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璧-第5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沉非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林中马蹄渐密,紧跟而上的骑兵以他为核心,迅速呈扇形包抄过来,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前方,温润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风动破空,韩青墨足尖轻轻一点,腾空跃至程怀瑜身旁,神情恬淡如初,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与此同时,半人高的蒲草丛中,悄无声息的钻出十来条人影。
剑拔弩张的对恃,金属寒光刺疼了沉璧的眼。
她开始有些明了。
程怀瑜却置若罔闻,他笔直走向沉璧,慢慢伸出手。
“请将她交给我。”他一字一句:“两国无论战合,她都已经是我的妻。”
沉璧心头轻轻一颤。
“你的妻?”沉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重复一遍,语气中带了些微嘲弄:“程家宗祠里供的是郝梦晴而不是她沉璧,太子殿下身子尚好,迎娶新王妃的事宜最迟安排不过年底了吧?”
感觉到怀中瘦弱的身躯一僵,沉非顿了顿,依然不疾不徐的说下去。
“若非姚若兰相助,程家岂有那么容易得到的天下,莫非,你竟要做那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之人?”
程怀瑜脸色发白,却仍固执的伸着手,漆黑的眼眸望着沉璧。
“相信我,”他轻声说:“我会对你好的。”
仍然是一年前的那句话,我会对你好的。
沉璧想笑,温热的液体却濡湿唇角,分外苦涩。她第一次觉得怀瑜真傻,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点动听的,比如非卿不娶之类的誓言吗?虽然她无所谓,但沉非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
终究笑了出来,她其实是想糊弄自己。
毋庸置疑,她与沉非共骑的这匹马,就是雪球的双亲之一。
沉非带领的,是慕容轩的部队,他们既然能堂而皇之的抵达宜都,恐怕南淮被攻陷的国土也不止这一处了。
华夏各族,分久必合,沉璧对此并没有太强烈的主权意识,她只是不明白,怀瑜这个傻孩子凭什么认为她还活着,竟然放下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跑来敌军的地盘上找死。
头脑一片混乱。
她不再看他的手,低下头,将脸重新埋进沉非怀里。
“哥,我困了,带我回去睡觉。”
“沉璧,你”程怀瑜想不通刚刚还梨花带雨的沉璧为什么转眼就变了个模样,那些眼泪,难道不是为他而流吗?情急之下也不知该如何挽留,竟脱口而出道:“没有我在,你就不怕睡觉时跌下床么?”
此言一出,当事人双双愣住,面红耳赤的情景与往日无异,程怀瑜强忍着遁地的冲动毫不让步。沉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衣衫下的肌肉紧绷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沉璧稍稍坐直了些,双颊的红晕与眼中的悲戚极不相称,她忽然笑了:“怀瑜,我们分开有一年了吧?”
程怀瑜不敢轻易作答,每当她一露出狐狸式的笑容,他就犯悚。
只见沉璧转头唤了一声:“黑蛋!”
一个小铁塔似的少年应声站出。
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沉璧轻轻软软的笑着:“把你之前没说完的半截话讲给这位大哥听。”
“哦!”黑蛋想了想,气沉丹田,大声说:“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婆娘!她是河神送给我的礼物!”
