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荡小牡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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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一掌被他打飞出去了。
「你呢你呢?你叫什么名儿?」她乖乖听话放开他,还是缠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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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玉堂。」
「鹿玉堂。」她重复一遍,记住了。「那天卖给你的书,你读了没?」她突然一问。
鹿玉堂原本就没什么笑容的脸庞僵了僵。
他看过了,也吓到了。
他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会买淫书,而且还是从一个小姑娘手中买下来的。
「那种书,不适合妳看。」他回避了她的问题,反倒教训起她。
「那种书?哪种书?你的口吻好像那种书很不入流。」天香噘着嘴。
「无关入不入流,妳要再大一些读才好。」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看这种淫书似乎……太超过了。
「有多少小姑娘都偷偷买回闺房里看,又不单只有我。」而且「那种书」还是出自她这个小姑娘之手。「好吧,不合适我看,那你看完的感想呢?」她想听听他对她大作的评价。
「太过银荡。」他简短有力地评断。这种燕好野合、床第缠绵,应当是关起房门的极私之事,说出来都嫌羞耻了,何况大剌剌付梓成册?
「就这样?」天香等了很久,等不到下一个评语,不敢相信自己整个月的心血只值这四字?!
「嗯。」笃定。
天香俏颜垮了下来,失望写在她嫩芽似的芙容上。
她知道要有雅量听别人的评论,她也一直都很乐观,要是别人的意见好,她绝对乐意改,要是别人恶意嫉妒的酸言酸语,她也能充耳不闻,当对方在放屁。可是鹿玉堂那种「一无可取,我还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太过银荡』这四字评语」的模样,她还是小小难受了一下。
「没有任何可以夸奖的地方?」她不死心地追问。
鹿玉堂看她黯淡的小脸还残存一丝丝希冀的火光,好似只要他给的答案不对,那簇小火光也会跟着被吹熄……只是他不清楚怎样的答案才是她要的。
「好像找不到。」他还是决定顺着自己真实的想法回她。
那本书读完,就是弄懂了许多苟合的姿势及技巧,其他什么忠孝节义、孝悌友爱的大道理在上头都找不到。
好——大——的——打——击——
天香觉得青天霹雳响彻云霄,每道闪电巨雷都直落落劈向她,每一声都轰得她头昏眼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可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根朽木。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没有本事、没有才华,她根本就该找条白绫,再挑处风水好、气氛佳的屋梁上吊自杀!
小牡丹垂头丧气,像正迎向凋零前的最后一抹晚风,做出苟延残喘的呜鸣。
惨了,她这么在乎他的话,所以受的创伤更大。
这个打击大到应该会让她半年内无法执笔写字吧……「妳认识写这本书的人吗?」他好像看到她在偷擦眼泪。
「不不不不——我不认识!」开啥玩笑!现在怎么可以承认自己就是那本毫无优点的破书作者?!不不不不,她绝不承认!绝不!
倘若他对《幽魂淫艳乐无穷》读不绝口,对她的文藻词汇佩服得五体投地,好似能读到此书,是他祖上积德,并且这辈子死而无憾,进而打算将书当成鹿家传家之宝,一代一代传承下去,那么当他开口一问,她一定立刻跳出来坦承自己的身分,好让他对她进行膜拜。可惜事与愿违,她没脸也没胆指着自个儿的鼻尖,告诉他——书,是我写的……这是文人最后残存的尊严,她一定要坚守。
「那……那本书你怎么处置了?」一把火烧干净吗?
「收着。」书是她送的,他没道理丢……鹿玉堂没发现自己这想法有什么不对,只是非常直觉认定。
「很碍眼吧?不然……我跟你买回来?」买回来她还可以将不得他青睐的书撕个粉碎,当作让鹿玉堂不满意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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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卖。」鹿玉堂想也不想。
「为什么?」不是说不好看吗?
