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心 作者:苏秀(晋江2013.12.22完结)-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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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念一个人,这样的感觉既奇妙又痛苦。沈忱虽然感觉到了我和过去相比有了些不同,可是他绝想不到自己的妻子会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每一次,当我想到了这些,这痛苦的感觉就愈加清晰。我是在为沈忱难过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可是,在夜里,当沈忱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抱住我,这件事情就不显得滑稽了。所以,越少和陈清明见面,越少和他联系,我的心里就越能够平静一些——就算是假装出来的平静吧——因为,无论是谁,都不能够否认和抹杀掉当我想念他的时候在我心中荡漾着的幸福。
曾经——也许是在半年前,当我还能够把对陈清明的眷恋当成一个梦的时候,那就好像是在一盘家常菜中加上了一点点神奇的佐料,使得平凡的一切都不再平凡。但是现在,当梦已不再是个梦,当我已经可以让陈清明把我的手紧紧地握在他的手心里亲耳听见他说出来对我的渴望时候;在他的亲吻把我的全身点燃变得燥热难耐之后,我才在城市的灯火中看清了现实会是多么的沉重——我将要永远地失去那种在空中自由飘荡的诗意;我落到了地面,又一次成为最普通不过的饮食男女。我必须要看到,如果我想做一个诚实的人,那么我就必然要伤害沈忱和小雪;如果不想伤害他们,我就只能做一个虚伪的人,每天都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话欺骗他们也欺骗自己……也许,还要欺骗陈清明。
对于沈忱,如果我想要在他的身上找出几个能够让自己稍许安宁的缺点来,是的,我可以随便就找出几个来。比如他总是过于关注自己的工作和爱好,常常会忽略了家庭。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总会像是在单位上干工作一样,他的分工太明确——或者说,他在骨子里就认定了家务活是女人的天职,男人只应该操心外面的事情。他很少干家务而且还总是(让我极其讨厌地)挑剔我做的家务。还比如他对小雪太粗暴。再比如他从来都没有耐心等待我做好接纳他的准备,他总是显得有些粗暴,似乎这样的粗暴里隐含着他作为男性的力量,他为此而沾沾自喜。不过,在我是眼里,他最大的缺点是在为一点小事跟我闹别扭的时候,永远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站得住理的;或者会因为在单位不顺心,就在家里对我和小雪绷着脸、闷闷不乐好几天,弄得整个家里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可是,这些就是我可以欺骗他甚至背弃他的理由吗?难道对于沈忱而言,我就不是这样的吗?而他能做到的我却未必可以做得到。我记起来有一次我病了,在一年里最冷的一天,他骑车去药店买大夫开出来的外国进口药。等他买了药回来,整个人几乎被冻的僵直了。我还记得当我们陪着重病的、被大夫说成是毫无希望的母亲去北京看病的时候,是他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也是他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艰难地挤来挤去办理挂号、缴费、找人;他这样一个内向又耿直的人,被人恶语相加的时候还能够保持冷静也许并非难事,但他竟然在几天里就学会了陪着笑脸跟各种人打交道。想一想这些,等我再把沈忱的各种被我认为是缺点的东西归拢到一起,我就会发现那根本算不了什么。
对于沈忱,我无可挑剔。
想一想,如果是我毁掉了沈忱平静的生活,我全身都冰凉了。还有小雪,我这个做母亲的该如何面对女儿迷惑、恐惧和责备的目光?
