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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我醉了狗醉了-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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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巴黎或布鲁赛尔的展销会上,定然招致义愤填膺的痛骂,把雕塑师骂个狗血喷头,作奉送人家一万美元的添头,也不会让人对慷慨仗义的人产生半丝好感,忌讳不吉利的人非连同一万美元扔到地上愤愤然离去不可。
    赵存秋动起来了,先是微开的口里缓缓地流下涎水来,眼睛似是有了就要一抡的趋势,脸上那条“蚯蚓”活泼地跳动扭曲起来,胸脯起伏起来。他还想等余若夫一声断喝壮上声势、他再来一次哭闹推翻结论吗?
    余若夫低头不语。
    他还等老师们的邪火烧出一团乌烟瘴气吗?
    老师们漠然端坐。
    他刚刚起伏如潮涌的胸脯怎么不动了?他?
    “啊――”近前的人轻轻的嘘声引起的空气流动把济济一堂的老师们荡得一动。
    “老赵!”
    “老赵!”
    近前的人使劲推晃他,他又硬、又软,又死板、又活脱,任人摆布……他终于自动地动开来,四肢同时舒展仰向地板。
    “掐人中、掐人中!”
    一阵骚乱,终于把他从小鬼手里拽回来,大家刚松口气,他又一翻白眼到阴阳界那边逛一次。又经大家一阵惊慌忙碌,他四肢一动又一次元神归位,从干鸡般的躯体里发出一声瘮人的狂笑,让人听来这是中华武士或日本浪人孤注一掷时才有的狂傲不驯的凌霄豪气。
    可叹,他这一声狂笑似是用尽了一生凝出的精华,接下来的呜咽尽管感情极投入,措辞极有味,但在前面的大笑比衬下,都黯然失色。这如高明的厨师第一道菜就把平生绝活献给顾客,后面的菜肴不管几流水平都让人品来平淡乏味了。同是受了惊吓的黄其善这时不以为然,不屑地哼一声率先退去,领导们跟在后面纷纷离席。
    会议室里只剩下赵存秋冷与几个劝他冷静的人。赵存秋又上来一阵疯狂,向外疯去。马晓拽住他的袖子连喊老师,声声“老师”呼唤得赵存秋静下来。这喊声他一定是很熟悉的,他想起来了,眼前呼唤他的人让他太熟悉了,似是昨天,他在讲台上授课,这个叫马晓的学生坐在课堂里专心地听着,他似是又看到,他领着马晓他们一班学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正在刨地,正在……
    “老师——”
    这一声呼唤是马晓吗?这分明也是闫玉东的呼唤,赵存秋记得这熟悉的喊声,那次闫玉东就是这样喊的。
    ——那是一次为期一周的勤工俭学活动,天也是如现在这样冷,他领着闫玉东他们一帮学生复收地瓜,下一个陡坡时,累乏了的闫玉东摔倒,向坡下滚去。那时,他赵存秋作为老师,奋不顾身抢上前把闫玉东拉住,那时,闫玉东就是这么深情地叫了一声。
    赵存秋的神经被这美好的回忆——这浓浓的师生情唤回到正常中来,道:“对、对,我是你的老师,闫主任也是我的学生啊,你们都是我在王家官庄联中的学生。闫主任给我班当班长,我待他不薄,我去找他。”甩开拉拽的人就走。这些好事之人不敢再把事好下去,驻足看着赵存秋向闫玉东家走。
    说不定会出事,马晓招呼大家道:“走,跟着赵老师去看看,赵老师这样,说不定闹出不测,做一回好人就做到底吧。”大家跟上去。
    闫玉东家,小小家属院收拾得条理井然,窗台前高支的茶水台板上,几盆没入窑的盆景:龙柏如虬大展身,迎春花树桩枯木新条曲屈盘折,上水石假山盆景经秋霜的袭掠山体泛着苍桑,但不乏让人想象它当时的峥嵘生机。这一切映衬出书香门第的雅趣。小院一偶的尼龙网罩里,几只肥大的母鸡被来人惊得咯咯叫着;紧挨鸡舍的几间兔舍,几只雪白的兔子藏头露尾;门口的小黑狗从人进门来就汪汪叫个不停。这一切又不乏农家的殷实,这可能是世代农家出身的闫玉东艰苦奋斗走出喝牛声里时带出的一丝余音吧。
