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四海扬帆-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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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只要你拿到遂溪县,”守序习惯性地用指节敲敲桌子,“我从海上支援你,你大可不必担心孤军无援。”
守序说的透彻,曾樱下了决心,“我明日便去找去瞿式耜,定要拿到这个县。”
“遂溪县令必须可靠,”守序提醒道,“老先生打算派谁去担任县令,又派何人去峡江募兵?”
曾樱摸着胡须,“我让亲弟曾植去遂溪,长子文思在峡江募兵。”
守序这才点点头,乱世只能用最信得过的人。
“老先生,如今洋夷在军事上超过大明甚多。如果要击败建虏,靠官军原有的那些方法行不通,你得引入西式操典。”
明朝中后期军事改革和进步,实际上都有欧洲的因素,越到后期比重越大。何良焘的《祝融佐理》、何如宾的《西洋火攻神器说》和孙元化的《西法神机》三本炮术指南被明军奉为圭臬,这三本书主要均翻译自路易斯。科拉多所著,1586年在意大利出版的《实用炮学手册》,其中《祝融佐理》还掺杂了唐迭戈。德。普拉多。托瓦尔的《炮学指南》。
没错,这位托瓦尔船长,正是在去往澳洲的探险中,与领航员托雷斯一起,无意中发现了托雷斯海峡的指挥官。托瓦尔的《炮学指南》详细记录了从炼铜开始到钻膛全部制炮流程,从未在欧洲出版,只有两部抄本。托瓦尔经过托雷斯海峡抵达菲律宾后,在马尼拉居住过几年。《祝融佐理》中涉及《炮学指南》的部分,很可能出自托瓦尔在马尼拉期间留下的第一手资料。
曾樱在福建与红毛夷打交道多年,明白守序说的已经很委婉了,他皱着眉道:“我倒是想学习洋夷操典,可就是没有门路。”
守序伸出两根手指,“20个,老先生可挑选20个青年人,最好有文化和算术基础。我送他们进金城军校。”
“如此甚好。”曾樱脸上浮现出喜色,“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守序不和曾樱兜圈子,他瞄着雷州很久了,“老先生,东山岛上原先有个湛川巡检司,现已废弃,帮我拿到这个巡检司,我的船队来往南洋,需要避风港和货栈。”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曾樱没有反对,与佛朗机和红毛夷不同,金城有很多华商,只要是中国人中国船,让出东山岛给他们停泊不是什么问题。
“有。”守序推荐的是蔡元定,他不是生员,但功名也不是出任巡检司的必备条件,只是说有生员的身份更好。
曾樱想了想道,“一个巡检司而已,我答应你。但你必须给我时间,等我在遂溪县站稳后,我会把东山岛交给你。”
海岛上不可能单独设置巡检分司,而重设巡检司流程并不简单。巡检司主官虽是9品微末小吏,却因为权责重大,历来由吏部直接铨叙。守序表示理解,他只要求在今年之内完成。
敲定了东山岛,守序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老先生,从一县开始,你逐步拿下雷州府。有了雷州的糖,你还怕我们没有长期合作的前景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几十年宦海生涯,曾樱太理解利益二字了。只有利益才能把盟友捆绑到一起,只凭感情和热血那是靠不住的。用雷州糖业套住守序,他才能得到来自南洋的军火和战船。
大势分析完了,曾樱在略显绝望中重燃一丝希望,但他却仍旧一脸落寞之色,“我记得硇洲岛是前宋海上行朝最后的驻跸地,因岛上无粮,十万忠魂奔赴了崖山。
“曾老先生,”守序向曾樱保证,“崖山一定不会重现!”
