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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部分

盛唐风月-第898部分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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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为了严防军心动摇。
  为什么会出现军心动摇?因为他所领蕃军中,最核心的一部分便是来自夏州仆固部的兵马,即便在朔方得到的是和唐军相同的待遇,可如今父亲的漠北仆固本部就在更东面,若万一有人散布什么流言,那就是天大的事态!
  当一圈转完后,仆固怀恩略显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大帐时,却发现里头已经有了人。来者正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四面悬挂的兵器,看到他来便转过身笑道:“怀恩,这么多年了,你还改不了这喜欢收集神兵利器的性子。”
  仆固怀恩足足好一会儿方才晃过神来,心头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别的:“阿父是来拜见大帅的,还是来见我的?”
  “我这次来,只带了不到十个人。”乙李啜拔直截了当地揭开了这个事实,见怀恩面色一变,他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会说,要想见你,我自可大大方方地前来谒见,然后再和你父子见面。我不是不能这么做,可有些事,我得弄清楚,否则我心中不安,仆固部上下也同样会不安。要知道,当年我能够顺利成为漠北仆固部之主,是因为登利可汗率军来攻,危急时刻我振臂一呼,统合了众人,并不是说如今的仆固部就铁板一块!回纥之乱让不少仆固部的大贵族惶惶难安,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杜大帅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父亲是来游说自己别的,仆固怀恩还能严词拒绝,可父亲抛出的是这么一个理由,他就着实没办法再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了。他沉吟了片刻,先到了大帐之前吩咐自己的亲卫严加防守,不许放进半个人来,这才回到父亲面前,斟酌了一下语句后就开了口。
  “阿父,回纥之事,都是安北大都护府的新任司马陈季珍筹划用计,他是当初我举荐给你的,你对他应该很了解。”
  “果然是他。也只有他能够如此用反间计,让回纥几乎大乱。当初也是他,让乌苏特勤答应和我以及阿布思联手;也是他,说服乌苏特勤向大唐称臣,从而换取大唐对他称汗的支持;可也是他让乌苏特勤这个所谓可汗最终送了性命!”乙李啜拔眉头一挑,并没有太多意外,可心里却不由得有些苦涩,“说起来,他在仆固部这些年,出谋划策,几乎少有差错,我自忖对他也是优礼备至,可没想到杜大帅一声召唤,他就立刻毫不犹豫弃我而去了。”
  仆固怀恩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了,自然能够辨别出父亲这言不由衷之处。事实上,他早就打探得知,自从乌苏米施可汗死了之后,陈宝儿在仆固部就被高高供了起来,连出谋划策的机会都没了。虽说换成任何人,眼见得乌苏米施可汗和颉跌伊施可汗双双事败身死后都会如此,可这种时候父亲在叹息放跑了人才,还有什么用?
  于是,他只是摇头说道:“陈季珍是杜大帅从蜀中乡野之地亲自挑选出来,曾经带在身边朝夕教导的,当然不会轻易就因为利益而转投了别人。阿父如果怪我当日没在信上说清楚,我也只能说,虽是陈季珍极力要求如此,可我那时候也只是想看看,没有杜大帅首徒这重身份,他能做得如何。只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他。”
  父子久别重逢再见面,仅仅是这样一番对话,乙李啜拔就能觉察到,父子俩之间已经存在着一条清清楚楚的隔阂。尽管这是他当年自己自愿选择的,可这会儿心里仍是难免微微苦涩。就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预备开口的时候,就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将军,杜大帅来了!”

  ☆、1005。第1005章 不疑

  对于杜士仪的突然到来,仆固怀恩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当年狼山大捷之后,郭子仪调守西受降城,来瑱后因父丧归家守制,只有他一直都在杜士仪左右,人人都认为,他是杜士仪初到朔方后提拔起来的最受信赖的勇将,他自己亦是引以为豪。故而杜士仪来到漠北上任,从朔方挑上带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和父亲乙李啜拔的关系,因此,他一直对此深受感动。
  此刻,见乙李啜拔亦是面色铁青,仆固怀恩环顾左右,发现这宽敞的大帐中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而且就只有前头那一处门,此刻杜士仪不知道是否已经靠近此处,让父亲立刻避开出去,反而兴许会迎头撞上,他不禁更加急躁了起来。当此之际,还是乙李啜拔沉声说道:“不要慌!待会儿你什么都别说,一切都推在我身上。本就是我悄悄来见你的,被杜大帅撞上,也是我行为不谨,和你无关!”