    屋里的闫玉东遇乱不惊,七八个人站在对面成一半圈,他却如置身瀛台古刹中,薄薄的眼皮松弛地挂下,面对一壶酒两盘小菜悠悠品咂着。这样足足对峙了几分钟,赵存秋扑嗵跪到地板上,泣诉道:“闫主任,我赵存秋不是人,有眼无珠,竟然敢和你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抬起如狗的前爪一样撑在地上的手,交替着向自己脸上打去,极脆极亮的响声如孩子抽陀螺的轻鞭在空中甩出的鞭花,悦耳极了。他打累了,口角泛着血沫道:“求求您,把这个名额让给我吧,每月的工资差额从我的工资里月月扣给您,为两个不成器的孩子,我实在没法了。看在我给你当过老师的份上……”
    “老师——”闫玉东发话了,“站起来吧。”说着,向前微倾的身子变成向后仰的宽怀架式。同来的老师们听到这声叫得亲切的“老师”,佩服着他的涵养,同时也情窦大开喜上眉梢。此情下他既然没忘了叫一声二十年前的班主任老师,实在是有情意的人吧,大家期待着他的下文。
    “这个晋升职称嘛,不是三把韭菜两把葱的事,也不是我让你取就能解决的问题,是原则性很强的事。你想一下,充分的酝酿,民主评议,能随便更改吗?”闫玉东说到这里面对定了格的一群,又恢复原来的样子,端起冒着白气的一杯温酒,吱溜一声下肚,咂两下嘴巴,拾起筷子夹上一片薄薄的香肠填进大张的嘴里品得有滋有味儿,又拾起小瓷壶哗哗斟上一杯。他正要再重复一遍这中华五千年文明史里百演不厌,以至以后还将续上演不辍的小细节,马晓挺了挺身子,略显黄白的脸上挂着深沉冷峻,一字一顿地道:“若有一个名额,应得的是舒宗昌,有两个名额,就有余若夫的一份,若有三个名额,就数到赵存秋了,再有一个名额,还数不到你与伍日民!”加快语速,“你是迄今为止我发现的,最不知廉耻的人!”说完,来一个正转身,一步步向外走去。门口小黑狗汪汪叫着替主人送客,他飞起一脚,把小黑狗踢得尖叫着夹尾巴退进窝里,用恐惧仇恨的死光再送上客人一程。
    赵存秋被同去的人驾孝子般架出来,一副丧考丧妣的悲丧相,反复嘟噜着“可怜我”这三字含糊不清的字,听来恰如“我的妈”,学生听到以为赵老师的妈死了,不用多少时间,全校都传着赵秋丧母的不幸。老师们可怜他祸不单行纷纷前去安慰,探知真正原委不免生出一丝悲笑。郑培才给他出主意去教育局陈情,他却如死了一般无动于衷,气得郑培才骂一声“窝囊”砰地向桌上拍去。没想这犹如胡屠户给范进的一耳光显出奇效,赵存秋如梦方醒,询问刚才恍恍惚惚地是做了场恶梦还是真事,弄得人哭笑不得。他静心思索一会自语道:“老余评上了,甭去局里,我得去、是得去……”大家看他恢复过来,再不愿被刺激得紊乱的神经再被刺激下去,长吁短叹地散去。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六
    初冬的绵绵细雨中,赵存秋步行在去县教育局的路上,一辆从会山中心中学出发的帆布蓬机动三轮车也碾着泥泞向县城急驰。车中的黄其善、闫玉东、余若夫要赶晋级申报的最后时间,各人带着几天来拼搏的疲乏,从大敞的棚口茫然向外望去。车轮甩起的泥浆如火箭尾气,飞溅去他们胸中焦虑。突然,车后闪现出一个踯躅独行的人,车飞掠起的风把他掠得如一片轻飘飘败叶。余若夫一定神间车已驶几十米,翕动了几下嘴巴:“老、老……赵……”这声音打破了小小空间里的沉滞,搅乱了另外两位领导的好心绪,齐翻白眼瞪上来。余若夫略向外探身,看着赵存秋小下去、小下去……变为一点与路触为一体。他回首望同行的二人,那散视开来,包纳万物的智者伟人的目光,那沉稳的神情,装点得俨然是两尊领袖塑像。
    赵存秋机械地走着,任凭身前身后拉得凄婉的汽笛震天响,任凭气恼的司机嘎然刹车骂几声“找死的蠢猪”,他眼前只有一条无穷无尽的茫远道路。为什么走下去,他早已不知晓,他这走正如体腔内血液的流动一样,是表示生命还没有止息的一种无意识运动。天黑的时候,细雨化作盐一样硬实的雪,单调的唰唰声和在赵存秋机械的运动中。他如一具印度巫师苦心经营制作的还魂僵尸,游荡去、游荡去……
