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心 作者:苏秀(晋江2013.12.22完结)-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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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沈忱,我还有另一种负疚感。那是前年七月,我去省城参加培训,打电话联系一位大学同学,才知道他正在X市进行英语强化学习。他是本省省城一所知名大学的教授,正在准备去美国耶鲁大学做学术交流。放下电话,我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沈忱原本应该也是这样的人生道路。他曾打算过读研究生。然而那时的我没有给予他任何的支持。我总是不置可否。实际上,是我的温存体贴消磨了他的壮志雄心。他是喜欢读书的,他又有那样一种细致钻研的品质,他对自己接触到的知识总能抱有持续不断的热情。他是天生的学习者和研究者——他原本有机会能到大学里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现在却只能永远呆在一个死气沉沉的单位里,做一个勤奋却永无出头之日的小职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等到家务活做完,我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坐在沈忱旁边。现在,我已经很少会把工作带回家了。刚工作时候的那种整夜整夜地备课,只有把第二天在课堂上要讲的东西在心中能够复述一遍后才会去休息的情况几乎没有了。现在,我尽量在学校备好课,万不得已,才会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回家来抢占沈忱的地盘。在家里,我一般选择小说来看,当作是一种放松。可是今天我选了一本专业书籍。越是枯燥的就越是我所需要的。因为这意味着我必须静下心了才行。然而我错了。在整齐的字里行间,似乎总是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我——而我就坐在沈忱的身边。难道,我是在不自觉当中想给自己一点点暗示吗?或者,我是想要提醒自己,责备自己?我不知道。我不能够很细致地探寻自己的内心了,我的心里很乱。我翻过去什么都没有看清楚的一页,新的一页还是这样。我有点生自己的气,于是合上书放回书架。沈忱在忙,忙碌中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怎么啦?这么坐不住。”
“没什么,”我说着,不去看他,装着想要再找一本书。
“我看你有点烦,是谁惹你啦?”
我毫无道理的怒冲冲地瞪了一眼沈忱,转身走出书房,进了卧室。我没有开卧室灯,屋子里只有窗外的路灯射进来昏暗的光线。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路灯映照下的夜色。
外面的夜对我总有深深的诱惑,那里有自由、新奇的感受。夜的本质是黑暗吗?黑暗中总是充满了神秘。人的一生有多少次重要的时刻,到来时无声无息,离去时悲喜莫名。未必会是惊天动地,但它却像一味甜蜜的毒药,温柔地带着微笑,带领幸福的人走向绝境……
灯亮了,是沈忱开的灯。他站在卧室的门口,说:“黑灯瞎火的,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沈忱依旧站在卧室的门口,“今晚不出去了吗?”
“不了。”
“咦,是怎么了?——不去也好,天冷了。那么今晚你来检查小雪的作业?我得整理那些《年鉴》要用的资料。唉,麻烦死了,到处跑着要东西,腿都要断了,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就好像是我在给他们找麻烦似的。”他说完就又回到书房去了。
我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灯亮着,可以看见映在窗户玻璃上的我的脸,那暗沉沉的脸上,有一双几乎看不见的眼睛。“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样对待沈忱?”泪水涌进了我的眼眶,我在暗地里责备自己。当然沈忱是听不到这些的,如果让他听到了,他一定会觉得我是这样的温柔体贴,这会让他不能承受。窗户玻璃上浮现出我对自己嘲笑的笑容。
我是一个有家庭的女人……丈夫、女儿,还有一心指望我能够从丈夫、女儿那里得到幸福的父母……非分之想会打破这一切……罗敷是怎么说的?“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我的烦闷、忧伤全都是自找的。