「书是我的,卖与不卖由我决定。」鹿玉堂环视竹舍,小小屋里并没有多余空间,但采光相当充足,暖亮的阳光自头顶琉璃窗洒落,四面墙壁有三面半全是惊人藏书,足见屋主的爱书成痴。再过去有条通往屋后的走道,连接着其他房间。一切都是精致布置,他压根不认为这里是下人房。
「妳在曲府只是个下人?」他很怀疑。
「嗯,我算是曲府家仆。」帮曲无漪赚银子,算是他的下人没错吧。
「他买我来伺候妳。」这是下人的福祉?那么似乎曲府主子也太宽大了。
「他买你来伺候我?」天香很惊讶。
「没错。」方才曲练不是才说过吗?她果然完全没听曲练说什么。
「而你答应了?」天香小脸绽开笑靥,「曲爷待我真好——」竟然知道她想见他,就替她找来他……呜,曲爷,您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长命百岁的……他是没答应,但是卖身契似乎已生效,而且还是因为她,害他捺了手印还不自觉,否则他应该有机会从曲练手中抢回卖身契……鹿玉堂遗憾地想。
「我该伺候妳些什么?」他没伺候过姑娘,不懂自己要做什么。端茶洗衣还是陪她绣花儿扑蝴蝶?
「别说什么伺候不伺候,我在曲府没身分没地位,又没爹疼没娘爱,连想找个知心人说上两句话都没人理睬。你来了正好,和我做伴——先说喔,我天香是拿你当朋友看,你别给我耍那套『小姐下人』的戏码。」天香非常认真地和他交代。她身高虽然没他高,但是说起话来可是和他平等,没有半分气焰被压倒的挫折。
「妳错了,我可不是花钱找他来跟妳作伴的。」曲无漪的声音由远而近,最后一声是踹开门板的巨响,身影潇洒入门。
「曲练,跟他说清楚他的工作。」曲无漪走进来,自己挑了位置坐,交迭起长腿。
「是。」曲练凑到鹿玉堂耳边,「兄弟……你千万别和天香打出什么好关系,这样以后下手才能狠一点。」他先来个不清不楚的开场白。
「下手?」鹿玉堂浓眉轻挑。
「你应该很好奇天香在曲府的身分地位,事实上你也甭管太多,只要知道天香就像曲府里的蚕,吐丝是她的天职,而你的任务就是哄她吐丝……这比喻你清楚吗?要是蚕儿不吐丝,你要适时教训她,可是又不能拧死她,明白吗?」曲练续道。
「完全不清楚,完全不明白。」
「总之,就是要你监督这丫头,要她每天都乖乖认真工作,她若不从,你可以揍她,但是不能揍死她,懂吗?」曲无漪的补充就简单扼要多了。
原来这对姓曲的主仆是这样欺凌她的?
难怪她说她在曲府没身分没地位,又见不得光。
「你之前明明说是要伺候她,而非凌虐。」鹿玉堂冷凝了脸庞。
「只要她听话,没半点拿乔,你当然毋需凌虐她;相反的,你要是有一丝丝怠慢她,我还会怪你失职。反之,若这丫头耍任性耍脾气,让大伙为了她的骄恣而误事,你就得拿出铁腕手段,让这丫头尝尝苦头!」曲无漪合起扇子,朝桌上敲,彰示他说的「苦头」绝不只是骂她两句这么容易。
「曲爷,原来你打的是这坏主意!」天香跺跺脚。她还以为曲爷是体恤她辛苦工作又乖巧认真,才找来鹿玉堂陪她……没想到他这么恶劣!
「所以从今天起,妳要吵要闹就朝他身上发泄,我只管妳月底交出一整迭纸,交不出来,我就找他讨,因为妳的偷懒就等同于他的失职。必要时……」曲无漪沉沉低笑,扇柄扬起天香的下颚,让她的耳朵自己凑到他嘴边,用两人才听到的音量轻声说——因为他声音越轻,就代表他的威胁越重——「少一张,我就抽他一鞭。不知道他能挨我多少鞭?」
她少写一张,鹿玉堂就要替她挨鞭子?!
这太过分了!曲爷哪次看过她月底乖乖交稿的?!她一定会拖呀!那不是表示鹿玉堂就会挨打——「你——你好坏!」天香忘了不到半刻前,她还在心里夸他是好人,祝他长命百岁。
她是笨蛋!是笨蛋!
「只要能榨出稿子,我不介意让妳吠两声。」反正他也不觉得痛。
呀,重担放下来的感觉真轻松……
「我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呀!」她太了解自己了!