  “可是阿父,你我相见被人瞧见,就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来,不若让帐外亲卫推说我不在……”
  不等仆固怀恩把话说完,乙李啜拔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杜大帅必是知道你在此,这才亲自前来。挡是挡不住的,不要说了,我是你的父亲,听我的!”
  “那我出去将杜大帅引到别处!”
  乙李啜拔正要开口,仆固怀恩却不管不顾冲了出去。见此情景,他眉头紧皱,面色阴沉,随即方才缓缓坐了下来。
  只带着虎牙和三五牙兵的杜士仪快到仆固怀恩的大帐前不远处,就只见几个守卫的亲兵连忙迎上前行礼。他微微一颔首算是还礼后,正要开口时,却突然意识到,以往听到自己来时,必会匆匆出来的仆固怀恩竟到现在还没出现。正在他微微踌躇之际,大帐中一个人影快速钻了出来,疾步迎上前来行礼道:“大帅有什么吩咐,让人叫我一声就行了,怎么亲自来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没有半点问题,可杜士仪却清楚仆固怀恩不是这样假客气的性子,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他突然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门前的几个亲兵。见他们有的心虚别开目光不敢和自己对视,有的则是面露强笑,他在沉吟片刻后便微微笑道:“我找你本是为了安北牙帐城的事,不过并不紧急,晚间你到牙帐来,我与你详谈。最近有不少小部族来投安北牙帐,奇骏正在安置他们,我正打算去看看,只是顺道经过你这里,于是过来看看。没什么别的事,你自去忙吧。”
  仆固怀恩没想到杜士仪主动改口,一直等到杜士仪离开,都仍然有些茫然。等到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大帐,乙李啜拔刚刚也听到了外头的所有对答,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不管如何,至少这一关是过去了。你可千万别太老实,自己去把此事招认出来。我也不便多留,托你之事,你打探打探就行了。你如今是安北大都护府的重将,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不要太勉强了。有朝一日若是我父子不幸沙场对决,那也是时也命也,不能怪别人。”
  虎牙陪着杜士仪离开仆固怀恩大帐,走了一箭之地他就忍不住轻声问道:“大帅,仆固将军分明是有事瞒着,为何……”
  “每个人都有秘密,无需过分紧盯。”杜士仪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更何况,怀恩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多年几乎都在我身边,我很了解他这个人。你越是不问,他越是憋不住,到时候说不定会主动说出来。如果为了一点小事就硬是深究,岂非坏了我和他之间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
  尽管杜士仪这话只是对左右牙兵说的,可人人都觉得入情入理,虎牙自也无话。可是,虎牙统管牙兵,负责护持杜士仪的安全,自然绝对不会有半点麻痹大意。就在这天晚上,他便得知了有形迹可疑之人悄悄与仆固怀恩相见之事,而且,那人身形极似乙李啜拔。他这个人除却步战马战尽皆骁勇,还有一个习惯是当初在固安公主身边,协助张耀统管狼卫时养成的,那就是多疑。他心里不禁存下了一个大疙瘩,思来想去,便索性亲自前往牙帐。
  他刚到牙帐之外,一个牙兵便快步迎了上来,却是轻声说道:“是仆固将军来见大帅。”
  虎牙知道杜士仪之前那个说法不过是借口,如今仆固怀恩竟是如约而来,他不禁心底犯嘀咕,随即就打了个手势示意那牙兵不用多说,竟是亲自上得前去,在牙帐大门口把守。身后,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渐次传来,听着听着,他便不禁眉头一挑,继而就渐渐舒展了开来。
  “你是说,今天来见你的,是你父亲?”