第16章 轩主好有文化
守序与曾樱在大的合作方向上谈好,具体实施步骤却要一步步来,他先回了金山寺等待曾樱运作的结果。
瞿式耜这几天正发愁,广西华夷杂居之地,不带武将可能会很麻烦。曾樱把曹友义推荐过来,解了瞿式耜燃眉之急。他用快马送信给史可法,得到史可法同意后便直接去找了马士英。
内阁原计划调去广西的黄斌卿被压住了,现在巡抚求上门要调几百个兵,马士英肯定得给面子。广西已有镇守总兵官杨国威,马首辅大笔一挥,曹友义以原官调任广西团练总兵。
遂溪知县稍微周折一些,曾樱与马士英并不相熟,但他混了几十年官场,关系谈不上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有力的帮手还是很有几个。
现任礼部尚书、协理詹事府、翰林学士黄道周是曾樱的朋友。马士英派黄道周去绍兴祭祀禹陵,现在还没走,曾樱趁这几天时间抓紧运作遂溪知县的事。曾樱的弟弟曾植是选贡出身,功名一般,但曾在地方为官多年,积累的资历足够升到知县。通过礼部尚书运作一个知县,也有的是办法让马士英关注不到。赶在黄道周离开南京前,曾樱如愿以偿,拿到曾植的任命。
得知消息,守序再临南京。路过曾宅巷口时,林出勇走到守序身边,轻声道:“主公,一路跟着我们的人不见了。”
守序点头表示知道了,有几个盯梢的不奇怪。脚下没有停步,走进院子,曾樱和王士则已在书房等他。
曾樱在书桌上铺开地图。以守序的标准,地图误差不小,只能表示个意思。
找到江西峡江县,守序问道,“老先生,令弟和令公子都在老家吗?”
“都在峡江。”
守序先看了看日历,“得抓紧时间了,我们要马上行动。”
王士则道:“我今天就去雇船。”
“雇船太慢。曾先生,你有没有可靠的护卫?”
“有,”曾樱唤沈炎进来。
沈炎到南京后没去南京锦衣卫衙门报道,北京上官们的行为让他伤透了心,带着6个兄弟就跟着曾樱干了。
守序见来人很精悍,没管他是谁,直接问道,“会不会划船?”
沈炎淡淡回复:“划船可以,掌舵不行。”
锦衣卫经常外出办案,沈炎的人受过一定的水上训练。
守序表示认可,对负责联系江西的王士则说,“王老板,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你带人坐我的船走,现在就出发。”
王士则瞪圆了眼睛,“你来南京坐的是水师战船。”
“正因为是水师战船速度才快,杨文骢那边我去解释,你不用管。”
守序的语速很快,把气氛搞的挺紧张,王士则一跺脚,“你可以让杨文骢的兵回去了,我会掌舵,年轻时候这段江面跑了不知多少趟。”
曾樱轻抚长须,“士则在跟我之前,原也是长江上的船户。”
“那就好,王老板走时记得带上家眷。”守序道,“我的船小,只能委屈你们几日。”
王士则有些诧异,“带家眷?我们不回南京了?”
“不用回了,曾老先生很快也会离开南京。”
王士则犹豫着看向曾樱,老人向他轻轻颔首。
守序继续布置道,“请王老板告诉峡江的文思兄,募兵时或是选择没有家眷拖累,或是可以带走家眷的士兵。”
“明白了。”
“左良玉造反,或者是建虏南下,”守序端起茶杯,“不管他们谁去江西,切记切记,不要与他们交战。新募之兵,不可能是左镇和建州老兵的对手。”
听到守序的布置,沈炎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明显。沈炎知道曾樱和郑芝龙相熟,在南方路子广,但守序的出现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曾樱居然还认识洋夷,甚至这位洋夷国主交谈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又是如此震撼。
曾樱皱起眉头,“不与敌交战,文思他们应该怎么办?”
“护着曾植先生,沿赣江上溯,过大庾岭进广东。”
沈炎觉得这简直是在强人所难,他忍不住插话道:“从峡江至雷州差不多有3000里,带家眷长距离行军,便是官军精锐来也很难走到。”
“你当过兵?”
