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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部分

盛唐风月-第689部分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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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叫嚷,紧跟着就是喝骂声马嘶声,可随着一声声弓弦声,箭矢破空声,那嘈杂的声音登时变成了惊呼和惨叫。夹杂在当中的,还有一个犹自不服气的怨毒嚷嚷:“张久,你这老货竟敢勾结外人,你不得好死……”
  一个死字刚刚出口,就只听一记凌厉的鞭响,紧跟着便是一声惨厉的哀嚎。显然,这个嘴上仍旧不干不净的家伙在突如其来的对手面前吃了大亏。
  “鄯州都督府,知府卫都管,旅帅陈昇,率所部四十人至此,请杜大帅示下!”
  这一声禀报,让内内外外一片安静,就连之前坠马以及吃了重重一鞭子的那个家伙,也都惊恐地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而院子中的张久便如同做梦一般僵硬地看了看颜真卿,只见这位自己认识已有大半个月的年轻郎君和气地对自己笑了笑。
  “张叔,我刚刚说过,我是节度使府巡官颜真卿。”
  “那杜大帅……”
  顺着颜真卿的手,张久转身看向了屋内,就只见刚刚那三个看上去年纪都相差无几地的青年从里头出来。居中的那个年约三十许,看上去和最初相见时的平和没什么两样,但他却本能地觉着,那便是外间人口中的杜大帅。
  一刹那间,他只觉得喉头哽咽激动难明,大步上前后便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来。
  “鄯州老卒张久,拜见杜大帅!”

  ☆、747。第747章 恩威并济

  解决了鄯州湟水城西北角的这一场纷争,杜士仪回到鄯州都督府后,立时齐聚文武升堂,几句简短说明此事的开场白后便拍案而起。
  “鄯州诸军之中,有的是父子相继,兄弟相承。何谓老卒?那是当兵几十年,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他们有的是武勇过人,胆略出众,也有的是善于保命,深悉守御之道,而此次被人欺上门的,是郭大帅当初的亲卫,遍体受创几十处的功臣,如今呢?却被郭家那十几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喝玩乐的纨绔之辈羞辱,险些被烧了房子!这鄯州湟水,究竟是陛下的天下,还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将门子的天下?”
  杜士仪那一记惊堂木的声响,便犹如重锤一般砸在众人心头。而他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环视众人一眼后,便再次开口说道:“更何况,郭大帅昔年诸子之中,除却如今调任左卫郎将的郭英乂,在幽州与契丹死战以至于捐躯战死的郭英杰,余者都不在河陇,而是定居两京,如今在这湟水城作威作福的,不过是一群打着郭家旗号,为害乡里的祸国殃民之辈!临洮军副将郭建何在!”
  杜士仪上任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微服,竟然便有一群郭家子弟撞在了手心里,平心而论,郭建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他又是庆幸自家嫡亲子侄约束得好,并没有人和那些害群之马厮混在一块;可他又不得不忧虑,抓到这么一个大把柄,杜士仪究竟会如何对待在河陇扎根几十年的郭氏。尽管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之前郭英乂的事情显然已经惊动天子,要是这样的事情再次呈报御前,那么郭知运昔日再大的功劳,也抵不上这一次次乱七八糟事情的冲击!
  所以,不意想杜士仪突然点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愣之下方才陡然之间醒悟过来,连忙出列行礼应道:“卑职听候大帅吩咐。”
  此时此刻,无数双眼睛都盯着郭建。平日和他有旧的不禁为其捏一把汗,至于姚峰这样瞧不上此人的则是暗自幸灾乐祸。
  众目睽睽之下,杜士仪沉声吩咐道:“郭氏子弟之中,要数你教子有方,治家有道,而且在军中多年,功劳苦劳全都颇为可观。郭大帅昔年在时,亦是对你颇多期许。如今郭大帅诸子都不在河陇,而又有不肖子弟横行无忌,你这个郭氏中坚更应该把责任担起来。此次纵火未遂的十数人,收监看押,由鄯州都督府录事参军唐明亲自主审,至于你,给我把郭家上下整顿出一个样子来,不要让当年郭大帅的英名被人当成招摇撞骗嚣张跋扈的倚仗!即日起,你暂且兼知陇右节度使府行军司马!”