  对于仆固怀恩的坦白,杜士仪并没有太多意外;可对于其坦白的这个人,他却有些意外。可再细细一想,葛逻禄俟斤聂赫留致力于推进左厢右厢的统合,同时在已经日暮西山的突骑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没工夫顾及安北牙帐城;回纥如今是有心无力;阿布思在他的笼络政策下,纵有异心,也会稍稍按捺一下;反倒是当初和他关系最密切,多年来也受惠不少的仆固部之主乙李啜拔,会生出某种进退两难的情绪来。
  要知道,仆固部一面和同罗部接壤,更东面是都播,西面是安北牙帐,如果乙李啜拔还是当年的区区夏州一群胡户的首领,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可现在就不得不考虑,他杜士仪对于仆固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大帅,我之前不该蓄意欺瞒……”
  “这是本能,不算蓄意,你如今能来坦陈此事,就已经很难得了。”杜士仪伸出手将单膝跪着的仆固怀恩搀扶起来,想了想便索性开口为其父子释疑。
  “你可以明确告诉你父亲,他用不着如此试探我的心意,大可明着前来询问。漠北广袤无比,大唐兵员有限,不可能真的派兵将这数千里山河完全占据,所以仆固部世世代代保有的领地,大唐自然予以承认,放任其自治,绝不会派兵侵扰。至于回纥内乱,虽则是季珍用计,可你想一想,倘若不是吐迷突盛气凌人,围困他一行;倘若不是他们兄弟父子叔侄的关系本就不佳;区区一计,是否会有那样的结果?与其因为回纥内乱惶惶难安,不如约束部属,不要让仆固部任何人做出犯我大唐官军之事!”
  仆固怀恩没想到杜士仪如此轻巧就宽宥了父亲偷偷来见自己的事,而且还索性挑明了他最担心的问题,不禁喜形于色。而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杜士仪伸手在他肩头重重按了按。
  “怀恩,今天的事情,你不说,也许很快就有人来对我禀报。那时候我纵使不深究,心里也许就会存下一个大疙瘩。而你亦是因为有事欺瞒,而会动辄疑神疑鬼。你做得很好,我没看错人!”
  听到这样的话,这样的评价,仆固怀恩只觉得又庆幸,又感动,松开手又退后了一步后,他便深深下拜道:“若无大帅提携,怀恩怎有今日?日后,怀恩定当忠心耿耿,绝无隐瞒!”
  等到又交待了仆固怀恩一些需要向乙李啜拔转达的话,而后又吩咐其明日启程前往仆固部领地,杜士仪亲自把人送到了牙帐门口。眼看其在三五随从的簇拥下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他就一瞥门口如同一根木桩一般矗立不动的虎牙,笑着打趣道:“若是怀恩不来,你大概就会禀报乙李啜拔悄悄混进来见他地事情了吧?”
  “职责所在,不敢轻忽。”虎牙用这样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回答了杜士仪的疑问,继而就用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因素的口气建议道,“大帅虽说信赖仆固将军,可有句话说得好,不能把所有果实放在一个篮子里。如今安北牙帐城兵马近万,而且接下来便是筑城大事,不容任何闪失,大帅最好能够另外再用一位有能力的将军。即便郭将军轻易调动不得,也可用一个老将坐镇。”
  杜士仪很明白,虎牙的话确实中肯,他如今调来的兵马,其将领多为偏裨,和仆固怀恩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统帅兵马不能单单用人不疑,更不能完全倚靠一个大将,以免把人娇惯出毛病来。更何况,他如今身在漠北,和在朔方文武人才济济却又不相同。而且,调动归调动,却不能伤及朔方人事根本。
  于是,他在思量片刻后,便点头说道:“你此意很好,少时我便会行文朔方。”
  乙李啜拔日夜兼程赶回仆固部牙帐,当确定上上下下并无任何****,一片安定祥和的时候,他方才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大气。自从回纥那场内乱,他生怕仆固部也被人来上这么一招——这绝不是他瞎担心,陈宝儿对于回纥都能有那样真切的了解,更何况呆过多年的仆固部?可是,一想到此去安北牙帐和儿子仆固怀恩见面,可竟是险些就被杜士仪撞破,他的一颗心仍然不能就此放下。
  即便今次涉险过关,可如果杜士仪真的怀疑他和仆固怀恩父子里外勾结呢?
  “俟斤。”
  门外传来了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乙李啜拔先是一惊,而后不禁哑然失笑。正妻同罗夫人施那仍旧留在夏州仆固部,他身边除却当初判阙特勒的女儿之外,还有好几个姬妾,外头的那个女人娜罗诗虽是汉蕃混血,但在仆固部牙帐却和别人一样,会被人尊称一声小可敦,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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