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森林-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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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田和易弦用一个四轮小板车把装着陶土的木箱拉到一个窝棚边。
这个窝棚的设计和其他的不太一样,它比一般窝棚大了很多,门两侧的两面墙可以完全地打开。
这两面墙的墙体是用劈成片的芦苇编成的席子做的。苇席的四边钉上两指宽的竹片,再从中间竖直钉一条竹片,这两块再分别钉一个x,这样,本来不算太结实的苇席就被牢牢固定住了。
墙体两侧和下方的竹片都打了孔,穿上绳子就可以固定在两侧的木框上,要打开墙时,解开绳子,用竹竿撑起墙面,窝棚立刻就变成了一个亮堂的大棚子。
做陶器的那些工具全都摆在这里。这里,其实是陶器工坊。
由于多年未用,工具上面盖着草帘子,工坊里到处是灰尘蛛网,角落里的一个捕鼠笼里还有只不知什么时候惨死的干瘪松鼠。
打扫一番后,易弦取来两桶水,倒进墙角的两个水缸里。
装陶土的木箱也搬进窝棚里,在一只擦净的空水缸上放上一个孔洞只比小米大一点的筛子,取出一些陶土,再次淘洗。
这时的黏土已经由刚挖出来时的棕黑色变成了土黄色,十分细腻。
在一个竹匾上放一块粗布,把淘好的陶土倒在上面,挤压出水分,放进一个小木桶里备用。
何田家的大部分陶器是用模件做的。
模件是烧制好的陶做成的,用草绳捆着堆成一堆。有用来做盘子的,也有做碗和水杯水盆的。每种模件都有好多个。
陶锅也可以用做水盆的模件做,只要倒好模后再在盆子两侧加两个耳朵,那就是锅子了,锅盖就更简单了,把陶盘翻过来,底上粘一个手柄就行了。
看起来很容易,但操作起来并非如此。
比如做陶碗,模件有三块,底部一块是个倒扣的碗状,有三个足,中间有个小孔,然后是两个对称的模件,和起来像是一个从中切成两半的碗,合拢之后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圆孔,倒扣在底部模件上,要从底部的三足之间各穿一条皮绳,在顶部系紧,模件才扣越严,泥浆倒入之后,成形的碗才会完整。
和好的泥浆也要稀稠合适,太稀了,泥浆很快全都流走了,陶坯无法成型,如果太稠了,又流不到最底部就变干了。
工坊中有几张特别长又特别细的木板凳,是用来放做好的陶坯的。
模件绑紧之后,在两条板凳间放上一个平平的木板,把模件摆在上面,木板中间有几道凹槽,便于多余的泥浆流出来。
装泥浆的小木桶一侧安了一个v型的竹嘴,泥浆从这里倒出来,倒进模件上方较大的那个孔,倒的时候速度要均匀,不然会产生很多气泡,这样的陶坯一烧就会裂。
等泥浆从模件上方的另一个小孔冒出来时,就说明模件内部的空间被填满了。这时就可以接着倒一个模件了。
倒好的陶坯,通常等上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解开模件取出来了。
只要陶坯完整,没有哪里缺一块,或是有大气泡,就算倒模成功了。
用泥浆倒模做出的陶坯通常会在模件连接的缝隙处留下一条棱,这个,和其他的小瑕疵都可以慢慢修改,因为陶坯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完全干透,等它们稍微干一些,不会因为轻轻一捏就变形了,就可以竹子削成的各种工具刮、削、磨、切,甚至大刀阔斧地修改,想雕刻出花纹也行,想在上面黏上一些陶土做的装饰物也行。
何田小时候,最喜欢把树叶、花朵拓在陶坯上。
在陶坯还很柔软的时候,你还可以稍微改变它的形状。易弦被救回来,他刚醒来时看到那个瓶口扭曲的花瓶,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除了利用模件倒模,何田家也有拉坯器。可以完全用手工制作一件陶器,当然,比起倒模就费时得多。