  杜士仪非但没有解任郭建之职,反而令其兼知幕府行军司马,上上下下瞠目结舌的人不在少数。就连郭建自己,也在好一阵云里雾里之后,感觉到口干舌燥。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犹豫,慌忙屈膝下拜道:“大帅以重任相托,我必然不负期望,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郭氏子弟整顿出一个样子来!”
  “很好。”杜士仪微微颔首,见临洮军正将姚峰的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和不平,他方才淡淡地说道,“数日之前,我曾召见临洮军正将姚峰,问及鄯州诸军守备之事,其所言军略,深得我心。其在临洮军多年,积功累至正将,闻听曾有数月不回家,幼子不识父的轶事。”
  “不止是他,军中众将,子侄虽武艺精熟,然则读书却往往不过尔尔。尔等既是功勋彪炳,难道甘心被别人讥刺是目不识丁的军汉?即日起,陇右节度使府设精英堂。各军副将以上,可送子侄二人入其中读书,据程度不同分班,每日上课半日,我亲自择名师教导。待我之长子杜广元到鄯州之后,一并送入其中。“
  今日杜士仪这一番措置,从始至终全都出乎众人意料。
  郭家子弟横行鄯州乃至于河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这次更是在杜士仪暗访鄯州老卒的节骨眼上,闹出了这样无法无天的勾当,谁都认为杜士仪在雷霆大怒之下,必然会借助蒸蒸日上的圣眷,借助萧嵩这位当朝中书令的信任,想方设法把郭家从河陇连根拔起。可谁曾想,杜士仪固然下令把今日鄯州都督府府卫拿到的人下监收押,择日审理,却又对郭建委以重任,让其整顿郭氏,甚至让其兼知陇右节度行军司马要职!
  至于当众褒扬临洮军正将姚峰的军略之后,又引申开去在节度使府设学堂,让高级军官的子弟和自己的儿子一块读书,这虽则同样是人意料之外的政令,但想想也是更快让杜氏楔入鄯州的办法之一。故而,当半日之内郭家子弟闹出的这一场风波传得满城沸沸扬扬之后,关于学堂的细节也很快流传了开来。
  杜大帅的设想是,半日学文,半日学武艺及军略,文课的师长他负责延请名师,至于武课,则由鄯州诸军将领之中的那些佼佼者出任。
  “看来,是不必担心杜大帅因此想对各家那些年少子侄如何,倘若真的能够****出几个文武双全的儿郎来,也就不至于像郭家这次成了笑话!”
  这一晚在家中,临洮军正将姚峰和妻子商量的时候,打头第一句便说出了这样的话。其妻王氏出自渭州,虽非名门著姓,也是当地大族,识文断字,但要说教导子女,却还力有未逮。此时此刻,她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姚郎说的是,家中大郎二郎一味习武,没读几本书,还气走了好几个请来的先生,如今他们是大了没法子了,可三郎四郎却还正好当年。杜大帅乃是出名的才俊,又肯把自己的儿子都送进去同读,将来三郎四郎必能受益无穷!”
  “是啊,只不过,今天杜大帅固然当众褒奖了我的军略,可兼知行军司马的却是郭建,气死我了!”姚峰说着便气恼地一捶矮几,面上露出了深深的忿然。
  “姚郎,今日杜大帅举动无不出人意料,由此可见,他是缜密的人。郭家子弟闯了这样的大祸,只怕上上下下惶然难安,让出身郭氏的郭建去安抚弹压,总比你这种外人合适吧?就算郭建兼知行军司马,可那又不是因为他的功劳,只不过因为他姓郭。这次的事情办好了,他总难免要得罪郭家上上下下不少人,办不好,杜大帅难道还会用他?这个行军司马他能当多久,现在可说不好。”
  王氏说到这里,面上便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闻听此言,姚峰顿时恍然大悟,一时赞叹道:“娘子真是好心计,我还一直想不明白杜大帅缘何如此,这下子终于明白了!你说得对,这时候就让那郭建去出风头,我岿然不动就是。”
  等到把丈夫安顿睡下了,王氏蹑手蹑脚出去分派家中事务,许久等到乳媪推门回来,她方才笑道:“今日这白娘子果真好慧眼,我照她所言在姚郎面前卖弄了一番,结果姚郎也觉得果是如此。啧啧,怪不得区区后起之秀,就想要在鄯州赤岭互市中占据一席之地,这白氏茶行真是连女子都了得!”
