了回去，后父答应只要从此以后她和我分手，便不再追究，而且后父做主把她许配给一个有钱有势的富商的儿子。那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早就看上了史云，也曾几次纠缠过她。史云死不答应，义正严词地告诉她的父亲：她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不劳父亲大人操心。后父恼羞成怒，扔下一句话：你要不答应你就去死。
　　也许我们真的不该相爱，也许是上天惩罚我们，史云竟然怀孕了！
　　这一下更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史云虽然毫不示弱，终于没能抵住利箭般的风言风语和他父亲狂暴的辱骂，也没有等到我回省城（我给史云的信件全部被后父扣压，并对她封锁我的消息），她以为我真的抛弃了她。
　　她在极度屈辱和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了一句话，是后来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说，她依然爱我，来生还会爱我，她走了让我找一个和她一样的女人，那一定是她的灵魂所在。回到省城，我被这个消息彻底击垮了，我跪在史云的墓碑前发誓，一定要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
　　第二天，我谁也没有告诉，辞掉了工作，一个人离开了省城，离开了那个让我痛不欲生的地方，我开始四处流浪。
　　从此以后，我变得冷酷无情，我蔑视这个社会，蔑视周围的一切。你想象不出我是用怎样的心态，怎样的忍受力活到了今天。
　　我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浸满了我血和汗，我拣过破烂，扛过煤气罐，给人擦过皮鞋，修过自行车；我打过架，受过伤，替别人卖过命，也坐过牢。可我活过来了，用我的毅力，用我的坚韧，用我对史云的一片真情，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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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底片五十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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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件事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却永远也无法抹去。
　　我承认一直以来我的内心都被黑暗笼罩着，很难有光照亮，只有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才感到心里有什么地方被点亮了。你身上柔和的光辉让我惊异，不夸张地说，我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希望。
　　这些年来我什么都做过，唯一没有做的就是去爱一个女人。我以为史云死了以后，我的心也死了，我的爱也不会再有了。那种纯真的感情，至今让我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我一直坚信这一点，直到那天看到了你。是你唤醒了我埋在心底的爱。”
　　林玉感到自己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你和她很像，一样的美，一样的善良，一样从容的眼神。那眼神不能不让我心动，那眼神让我以为史云又回到了我身边。在我看来，你是一种气息，一种感觉，更是一种宁静的却无法抵挡的力量。
　　当你带着一身清纯一脸从容向我走来时，我便别无选择地爱上了你。
　　原谅我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所做的一切，那时候我似乎觉得想得到你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史云，为了史云的心愿。后来你走了再也没回来，我想明白了我那样做对你不公平。后来我就一直在关注你，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安心了。对你事业上的成功我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你的能力，了解你的为人。
　　我心里踏实了，安宁了，但怎么也不能把你从我心里抹去。于是我意识到，我真的爱上了你，不是为了史云，完完全全是为我自己。”
　　陈斯明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地述说着，很真实，很感人。
　　林玉感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声音发颤地说：“谢谢你的故事，也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真的很幸运。”
　　“不要那么快就下结论。也许我说得太多了，我并不知道你愿不愿听。当然不管是否愿意，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希望不会让你感到厌烦。”
　　陈斯明望着林玉，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洒在她脑后飘舞着的柔顺的发梢上，他看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的一波一波的光芒，透着月光泛着一抹蓝宝石一样的光，晶莹而透明，把他的心照得通亮通亮。
　　陈斯明竟有些感动得想哭出来。
　　终于，他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了一句：“好了，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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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底片五十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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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柔和地环顾着小屋。
　　林玉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想着陈斯明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知道她和刘海所有的事，过去的，现在的。如果他知道了，还会这么对她吗？如果他不知道，她该不该告诉他？
　　她更不敢断定陈斯明对她的表白都是发自内心的，虽然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那么真诚。在经历了那场不幸以后，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她学会了保护自己。她不想自己再受到伤害，她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起。她只是想借助陈斯明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她不会再成为任何一个男人的俘虏，她不会再让男人控制，她要做的是控制男人。
　　她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她还要继续走下去。当然，陈斯明不是一般的男人，更不是那种好色之徒，要想紧紧地抓住他的心，一定不能性急，要让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任和感情。
　　林玉想得最多的还是陈斯明那一段让人为之心颤的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没想到在陈斯明看起来坚毅冷峻的外表下却跳动着一颗充满着激情的爱心，在他高傲自信的眼神里却隐藏着那么深那么切肤的伤痛。
　　林玉的心又一次颤栗了。她不能为了抚平自己心里的伤痛去伤害另一颗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她不能。她应该把自己的一切都坦诚地告诉他，给他一个公平的选择，也是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