    他游荡进大路边的村子里被人发现,被问出“晋级”、“老师”、“局里”等几个能让人懂的字眼,他姓字名谁家住何方一概问不出来。村民联想听明白的几个词,又端详到他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少吃缺穿的贫寒相,再看到他上衣兜里插的那支有蘸笔头的圆珠笔,认定他一定是老师,善良的村民连夜把他用手扶拖拉机送到教育局那两扇冰冷严肃的大铁门前。告诉他县教育局到了,他狂喜得高喊起来:“局里,局里……”不懂规矩的村夫野老帮着搅破这夜阑的衙门口的恬静,里面的门神爷大怒,要马上打电话报警。祖祖辈辈怕见官的村夫野老们哪敢再放肆?把佛送到西天的他们,本来送下小佛对大佛行顶礼做膜拜的,这时吓得顾不上朝拜,开足拖拉机马力仓惶逃遁。
    赵存秋的两个光棍儿子雇上辆机动三轮颠到县城,找不到父亲的无奈与愤怒使他们打进学校来。他们发疯地砸开学校大门,全校的年夜便阴差阴错地先到了,只是中央电视台没照顾会山中心中学早过年夜,新年联欢晚会的精彩节日没播出。当然,有再精彩的电视节目师生们也是顾不上看的,校园里上演的活剧虽有些单调,可那是活生生的现实,这如人们宁愿跑十来里路看电视实录的一个场面,而往往不去看上映的全剧一样。
    赵家两兄弟到来不一会,全校便传起赵存秋死了的消息,互相询问真假难辨,越传越玄的死讯有了车祸、自杀、猝死几种不同的版本。赵家兄弟不一会哭起被学校逼死的老爹来,这死讯便被认定成了事实,渐见疲软的剧目在赵家兄弟“死要见尸”的叫闹中又走向一个高潮。
    主要领导在校园里已觅不到踪影,牛利众被推出来全权代表学校应付这无理取闹的两兄弟,终于认定赵存秋的死讯纯属讹传,这已是天要亮了。
    黎明时分,大喇叭与鸟雀们还没醒转过来,赵存秋的族兄族弟大小侄子十几个,如一群红了眼的饿狼扑进学校这个大羊圈中。他们又象日本鬼子进了村,找“共产党的干活”,可他们是无福幸会校长主任们的,只得砸烂校长办公室的坛坛罐罐,听听那脆响钝响以遣无聊,只得叫闹着穿行在教学区把高调低调灌进师生的耳朵里聊以自慰。随后用手推车推来的赵存秋老婆,进驻了校长黄其善的雅舍。
    这个五十岁,以现在的划分算中年的妇女,看上去却是一个村媪无疑,她随身携带的拐杖与从老祖宗那里继承来的行头,更添了她老奶奶的风采。她患有风湿症、低血糖症,没人搀扶不能行动。她被族兄族弟们架下车子,送进黄家屋里躺在了沙发上。她显然是经一夜的哭累了乏了,好象垂垂欲咽气,吁着丝丝不接的游气幽咽,校长妇人也不时嘤嘤地合上一曲。老奶奶在家的生活待遇一定是公仆级别,尽享生猛海鲜佐老九老酒的大宴,校长妇人做来的饭菜大倒她的精细胃口,急得妇人真情恸哭。
    校长妇人与老奶奶两个老姐妹,十几年前各自的丈夫同为王家官庄联中教师时就认识,这是久违的老相识老姐妹的重逢,校长妇人道起艰难家常,老奶奶诉来家常凄苦,谈出同难相怜的姐妹情。校长妇人东道主的身份照顾得住客甚是周到,老奶奶要方便,妇人深知老姐姐百来米的厕所路走来不便让就地解决,老奶奶独相中了大大的面盆,这黄家面盆便开发出一项新功能派上用场来。
    倍受了盛情的老奶奶感激不已:“您对俺这样好,还能让俺说什么?全怪孩子他爹没出息。没出息也是全家的依靠,他要是死了,我这瘫子是不活了,一头撞到您的桌子沿上一了百了,也甭受罪了……”
    尊贵的校长妇人一肚子的文韬武略,在这个破落户面前半点没得施展,被“一死了之”的荒唐吓得三神不安九魄飞散泪水涟涟,想不出半点劝解办法。又传来赵存秋下落不明八成是归天了的说法,老奶奶更是把死字挂在嘴边,只是等个确信在校长的饭桌沿上了此残生。妇人是善良如菩萨的人,哪能听得如此凄惨之话看得如此伤怀之事?也说,老姐姐不活,小妹妹会肝肠寸断活得也没个趣味,那就一并跟了去。老奶奶道:“这哪能行,您是大福大贵的校长媳妇,俺是受活罪的老师婆么。”凄切之至,免不了又来一阵:幽咽——高歌——倦怠。
    当残阳余辉里外出找人的老师们个个耷拉着脑袋回来时,会山中心中学处在了绝望中。余若夫又恢复了智者的沉稳凝重,踱进大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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