山里孩子自小在林间摸爬滚打,身量远比同龄孩子要高大,黑蛋虽未成年,却已生得十分壮实魁梧。底气十足的一番言语,震惊四座,众人脸色顿时与木炭有得一拼。
“唰”的一道光影,啸风刃抵上黑蛋的咽喉。
“璧儿,”她的兄长沉声道:“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我像在开玩笑吗?”沉璧抬手抚上小腹,状似无意的动作牵引着每个人的目光,她淡淡的说:“你们杀了他也无妨,但不要拿那种眼神看我,无论在哪里,我都得活下去。”
她平静的看了面如死灰的怀瑜一眼:“据说,犯了七出之条之三的妻子,夫家是不用休书便可逐出门的,何况,名义上的郝梦晴既然死了,也不要污了程家名声。我们就此别过吧。”
“哥”她按住沉非的手,将啸风刃一点点移开:“我自己的事,与人无尤。该散的,都散了吧。真正的战场,不应该有我。”
“璧儿”
沉非咬紧牙关,定定的看了沉璧好一会,陡然狠拉马缰,马儿吃痛长啸,蹄下扬起半边尘土,训练有素的骑兵立刻归队。
程怀瑜冲上前,堪堪晚了一步,她的衣角不落痕迹的从他手中滑过。
掌心渐渐蜷紧,锁住纤毫毕现的痛楚,他面朝她离去的方向,每一句话,掷地有声。
“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拒绝我,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程怀瑜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女子,终有一日,我会接你回来。”
“八抬大轿,抬过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没必要那么较真。傻瓜,那都是在演戏”
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她依旧喃喃自语,到最后,水雾浮上眼眶,血气漫涌至喉间。
她难受得再也支撑不住,俯身吐出几大口猩红的液体,丧失了所有知觉。
第77章 (1)()
第77章1
沉璧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将醒未醒之时只感觉到热,眼皮像刷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翻来覆去的碾转,前后不知出了几层汗。
好在有人给自己喂水,拿凉帕子给自己擦拭,模模糊糊的影像闪过脑海,晃来晃去的都是怀瑜的脸,沉璧恍恍惚惚的感觉回到了在梨香苑养病的那段日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照顾。可细细一想,似乎又不对,床畔边说话的声音并不像怀瑜,稍显清明的意识生出隐隐的痛,于是便有些恹恹的,不愿醒来面对。
就这样没日没夜的昏睡着,忽有一天轻松睁开眼来,周遭黄色烟尘弥漫,脚下出现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她踯躅独行很久,仍然看不见尽头,于是止步四顾:“有人吗?”
“人怎么会到这里?”不远处传来老妪的轻咳:“傻孩子,再上前几步吧。”
“孟婆!?”那声音像是凝聚了千万年的沧桑,但凡听过一遍,就再难忘。
烟尘散尽,沉璧发现自己正立在奈何桥头,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早知道要挂了,横竖也该给怀瑜留两句青山常在绿水长流的动听话,哪像眼下,平白没落个好念想
孟婆洞穿心迹的一笑:“你大可放心,我不过是使了个法术将你的魂魄召来,未见得就回不去了。”
沉璧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望着脚下翻滚的忘川河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怅然若失。
“喏,给你。”孟婆递来一碗汤:“自你走后,我一直在想当初那么做是否明智,如今看来,当真我一时心软犯下的错,补救大约还来得及。你喝了它,就不会再徒生苦恼。”
“不,”沉璧出于本能的抗拒:“我的苦恼并非源自林楠”
“无论前世今生,你爱上的都是同一个人。几番情劫,皆因他起,执念至此,你还要持续到几时?”
轻描淡写的话语,在沉璧听来却是如雷贯耳,她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谁是他?”
“你不如先问问自己惦记的是谁?”孟婆对沉璧的震惊不以为然,“我只知道,你非但没能扭转前世因,还牵动了原本无关于你的旁人命格,再继续下去,恐怕亏欠更多。当然,也并不能全都怨你,红尘多有痴儿女,挣不脱的,便成劫数。”孟婆叹了口气:“你能做的是喝下这碗汤,忘掉他,与三生石上的有缘人好好过完这辈子。否则,你和他必定两败俱伤,而后世的林楠也将为他所种的罪孽付出代价,孤独终老。”
沉璧怔怔的听着,魂魄流不出泪,眼眶酸楚无比。爱与不爱,放与不放,都是那么难。端至唇边的碗停留良久,又缓缓放下。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倘若真有无路可走的那一天,再来找婆婆要这碗汤也不迟。”
孟婆似乎早有所料:“你不必来找我,只需记得将信物还给他,届时宿缘了断,自会两两相忘。傻孩子,别不稀罕孟婆汤,你终有一日会明白,遗忘才是上苍赐予世人最大的福分。”
“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沉璧轻轻一笑,掩去苦涩之意:“请婆婆另指一条明路。”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为何对你一再迁就?”