“刚开始不是做得很好吗?你尽可以在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但是绝不会因为想到了这个人而痛苦。现在为什么变得这样容易多愁善感?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这是不对的。正确的选择是你只需要把他当作一个一般的朋友就可以了。这样不是会对谁都好吗?……因为你只想找人说说心里话,恰巧这个人愿意听你说。可是,他真的愿意听你的唠叨吗?你不漂亮,又不会交际,有什么魅力吸引别人的注意呢?……当你在给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特别地能够体谅你的心境——这只是你的想象,这不是真的……其实他早就厌烦了。现在的社会,人人都面临着工作和生活的压力,人人都有说不尽的烦闷,谁耐烦再来听你的牢骚?你的叙述既不幽默也不……也不动听,凭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让人家受罪?他早就厌烦了,只不过他这个人非常有教养罢了。教养!你可要当心,不要在他的眼里变得没有教养,你的自以为多情会教他尴尬的。难道你自己不会尴尬吗?无地自容啊。想一想,想一想,多可怕!要是他嘲笑你!想一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不,他不会嘲笑,可是他会……他会怎么样呢?躲开你,就像躲开地上的一滩脏水,唯恐弄脏了自己整洁的衣服。谁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怜悯呢?他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他可以成为一个像袁杏那样的好朋友。——哦,好吧,我承认在你的心里他不是袁杏,因为他是个男人……”我的心抖了一下,有一个一直以来都不敢告诉自己的想法猛地冒了出来。“他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喜欢着你的男人。”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他真的喜欢我吗?我的脸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于是我偎依着一个不能够给我任何安慰的“自己”——是的,我能感觉到,但我无法清晰地表达。于是,我接着想下去。“哦……人们在这个问题上常常会保有一种非此即彼的看法。但是,你得把这两种看法融合起来。就在你的心头为他留下一个地方吧。但仅此而已,千万不能再想入非非。你可以向过去的梦境保证在心中会永远保留着它。但是百合,不要过分。他有艾莉莉,而你有沈忱和小雪。你们各有各的归属。并且你还得要明确——他真的喜欢你吗?你这不是在自作多情吧?你怎么就能够那么自信他的眼神里就是那种意思?也许他看谁都一样。是你凭空地在他的眼神里增加了绵绵情意,一些你自以为是,而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的东西?唉,你要做一个沉稳的人,不要轻飘飘地去想那些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事……可是真的不存在吗?只要能够看见他,看见他的眼神,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我绝非是自作多情。我的心里很清楚当他看着我的时候,那一双眼睛里的含义:他是喜欢我的,也许更进一步——他,爱着我,就像我也爱着他。”
“爱”——我从不轻易吐露的一个字,哪怕是对沈忱,我也没有去认真地诠释过它的含义;现在却轻易地像一个可以被轻易被抛却的礼物一样,抛了出来。我的目光变得飘忽了,它在向着窗外那个黑沉沉的夜空寻求答案。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于是那一片玻璃就变得更加冰凉了。
我该怎么办?我竟然会这样明确地告诉自己那一直隐隐约约的、诗意一样的东西。我不能欺骗自己,因为这是做不到的。这其实是一个比起刚才我能够想到的任何一个问题都要严重的多的问题,也许这同时也是一个不应该去想起来的问题,但是我却沉迷在里头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永远躲开他?——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他该知道这样只会带来痛苦。他是一个有理智的人,他是个医生!可是这跟理智跟医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自己的错误而去责怪别人——啊,你不愿意承认没有人会喜欢你,你是这样的虚荣……现在你受不了这一点,因为你的青春岁月不再来了。你想要抓住它。你想象自己还会像一个青春少女,胸膛里燃烧的是火焰,眼睛里看到的是欢乐。因为你的生活太平淡、太一般,太缺少诗意,于是你就想给自己创造一些诗意,却不料反而引火烧身……现在你该怎么办?沈忱呢?小雪呢?沈忱对你那么好,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会容忍你的坏脾气,不计较你的坏毛病。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你怎么能够忍心……是的,我怎么能够这样忍心?”