拉坯器像一个坐在圆柱台上的大圆盘,圆盘和圆柱台之间安着转轴和转轮,坐在拉坯器边上,用脚不停踢动圆柱台,大圆盘就转起来。
用拉坯器做陶器时,把做好的陶坯放在圆盘上,匀速踢动转台,竹刀放在陶坯外壳上,缓缓由上到下移动,就能把陶坯修得更光滑,或者做出波浪式的凹槽花纹。
倒好了五个碗四个盘子后,最先淘好的陶土也变得比较干了,把它取出来像揉面那样揉匀,就可以放在拉坯器上了。
易弦知道手工陶器是怎么做出来的,也知道拉坯器是什么,但是从来没上手玩过,很是跃跃欲试。
何田给他示范,“先踢得快一点,让转台和圆盘转起来,然后保持这个速度,两只手一起把泥胚托起来,太干了就在手上加点水!不过你不想它太湿,太湿了,很容易就塌。”
她做了个水杯。水杯是用拉坯器做陶的入门练习。
她先握住陶坯,拉成一个两手合抱粗细的圆柱,然后两手拇指插在陶坯顶部,其余手指放在外面,“慢慢向外拉,你看,现在里面有个洞了吧?这就是杯子里面了。要是想让杯子更高,就向上拉,想让它更圆就向两边拉。”
等杯子的高度、大小都合适了,何田不再踢转台了,圆盘慢慢停止转动,她从一盒工具中取出一根两端栓着小木棒的细铁丝,两手握住木棒,向泥胚中间轻轻一拉,铁丝就把陶杯的胚从剩下的陶坯上分割下来。
陶杯的泥胚现在就能放在一边的木板上晾干了。
“然后,你可以捏一小块泥,做个杯子手柄,或者,你也可以用拉坯器做,拉起陶坯,拉出一根小尾巴。”她站起来,让易弦坐在拉坯器前。
易弦在何田的指导下,很快做出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小尾巴,粘在杯子侧面,就是一个把手了。
做好的陶坯放在工坊里晾晒,等完全变硬了,就可以放进窑里烧了。
试着做了几次之后,易弦做的茶杯不是还没十厘米高就歪得不成样子,就是一边高一边低,他终于成功了一次,小心翼翼用铁丝切下,太激动了,还没来得及从拉坯器上拿下来,不知怎么又踢了一下转台,刚做好的杯子就飞出去,摔在地上,又变成了一坨泥。
何田怎么也忍不住笑了,哈哈笑了几声,看到他又变成三角嘴了,赶紧抿紧嘴唇。
易弦嘟着嘴,把那块泥巴捡回来,重新堆在拉坯器上。
何田戳戳他肩膀,对他微笑,“都快七点了,我们先吃饭吧。”
今天的晚饭主食是二米粥,菜是麻辣凉拌兔丁。
胆敢咬破篱笆偷白菜的兔子还不是单独行动,而是成群结队的,结果一个个都被抓了。
设下陷阱的第二天早上,易弦在白菜地的篱笆外面发现一只已经僵硬的兔子。它勒死在了铁丝圈做的陷阱上,靠近胡萝卜地的边缘,两个陷阱笼子里还各有一只兔子。
这两只兔子暂时和其他兔子养在一起。
易弦还有点懊恼,“早知道咱们就等秋天再设下陷阱,多抓几只养着。根本不用从这么小养大,浪费好多干草。”
何田安慰他,“谁知道到秋天能不能抓到活兔子呢。这是捕猎,可不是去商店买东西,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死掉的兔子洗剥干净,切成块,先用热油和葱姜辣椒花椒炒了,沥干油,分成两份,一份做了当天的午餐,另一份放在陶罐里藏在地窖。
今天午后,何田拿出那罐兔肉,把陶罐放在一个竹篮里,一半沉在山涧中。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从菜地里采几颗小水萝卜,几根手指粗细的胡萝卜,几粒红红的小番茄,全都洗净,切片、切丝、切成小块,全都放在陶盆里。
兔丁也从陶罐里取出来,因为放了两天,更入味了,和新鲜的蔬菜拌在一起,只看颜色就让人食指大动,再洒上一点糖,拌好之后倒在陶盘里。
屋子里一直种着两盆豌豆苗,每次长到手指长就可以剪掉吃了,这时剪掉一把,洒在盘上,绿莹莹的嫩叶配上粉紫色外皮雪白内心的小水萝卜、橙色的胡萝卜、鲜红的小番茄,还有金黄色的兔肉,更好看了。
跟热腾腾的粥一起吃,新鲜蔬菜脆爽鲜甜,兔肉又香又辣又麻。
“啊,我爱兔兔。”易弦被辣得轻轻呼气,可还是笑着。
何田用手给嘴唇扇扇风,嚼着一口兔肉,“我也爱兔兔。”
杂米饭团()
经过多次尝试;两天后;易弦终于可以用拉坯器做出一个像样的杯子了。
这时;工坊里贴着墙的木架上已经放了大大小小五六十件陶器。
大小不同的碗、盘子、茶杯;用来储物的带盖儿的方盒圆盒;还有陶缸、陶罐、水盆等等。