沉璧一愣,她还真没想过个中缘由,只当好心肠的孟婆被她磨得没有办法。
孟婆摇摇头:“我不过是受月老所托,满足你一个心愿。因那老儿醉酒误事错写鸳鸯谱,才有了你和林楠的共结连理。至于车祸,取的本应是林楠的性命,你的真命天子在林楠之后才会出现,而林楠也应随轮回去下一世寻他的有缘人。你的舍身救了他,却误了彼此的一世姻缘。换句话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错。”
“不,不可能。”沉璧心神大乱,从未有过的哀伤无助席卷而来。她的林楠,给过她那么多快乐与幸福的林楠,命中注定的爱人竟然不是她?绝不可能。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心。
“月老既能出错,三生石又如何能缚住人心?”沉璧的倔脾气一上来,神鬼无挡,“婆婆若只为劝我听天由命,恕我不甘。”
“那么,你与他还有三年时间。”孟婆阅历丰富,头回见到如此果敢的女子,竟也生出几分赞许,不由据实以告,“若能血脉相承诞下子嗣,这段姻缘便算修成正果,一切就还有转机,但就我看,恐怕很难。”
“再难”待沉璧会意过来孟婆所指何事,只觉面孔发热,呐呐道,“我也要一试。”
孟婆瞅了瞅她,笑了:“傻孩子,人心可不是世上最善变的东西么?今日切切求得的,明日未必视若珍宝。去吧,你定要撞得头破血流才相信我”
说着,她挥袖捏决,黄沙骤起,隔断沉璧的视线。沉璧只觉身子一轻,复又不知所往。
“她究竟中的哪门子邪毒?怎么到现在也还没醒?她流泪是不是因为难过得紧了?”坐在床榻边的男子语气十分焦躁,拧毛巾的力度却拿捏得很准,不轻不重的拭去女孩眼角渗出的泪。
初时得知她安然无恙的狂喜被无以复加的心疼所取代,大起大落的心情,便是铁人也承受不住,何况,是带着一身鞭伤赶了几天路的慕容轩。
“她中的毒类似西域毒王当年行走江湖所用的万魔散。”郑伯蹙眉道:“此毒混以数十种毒虫毒草制成,每味方子不尽相同,暗藏千变万化,甚为厉害。”
“据我所知,毒王自从被前任门主逐出中原后,至今未曾现身。”慕容轩强留着最后一丝冷静,薄唇紧抿。
“他若亲手下毒,是绝不会留活口的。”在一旁教郑桓宇辨药的行川长老摇头:“但就她目前的情况看,下毒之人并未打算立即置她于死地,而是想制造出久病不愈的假象,所以每次使用的剂量很少,若非累积到一定程度便很难察觉,待到毒素慢慢侵入五脏六腑才”
“砰”的一声闷响,行川长老的话被中断,众人的目光转向始终未置一词的沉非,只见窗前的小几已碎成一堆木屑,他的双手仍失控的颤抖着,抬起头,双目充血,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还有救吗?”
为沉璧拭汗的动作略停,慕容轩显然也在等待答案。
行川长老拨弄着手中的药草,沉吟道:“假以时日,配全解药倒也不难。可存留她体内的毒素延误医治近两年,已经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以她的体质,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恐怕”
忽觉一道冷峻的目光横扫过来,行川长老生生的将未出口的半截话语压了下去。
慕容轩挑挑眉,问得比沉非更简单:“如何救?”
“老夫只有一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说来听听。”
“老夫根据她的症状与脉象,先行提取了部分药引。”行川长老指了指盛放在桌上的墨绿汤汁:“须知世间万物无一不相生相克,故而解药也含有几味剧毒。但她的身子已经虚弱至极,万一试药途中再出点差错,便是神仙也无回天之力了。还请两位斟酌一番,这药,到底用是不用?”
慕容轩看了看沉非。
沉非脸色青白一片,半晌,哑声道:“容我再想一想。”
说着匆匆迈出房门,脚步凌乱,那背影,在暮色中生出几分难言的悲怆。
“桓宇!”慕容轩站起身,“传令天义门,速查毒王下落。”
“是!”郑桓宇火速领命。
郑伯示意孙儿临走时掩好门,方才开口道:“往返西域最快也要半个月,又则毒王与天义门旧怨颇深”
“所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