我悄悄地哭了。我怎么能够这样忍心?尤其是对沈忱,还有小雪。我是错的,我不该放纵自己的感情。就让它无声无息的吧,它要是叫嚷起来,这个世界就不得安宁了。
一直到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睡觉,沈忱都没有再同我说话。他一定是觉得我刚才的冷淡太过分了。也许是他太忙太累,已经忘记了我和我的不好。我去检查小雪的作业的时候,路过他的书房。从开着的门里,我可以看见他那瘦削的背影。他俯在桌子上专注地翻着东西。我有一时的冲动,我想站在他的身后,依靠着他的肩头,向他做一次忏悔。他会怎样?他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是的,是在开玩笑。我和我自己的对白就是个玩笑。
等到沈忱关了灯,沉默地平躺在床上,我向他看去。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相貌英俊是有道理的。他的侧面轮廓很像古代的希腊人。我看到的有阴影的这一部分有一个高而挺直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下巴显得很有力量,代表着顽强,可也代表着固执。他的额头上闪着一层屋外透进来的光,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得见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他操心的事太多了,而我还要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我心里有歉疚,就紧紧靠在了他身旁,伸出胳膊抱住了他。然而我还做不到向他坦白,我只有静默。沈忱沉默了一会儿,转过来用冰凉的嘴唇吻了一下我的嘴角。他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在单位多干事情,是担心我的身体吃不消。可是人家都已经给我说过了,而我当时又没有拒绝,所以这一次我必须要把这些事情做完……我会注意的,你不用担心。这样好不好?——这一次编完了《年鉴》,我就只干好本职的工作,其他什么都不管了。”
我的眼泪滑下来。唉,他以为我是在为他的事而生气,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我该管好自己,不要再去幻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老于见到我,总是会顺便用他的大嗓门关心一下小雪的学习。“辛老师,妮妮……哦,是小雪,上几年级了?……啊,都已经四年级了……嗯,小孩三四年级的时候,一定要把数学抓紧。三四年级的数j□j算最重要了,你千万可不要掉以轻心呐,这可是给初中数学打基础的……给她做些奥数题!”于是我给小雪买来了奥数书。小雪看着一道道习题皱眉头的时候,我就用老于的话来开导她,但是小雪还是会皱起眉头。
有的时候,老于也会向我问起工作上的事情——“辛老师,上一周印发的新课程学习材料你都看了吗?看了?看了以后有什么想法没有?”我把自己浅薄的看法告诉老于,把其中那些会刺痛教研主任耳膜的东西都尽量用最温和的话表达出来——并不是怕得罪老于,老于有那么多的理论在他的大脑里,他是不会在意这些支离破碎的看法的,只不过是我会小心不要给他的热情泼冷水。但是老于对我含混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他要我再深入思考。“做个课题嘛,”老于建议道。“做个课题好好研究一下。”
我笑一笑,说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老于挑起了宽宽的额头下那两条岁月不能改其形的浓密眉毛,“不做就先不要说这个话,做了以后在说。现在我们正需要知道老师们的想法,我们不能够光是照搬别的学校的做法,必须得要根据自己的情况确立自己的新课改模式……再说有了课题,你以后评优选先或者评职称也用得上。”
我感到非常的惭愧,心里想着应该克服惰性,追求上进。
还有时候,在路上碰到我一个人,两人说说说说闲话的时候,老于会突然冒出一句“最近工作上要用心点……我说的不是你备课上课——你上课很好,没有任何问题;我说的是你要学会和领导打交道……”
我看看老于严肃的脸庞。老于自顾自地说:“有人说你对校长有看法,说你太不会来事——这话你可不要认为是我说的……见了领导,你要主动一点嘛,毕竟人家是领导。领导的工作也是不好干的啊!”
老于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他本人算不得是个领导一样。我很感谢老于,但是这样的话只藏在心里。在我的心里,为了最近在学校里流传的一件事情,更难在一时之间就改变自己对领导的成见。那尽人皆知的事情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