所以,对于没有步步紧逼的陈清明,我不仅仅是心怀眷恋,我还有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章
下班了,我留在办公室里修改论文。这已是第三遍的修改了。我打算在这一遍的修改后就把稿子发出去,从而最终结束这项工作——这工作拖得时间太长,已经让我觉得有些疲惫了。所以虽然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一阵一阵的狂风带着有点凄惨的声音刮过,我还是稳稳地坐在桌子前盯着一行一行的汉字。这些汉字似乎有了另外的生命。因为当我拿起笔来的时候,在心里想到某一个汉字,手底下就会不由自主地在A4稿纸上需要修改的地方写下汉语拼音。
对于这些东西,我满意吗?只能说在写下它们的时候,我的心里有许多的想法。这些想法全都表达出来了吗?我的语言表达是否有故作玄虚、缠夹不清的地方?还有,关于我要论述的内容,我考虑的全面吗?我的观察是客观的吗?有没有夹带太多的个人喜好和厌恶的色彩?有没有猜测的成分或者说猜测的成分太多,从而使得满篇的论述都成了痴人说梦的胡言乱语?我是否能够让专家打眼一看,就能够感觉到作者是在认真地考虑这些问题,而不只是为了评职称随便凑合了一些话?
我正在这样自艾自怨,沈忱打来了电话。“都快九点了;看着像要下雨,你还在学校吗?快些往回走。”
我说论文还有一点需要修改的地方,等一会就可以发到杂志社的邮箱里了。“发完了邮件我就回去,不会很久的。”
沈忱说:“你带伞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拉开桌子的第二层抽屉,里面有一把备用伞。于是我说:“不用你接,我这里有伞。”
“啊,我还想和你雨中漫步呢。”沈忱开起了玩笑。
我说:“你还要看着小雪写作业——不用你来。等一会把论文发了我就回去了……哦,记住让小雪把《每日一练》上的口算做两页;让她早点睡。”
“既要让她做练习又要让她早点睡,怎么可能呢?要是你这么不放心,你就快点回来。还有,你说的‘一会’是多长的时间?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早点回来,我怕一会雨下得大了,你认路的本事太差,回不了家可怎么办?”沈忱唠唠叨叨叮咛完了,就挂断了电话。
等我按照稿纸上的修改痕迹在电脑上把论文全再修改一遍后,我又看了一遍——幸好又看了一遍。里面有两个用错的“的”“地”和一处不合适的标点符号。哎呦!还有两个错别字——好了,现在可以发出去了。现在我比较满意自己写的这篇东西了——不是觉得写得好,而是终于可以完工了。现在,对我而言,仅仅是为了写它而付出的心血、以及在写作过程中的自我陶醉就已经够了。至于它能否得到某一期刊编辑的青睐,那可就不关我什么事了。当然我还是会很希望它会被采用——这样在几年后评职称的时候,就可以因为有了它而给我增加那可怜巴巴的两分了。
我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功利,手底下忙着收拾好了东西。拿上伞出门走到教学楼门口,我才知道雨下得有多大。雨点重重地打在伞顶上,“啪啪”直响。再加上不断有大风吹过来,和着雨滴打在身上,有一点生疼,我几乎要站不稳。我想起了去年的那场雨。那场雨比现在的还要大,当时我们一家三口在避雨……
和门房的王师傅打了个招呼,我走出校门。一出校门我就看见了陈清明。他正站在校门旁铺子的廊檐下,五彩缤纷的LED灯照着他。他的身上溅了些雨水,手里却拿着一把没有打开的伞。一看见我,他就撑开伞走过来和我并排走。他毫不做作地说:“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看来淋雨是值得的。”
看见了他,我的心底就涌出来一股奇特的柔情。我有一点紧张,还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怎么?难道你要和我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吗?”陈清明有点调侃起我来。他的轻松的语气让我一下就放松了。
我笑着说:“这么大的雨,只有笨人才会不回家。”
“谁说的?”他一本正经地反问道。我看见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于是我说:“这么大的雨,你是在等我么?”说了这样的话,我的脸马上就红彤彤的了。
谁知他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我呀,我是来看雨的。”
“看狂风暴雨?那你就该写首诗:‘啊——好大的风呀;啊——好大的雨呀!’然后再抄袭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你取笑我?”陈清明笑嘻嘻地伸手在我的腰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他就把手停在了那里,放了一会儿。我几乎能够感觉到这只手上带着的温度。我有点心慌了,看看周围。在街道的中间,是一辆又一辆汽车冲破了雨幕,它们发出的声音已经和风声雨声交汇在了一处。雨势很猛,风吹得行道树在乱摇,似乎连昏黄的路灯灯光也变得更加的昏黄了。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人正费力地用一把方格伞顶着风雨,几乎要挡住了全身,正慢慢地走着。在这糟糕的天气里,没有人出门闲逛。我稍稍安心了些。陈清明却已从我那极轻微的举动中察觉了我的不安,于是他把手收了回去。他笑了一下,我也就笑了一下。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为了打破沉默的气氛,我问陈清明道:“这些天你忙些什么呢?”这样说话有刺探之嫌,可是我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话题。
他说:“还好。前几天我去L市会诊。”
“是大手术吧?”我装出一副内行的样子。想一想,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是个需要胸腔打开手术的心脏病人……”
在陈清明使用医学术语的描述中,基本上没有血淋淋的场景。所以,我还能够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他:“那个时候,病人会怎样?哦,他打过麻药,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么他的心脏呢?胸腔打开后,心脏是什么样的?我是说,它还是会像在一个完整的胸膛里那样的跳动吗?”
