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了狗醉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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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们的认识、情感、行为三者的不统一甚至相悖,让人感受到大人物的深奥,油然产生“敬仰”之情。办公室里女老师的低泣声就从这一刻响起来,不知何时又停了下来,没有了哭声的办公室里似没有十来个大活人存在,一点声息也没有,一切的一切如静滞了般。校门口响起吵闹哭叫声,声势越来越大的哄闹也没把办公室里这一方死滞的时空唤醒。
校大门前乱成一团,老的、少的、赤手的、操铁锨镐头棍棒的农民,与全副武装的警察、手持警械的联防队、手持警械的综合治理小分队对峙在那里。王大胡子手拿小喇叭反复喊着让领头的出来商谈,农民千百张口里喊出的“放我的孩子”的怒吼汇成壶口瀑布般的咆哮。四里八村的学生家长继续向这里汇集,事态在急剧扩大。听到校门口父母们的叫喊,被押的学生们哭喊的调值高起来。不知哪间教室率先响起了砸门窗玻璃的声响,接着是关押学生的所有教室响起打砸声,小分队员们挥舞电棍儿义正辞严的制止再也没了威慑力。窗子砸烂,学生不顾生死地奔涌出来,如决堤的洪流向校门口狂泄去。
被夺路而逃的学生哭喊喧闹唤醒的老师们赶出办公室,出现在他们视野的,无异于角马迁徙中,在豹子的猎捕下涉泥泞河沟留下的场景,几十个狂奔中仆倒被践踏伤的学生在地上扭动着,嘶心裂肺地嚎叫着。跑出去的学生与见到了孩子的家长们如气化般瞬间逃散得无踪无影,没见到孩子的家长涌进校园来。很显然,有几个受伤的学生家长没来,看到同学的家长,他们的哭喊呻吟平添凄绝哀伤。
赶到跟前的老师,受伤的学生视为敌人,他们喊着“不要”,拼命向大门口方向挪移,老师们硬背起无助的他们奔去医院。
受伤的学生终于安躺进医院病房里。看着病床上的学生,想着几个小时来发生的一切,老师们黯然伤怀。杨泉生似是问天问地,哑着嗓子道:“这是怎么了?”平时理智得近乎冰冷的欧阳绛梅跑出病房失声恸哭,既而,老师们无不和上去。这流淌的泪水是忏悔吗?是悲、是愤、是无奈?都不是,是为良知唱一首挽歌。
第三章
第三章
二
通过综合治理小分队又一番艰辛工作,校建所需的一百三十万元终于筹足,在镇委镇府“高质量、高速度”的责令下,校建真正铺开。王大胡子对主管的这份工作非常重视,镇领导也主张他暂时放下其它工作,全力扑上来。他派人从学校储藏室杂物下发掘出一块文革时的巨幅标语牌匾,写上朱红大字立在校建工地前的马路侧:
人民教育人民办,办好教育为人民。
多么高尚伟大的旗帜啊。为了实现这一宏伟目标,王大胡子下令全校停课配合建筑工程队义务劳动。他说,学校建设是教育上的一件大事,是党委政府对师生的关怀,学校建成,老师讲一班顶十班,学生学一天顶十天、一百天。他说,由于他的工作很忙,业务洽(he)谈很多,希望全校师生自觉地积极劳动,特别是教职工,要把在家放卫星的劲头拿出来,不能光想着站讲台养痨病,通过劳动,能有效地提高政治觉悟与业务素质。他说,学生参加校建好处更多,能开发智力提高学习热情。看来,王大胡子不愧为共产党的书记,有极强的发散思维能力,把建校开发出这么多作用。只可惜他工作太忙,这知识产权不能尽快去申报。
一时间,工地上人山人海材料交陈。机器的马达声、啷头的叮当声、运料的号子声、学生的吵闹声……把这方希望的热土搅出一片沸腾。村民驻足观望,引起对热火朝天时代的无穷回味,引起对当前出义务工大会战的无尽遐思。
离开课堂的学生时刻高兴在松散的劳动中,老师则不尽然。这正应了伟人的话,再伟大的事业也会有逆流而动的小丑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抵毁。杨泉生把一群搬砖的学生一千只鹅才有的高兴劲压下去,来到堆集水泥预制件的老师中间道:“学生怎么这样高兴?教学进度落下一周了。”
“把学校办成义务建筑公司,学生会更高兴。”
“劳动有好处,大学生看不起劳动,中了孔老二不事稼穑的毒了。”
“没听王书记说,新校建成,一堂课顶十堂、一百堂吗?”
“还欠王书记给上一堂政治课,是想养痨病了吧?”
老师们纷纷戏谑,青年大学生彭凌却显得严肃,扶扶眼镜,学者的风度道:“以一顶十顶百的高深推演,不知王书记用了什么边缘科学,我们不懂姑且不论,上课是养痨病,我们的劳动被贬到何等境地。这既然是一个共产党干部给我们的劳动评价,那么,脑体倒挂现象是怪而不怪了。据说,当年共产党人的一个大人物列席胡适的课,被赶了出来,他由此痛恨知识分子的愚腐,不知这个王书记中了什么邪,不但无视老师的教学,而且大口一开就无情地剥夺了学生的学习权,扰乱学校正常教学秩序。有如此高水平的领导,甭说建一所学校,就是建一百所又有何用!”