  “就算了得,可不是也还对娘子客客气气,希望到时候借助咱们的人脉在河陇铺开?”乳媪奉承了王氏一句,见其果是眉飞色舞,她便笑着说道,“我送了白娘子回那茶行,只见其恰在坊市占据了最好地段的三间铺子,听说这还只是开始,日后自会再继续铺开。结交了这等人,日后郎主有的是好处。”
  尽管房子并未被毁弃,但这天晚上,张久并没有住在家里,而是和其他几个老卒一起,被杜士仪请进了鄯州都督府。对于这座昔日由郭知运修缮过好几次的都督府,他们作为亲卫,印象不可谓不深,可自从郭知运去世之后,他们便渐渐被边缘化,除了拜祭之外,一次都没有踏进过这里。如今置身于镇羌斋中,饶是几个老卒依旧能打能拼,可仍旧局促非常。
  尤其是杜士仪吩咐他们坐下的时候,张久先是不安地屈膝正坐,可不过一会儿,他就感到坐如针毡,干脆站起身来:“杜大帅,从前郭大帅在的时候,我们只是随侍近卫,从不敢坐,杜大帅但有什么问题,我们站着回答就是了。”不但是他,其他几个人也都站了起身,面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惶恐之色。
  见他们如此,杜士仪也不强求。他闲扯家常似的问了几人这些年的生活,得知靠着当年郭知运的赏赐,他们最初的日子都还殷实,而后就因为没有进项,不得不自谋出路。而最让他们气愤无奈的是,因为得罪了郭英乂,他们的子侄无法进入军中,又因为家境每况愈下,已经成年的子侄甚至连娶媳妇都难能。听到这里,杜士仪不禁叹了一口气。
  “郭家那些行凶子弟,我自会按照律例加以严惩。鄯州能够如今日这般安定富足,是因为尔等这些老卒昔日抛头颅洒热血,若让你们晚年不得安,日后谁还会在战阵上拼命?尔等每人可出一名子侄,补入鄯州都督府府卫,其余人等,各按年限补入临洮军,至于你们自己,我会亲书以鄯州老卒匾额,书尔等勋级,供尔等悬挂门前,以为旌表!”

  ☆、748。第748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朝廷旌表的对象,是义夫、节妇、孝子、贤人、隐逸以及累世****,至于军人,则鲜少在旌表之列。哪怕这一家父子几代均战死于沙场,抚恤也往往少得可怜,更不要说以官方的名义加以旌表了。朝中武将还可能位列凌烟阁,享受配享君王的荣耀,可寻常武卒以及低级军官,即便征战了一辈子后能够活下来,也只能在晚年带着伤痛吹嘘旧日功绩,最后籍籍无名地老去。
  因此,杜士仪体恤老卒的这一举动,尽管看似只是惠而不费的形式,却仍旧在鄯州上下引起了颇大的反响。尤其是杜士仪请张久带头,带着颜真卿和鲜于仲通造访当年老卒,以及历年战死者家属,看可有生活困难,可有子侄不能生计,可有房舍倾颓不能住人的情形,并造册记录所有老卒及死难者……如此一来,首当其冲受到震动的便是临洮军中的将士。兼知陇右节度的鄯州都督或鄯州刺史换了一任又一任,可即便出身军中如郭知运,哪有这般体恤老卒的?
  一来二去,固然有人感恩戴德,却也有鄯州当地文士感到不忿,一通慷慨激昂的上书,言说军士守边乃是义务,老卒服役年久,乃是职责,官府不该兴师动众地安抚云云,结果便激来了杜士仪连发三道布告公文。既要回击文士,又要让寻常百姓能够看懂,杜士仪索性用了文言以及半文半白两种形式贴出了告示。其中寻常百姓也能耳熟能详的几句半文半白的话,自是深入人心。
  “父死于沙场;子亡于王事;从军三十载,老而还乡之日遍体受创,伤痛入骨;如若此时官府不闻不问,邻舍不加敬礼,无从军之荣,而有从军之痛,长此以往,谁人再乐于奋勇争先,阵上搏命?”
  既然对民间都如此进行宣传,在录事参军唐明亲自主审此次郭氏子弟擅闯民居,以火箭烧屋的案子时,尽管郭建正在大力整顿那些打着郭知运旗号胡作非为的郭氏子弟,可依旧有人辗转请托到了杜士仪面前,送上了重重的一份份厚礼,可他却连看都没看便吩咐回绝送了回去。紧跟着,鄯州都督府便传出来了杜士仪的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要不是当初郭英乂借着郭英杰战死的当口来了一招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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