“心脏是血液循环的动力器官,它昼夜不停地收缩和舒张,推动血液在心血管内循环流动。人的一生心脏总是有节奏地不停地跳动着,一旦心跳停止,就会‘死亡’。你想想,如果心脏停止了跳动,那会是怎样的情形呢?在胸腔打开的情况下,…………”
“会有很多的血吗?”我怀着些恐惧,好奇地追问。
“做这种手术的时候,有两种状况。心脏手术需阻断心脏循环的时候,把人体静脉血引流到体外至替代心肺的人工心肺机内,进行氧合和排出二氧化碳,然后再由血泵输回体内,维持周身循环,这种绕道心肺辅助血循环方法叫做体外循环。在实施血液体外循环的手术中,基本上看不到你所说的血淋淋的场景。另一种情况可就比较吓人了……”
“能够当医生的人一定都是非常勇敢的人。”我由衷地说道,“如果是我在现场,说不定会晕过去——我一看见血就会恶心发晕,更不要说亲眼看到那些还在颤动着的血淋淋的内脏了。”
陈清明一本正经地说:“不,我们的胆子也是很小的。上大学的时候有时候解剖课排不开,是需要晚上去解剖室做实验的。有一次我和同宿舍的一个同学被安排在了最后一组做实验。那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整个实验楼里面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偌大的一个解剖室里只有我们俩和那些泡在透明玻璃瓶里的心呀、肝呀、肺呀的……”
虽然我知道陈清明是故意在吓唬我,可是一旦跟随他的话想到那神秘恐怖的解剖室,我还是不由得有点紧张。
“……我记得那一天我们要解剖观察心机组织。做的时候也没有想多少,等到做完了实验关门的时候,我的同伴突然说‘你别扽我的衣服呀。’我说‘我没有扽你的衣服。’一说完这句话,我们俩的头发都竖起来啦。”
我紧张地不敢出气。虽然,唯物主义对我的教育是非常成功的,可是在不知道确定的答案之前,在这样一个风雨凄凄的晚上,在陈清明有点故意渲染出来恐怖的气氛下,我还是不由得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我笑笑。“你猜是怎么回事?”
他简直把我当成一个小女孩了。我松开他的手,撇嘴做了一个鬼脸:“反正不会是诈尸。”
“那么是什么扯住了他的衣服呢?当时除了我们俩,没有第三个人。”
“哦……是被什么挂住了吧?”我说。
“是啊。现在想一想,答案其实很简单。但是当时我们刚做完实验,脑子里一片混乱,缺乏最起码的常识。我们根本不敢向后看,我帮着同伴使劲拽衣服,手都抖了——后来才发现是白大褂的下摆被门给夹住了。”
我笑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好了——注意前面都是泥,从这边走……”陈清明拉了我一把,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有一些雨水顺着两只伞的边缘滴滴答答地落在我们的手上,还有一些雨滴带着风的力道打在我们的手上,衣袖都已经湿透了。不知为什么,我想起那首按《诗经》风格译成的《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