「为了他,妳就试试妳不能做到会有什么下常」曲无姿一眼扫向鹿玉堂,意味深远地再转回天香,狞笑里有满满的胜利快意。
受尽了让天香气到呕血的鸟气,这回总算扳回一城。
「我……」天香看见曲无漪腰间的长鞭,虽然她从没见他使用过,但她也相信曲无漪是说到做到的狠角色。他平时待她不错,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他不会实质伤害她,但不代表他不会对鹿玉堂心狠手辣。
尤其她也心知肚明,曲无漪忍她很久了。
可他怎么可以把对她的愤恨迁怒到鹿玉堂身上?!
天香忧心忡忡地望着鹿玉堂,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她将「做不到」这三个字咽回喉头。如果她真的对曲爷说做不到,说不定火辣辣的一鞭立刻赏向鹿玉堂——他看起来不虚弱,可不代表挨了鞭子不会痛。
不行,她要保护他。
一定不让人动他一根寒毛。
要伤鹿玉堂,得先踩过她天香的尸体!
第三章
鹿玉堂和天香的房间只隔了一面薄壁,竹舍里就住着孤男寡女,让他原本心里还猜测天香是曲无漪的宠婢这念头随即烟消云散。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许出口己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独处一室。
不过,区区一个下人究竟在替曲府做啥大事,重要到非让曲无漪聘他来……督促她?
有些疑惑、有些不解,还有很多的好奇……怎么又是「好奇」?他这几日内,似乎已经将他这辈子的好奇心用罄。
「好奇是忌讳,我不是老这样教人吗?怎么自己反而违背了这些?」鹿玉堂自嘲一笑,扬起的薄唇没有太浓烈的笑意,不过是弯起嘴角罢了。
他将曲练差人到他暂住的小客栈房里收拾来的行李简略整理,一只暗色布包就是他所有的家当,再多也没有了。
布包打开,几套干净但老旧的衣袍鞋袜平放在木柜里,几颗啃了数日的硬馒头则另桌上,攒了几两碎银的钱囊也随手抛在软榻,最后剩下的,是那日她以一文钱卖给他的书。
他从不将累赘留在身边!只要是没用的东西,一丢了事,而这本书绝对应该被列入累赘之流,在他读毕后就该随手放入巷弄里任何一名乞丐的碗里,让他们代他处置这等杂物。
可是……
他留下了它。几回想扔掉,翻到末页的墨绘牡丹,就想起了她的笑脸,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那眉那眼全烙得很清楚,想着想着,这本书也就这么跟了他数日。
他盘脚坐在床上,翻着《幽魂淫艳乐无穷》,心思不在字里行间,只忖度著书留在他身边的主因,也思考着他又为什么愿意留在曲府……他不应该停下脚步,应该要一直往前走,走得越远越好,即使这里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但还不够,还不够远,他必须逃到没有人发现的地方,银鸢城不是落脚地,这里太热闹、太繁华、太……格格不入。
或许,他能趁着夜阑人静,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番强离开,至于卖身契,那种玩意儿他根本不看在眼里,反正他这种「背叛者」,背叛主子也不是头一回,再添一次又何妨?
鹿玉堂似乎打定主意,将方才从布包里拿出来的东西再次收回,手里那本《幽魂淫艳乐无穷》……则是挣扎片刻后,留在桌上。
「离开这里吧,多待无益。」他没有想要留在天香身边的念头,真的……没有。
鹿玉堂突地冷笑,自语了起来。
「真的,没有?」
说谎。
怎么可能没有?若没有,绝对不可能有人能留下他,即便是曲无漪的暴力威吓也不能。
要动粗,他鹿玉堂不是省油的灯,就算百来个大内高手都不见得能与他打成平手,何况区区一个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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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有走。不仅没走,还留下来和天香共进了一顿晚餐,让她净朝他碗里招呼鱼呀肉的,生怕他饿着,她自己反倒没吃什么。她那时因为忙碌挟菜而汗湿的小脸,闪闪发亮,粉扑扑的双颊仿佛上了胭脂。
如果他留了下来,往后要见着她这副模样,不是难事吧?
鹿玉堂没发觉自己解开了布包的绳结,将衣物什么的又全拿出来摆在柜上桌上,等他回神,他又拿回《幽魂全艳乐无穷》坐在床沿发愣。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这……」他为自己的反常失笑。
该留下吗?
或许……老天爷是这个意思?
该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