大多是用模件倒出来的;也有不少是手工做的。
有两对碗是何田做着玩的;小的那对碗底拓上一片叶子,大的那对在外边上贴了个小狗头。
盘子也有很多手工做的。
易弦用拉坯器的技术只能算是勉强合格,但是审美水平还是有的;盘子嘛,其实就是放食物的平面,边缘稍微翘一点就行了。
捏泥巴谁不会啊?于是他就做了好多盘子。
工坊里也有擀面杖、小刀等等工具;他擀面皮一样做了几个不甚圆的盘子;用竹刀雕刻出叶脉,在泥胚未干的时候卷曲边缘;竟是一片荷叶的样子。做得兴起了;易弦干脆做了一套器具;荷叶盘荷叶碗;小莲蓬小荷花香座;再用拉坯器做出杯子后;杯子的手柄就做成一朵妖娆的荷花,杯身上浮雕着莲叶朵朵,婷婷新荷;莲叶下还藏着几条鱼;杯盖是朵盛放的荷花,还有个小莲蓬捏柄。
何田在他最后修整泥胚的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不停地“哇”,让他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装出“这没什么”的样子,抿抿嘴,把杯子泥胚递给她,“烧好了送给你。”
何田小心翼翼捧着泥胚看了又看,笑了,“当然得送给我了,都写着我的名字呢!你不是说过么,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你还记着我说的这句诗呢!”易弦也笑了。
两人本来相视而笑,正笑着呢,不约而同脸红了,又一起别开头。
前一刻还欢声笑语的工坊,顿时静得尴尬。
何田心想,怎么突然间四下这么安静呢?静得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但其实,森林中没有一刻是绝对安静的。夏日午后的风吹过树林,带着草木花香,不远处林子里鸟雀叽叽喳喳,还能听见池塘里鸭子嘎嘎呱呱,工坊一角,小麦卧在地上,用爪子拨动一个泥巴球自娱自乐。
她小心地把陶杯的泥胚放好,偷偷用眼角瞄向易弦,谁知道,他也正在歪着头看她。
两人目光一触,又一起笑了。
何田家上一次开窑烧陶是差不多六年前了。
每次烧陶都是项巨大的工程,不仅要耗费体力时间,还要消耗很多资源:木柴。
要让炉窑温度达到一千摄氏度以上,并保持好几天,以何田家的陶窑大小和以往的经验估计,需要差不多三大堆木柴。
山民们计算木柴的单位“堆”不是很精确的计量单位,大约是指底部两米乘一米半,一人高的一堆木柴。
这样的一堆木柴,把一根长七米以上、最粗的直径达到半米以上的浮木全都劈成小臂长短双手合抱的大小,就差不多了。
要烧一窑陶器,就会将本来留给冬季使用的木柴一下子消耗掉近四分之一。
这些木柴得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赶快补上,不然,第一场大雪过后,再想砍柴,就难得多。
大雪会让树林的样子变得陌生,要找到合适的树就会往常困难,在户外,握着斧子的手会在寒冷中变得麻木,每挥动一次工具,手指都像被无数小针刺着,脚趾、耳朵、鼻尖、脸颊全都冒着被冻伤的风险,砍了一会儿柴,你身上流出的汗很快变成一层贴着身体的冰冷,让你失去宝贵的体温,如果倒霉的话,再因此生病,然后,辛苦拖回家的木头并不能立刻就用,因为树干里面还有很多水分,这种潮潮的柴就算点着了,也会冒出可怕的烟,搞不好还会使人中毒。
去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晚一些,直到十月才下第一场大雪。但这通常意味着,第二年的冬天会提前到来。也许,今年九月中就会下大雪。
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更漫长的冬天,和更庞大的对木柴的需求。
为了补足木柴储备,何田和易弦在烧窑之前要先去砍几棵树带回来。
在河对岸,靠近河岸的一片云杉林因为长得太过茂密,去年秋天,有几棵树开始倾倒,压在别的树上,树根也露出地面一部分。这是树林自然的新老交替。
这几棵树每棵都有六七米高,要是能把它们运回来,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