“前锦衣卫百户沈炎。”
见守序的眼神看过来,曾樱点头道,“沈兄弟从京师护送我一路到江南,国主可放心。”
守序哼了一声,“走路是很难,如果连路也走不了,也不必谈什么报国了。”
怒气从心头升起,沈炎刚想反驳,却被王士则按住了。
守序叫蔡元定进来,“我派个广东的向导给你们,后面的事情他会安排。”
蔡元定向几人行礼后说道,“从峡江去雷州,也不用走那么远。你们可以先坐船沿赣江上溯,翻过大庾岭后就是北江,雇船可一路到广州府。珠江有很多出海口,只要到了广州府,我们不难找到海船去雷州。”
蔡元定的广东官话让人听得很着急,反复了几遍曾樱等人才明白过来。
“就怎么定了,儿郎们也该历练历练。”曾樱拍板道,“告诉文思,募兵贵精不贵多,留些银子路上用。”
王士则拱手道,“是,老爷。”
“老先生,你身边不能没有护卫,”沈炎道,“我让兄弟们陪王老板去江西,我跟着你走。”
曾樱不同意,“若晦啊,我家里知兵的人不多,你还是去***文思他们几个,那边的事更要紧。”
“那老先生你怎么办?”
曾樱一笑,“黄道周到绍兴祭祀禹陵,我先和他一起去杭州,然后再去福建。”
留在南京没多少用处,虽然没打算投靠郑芝龙,但曾樱在福建还有些资源,不利用一下可惜了。
“我派人跟曾老先生去福建吧。”守序道,与曾樱比起来,他的人手还稍微宽裕一些。
几人互相看一眼,表示同意。计议一定,各人便分头去做自己的事。
曾樱心情不错,他给守序换上新茶,“留下来陪我喝两杯,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守序自然是悉听尊便。
曾樱介绍的是一位年轻士子,“常州梁萧白,老夫一位故旧之子。”
“世伯,晚生今天带了您最爱喝的陈酿。”梁萧白向曾樱拱手行礼。
曾樱眼睛弯成月牙,对手守序道,“萧白家自酿的黄酒,堪称一绝,来来,我们一起尝尝。”
守序笑了笑,黄酒从小喝到大,他的酒量就是被黄酒练出来的。黄酒好入口,以前冬天他经常约上两个兄弟干掉一坛。
……
一顿饭下来,曾樱喝美了,“老夫休息得早,就不耽误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萧白啊,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和国主谈吧。”
……
梁萧白和守序几人出了曾宅。
夜凉人定,风清月朗。
河边,春风拂面,柳枝随风轻轻摆动。美女士子,簪花约鬓,携手闲行。
秦淮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几个美女路过冷应,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发出轻铃般的笑声。
“公定,看起来她们对你很感兴趣啊,要不要追上去问问芳名?”
守序的玩笑让冷应很不好意思。
守序的大胡子配上这身衣服,给人的感觉就像金陵大街上常见的土豪。冷应山东人,身高也只比守序矮几分,掩饰不去的书卷气看起来比守序更像主角,一行人的回头率以他最高。
梁萧白微笑道:“我知道前面有一处清静之所。国主若不嫌弃,请随我移步,我们去那里坐坐。”
熟悉的节奏。
守序今天喝得高兴,便答应道“有劳。”
冷应也是嘿嘿一笑,就只有林出勇听不懂。
曾宅离南直隶贡院不远,这里堪称大明朝最残酷的考场。
南曲与贡院遥对,仅一河之隔。这个地点选的好,正为才子佳人而设。四方考生汇集贡院,失意的士子会借酒浇愁;金榜高中的士子会呼朋唤友一醉方休;还没考试的士子,则会在南曲的姑娘们面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或贪旬日之欢,或订百年之约,人人都心甘情愿在这座销金窟里掏空最后一钱银子,直至美人恩尽。
长坂桥在贡院外数十步,桥下有人摆摊。工艺品当中放了一匹玉马,几名青年男女拿着木环抛掷,都以玉马为目标。在女人的鼓励下,男人买了一串又一串的木环,却始终套不中。
见守序多看了游戏几眼,梁萧白道:“那几个女子都是南市的卑妓,总以这种招式赚取外地客们的钱财。”
守序有些疑惑,冷应解释道:“金陵烟花场所,分为南市、珠市和旧院。南市是卑妓所居,人数最多。名姬行首都在旧院,珠市间有殊色,介于二者之间。”
旧院就是通称的南曲,高端场子,撑门面的就那几十位。守序点暗想,这不就是明朝版本的民用、商用和官用吗。估计一般情况下开放程度也是和档次倒着来。
过了长坂桥即是南曲,从武定桥至钞库街,地块不小。有二层小楼,有独门独院,屋宇都很精洁,场子外站着一些呼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