舒宗昌劝大家不要生事,说不愿干可如武玉浩回家去,又引出一通议论。
马晓问过黄其善,何时才能复课,得到怅惘地摇头。听来议论,他积在心头的愤懑浮上来,欲言又止,把拄着的杠子奋力向身边的砖垛摔去,杠子不屈服地弹动几下又落到脚前,他又狠狠地一脚踢去,决绝地道:“不能再这样了!”
想养痨病的大有人在,复课得到一致响应,大有群情激愤之势。这正如一幅雪白的绸子落上一滴鲜红的墨水,鲜明地浸染开去。
对停课腹诽甚多的教导主任黄其善,把老师的要求报告给马成祥。马成祥正为不能插手校建工作燃烧着怪火,没容黄其善细说就果断地下令马上复课。黄其善要通过孙仲来商定,马成祥一丝讥笑,坚定地道:“非独断专行不可,看他怎么我!”这时,王业坤与马晓、彭凌等老师们找来,马成祥对他们的教学责任感大加赞赏,让他们召呼老师们复课。
王大胡子倒背着手踱到变了味儿的工地,一怔:“老师学生哪儿去了?”不通过他就让师生撤走,这是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怒人怨的大不敬。他一念未过便径直闯进校长室,只有笑盈盈的二校长在。王大胡子话不屑问,再闯进教导处,质问这里的康副主任。康副主任笑脸陪得如朵花,只是嗫嚅半天没讲清所以然。王大胡子满面密匝匝的胡茬精爽起来,再次发问:“你说!干什么去了!嗯?谁允许的!”
“这个……这个……”
“这个捣乱分子是肯定是马成祥,你给我找来!”
康副主任如遇大赦,急急去找人。不期而至的黄其善走进王大胡子的视野,知道避不开,只得硬着头皮送上来。
“黄其善、黄其善!你们搞了些什么鬼把戏,如实给我招来!”
“我们想课余时间参加劳动。”
“你的嗖主意不少!谁批准的,我让你们这样办的吗!”
“老、老师们、都要求……”
“老师懂个屁!”王大胡子嘴漂亮地一撇,“哼!快给我把老师学生拉到工地来,我慢慢和你们计较!”食指几乎点到黄其善额上,“快去!”
“我……我……”黄其善张口结舌没有行动。
“好!你就在这里给我等着,我自己去!”
王大胡子气咻咻地闯进一口教室,大喊停课。全班学生愕然,经受了当人质经过的学生认为又要大祸临头,讲台上的老师马晓也被“雷动”震呆。整个教室似瞬息被火山熔岩淹没凝结,如庞贝古城般完成了定格。
“出去!马晓突然一声狂吼。
轮到王大胡子吃惊了,被意想不到的喊声震得一抖,片刻的惊异便暴跳起来:“你、你、你违抗上级命令!”停一停粗重的喘息趔趄着身子伸直右臂指点着,“你、你,好哇!你这个……”找不到合适的辞儿,全身抖动着。
讲台上的马晓英雄地笔挺着,两眼深窝进去,如火如炬的目光直刺过去,又突然一声喝:“出去!”
“好哇!”王大胡子说着,不可遏制的恼怒中向前逼近两步,“你这个目无领导的愣种子玩艺儿,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没坐回大狱骨头痒痒,你、你等着,共产党不是和你闹着玩儿的,有多少骨头比你硬的都能治死,还怕你不成?你等着……”
胆小的女生哭起来,教室里乱响乱动起来,学生如面临末日。黄其善与康副主任如两条尾巴夹得紧紧的狗凑进来,建工队的工人及老师们向这里云集。
“王书记,别和不通情理的老师一般见识。”黄其善哀怜怜地说着,上前拉。
王大胡子一甩身:“去你妈的!”完全恢复书记的威严,“我要处理这个东西,太可恶了!”
王业坤走到王大胡子跟前,正色道:“要说复课,不是马老师的主意,首先说,我也是一个要求上课的人,也许你走进了我的课堂,同样会有不愉快发生,还是先出去吧。”平和里透着厌恶。
马晓似没有眼前的嘈杂,拿起黑板擦敲敲讲桌,凝重地缓缓道:“上课。”
班长听到这两个字,条件反射地起身喊“起立”,学生呼拉拉站起来。有的反应出这是课堂中间赶紧坐下去,可看到同学还站着又站起来,你站我坐、我站你坐一阵乱。马晓打手势让学生坐好,放开音域坚定有力地又一声喊:“上课!”
在班长的口令中,学生齐刷刷地站起来,“老师好”三个字喊得如老师般充满了蔑视一切的底气,这是不可亵渎的神圣与威严。王大胡子似有了丝怯意,被黄其善等人簇涌着向外走,跨出门口回头扯开嗓门大叫道:“你姓马的小子,给我等着!”
马晓捺着胸中波澜强作轻松笑颜,可学生的反应告诉他,这笑比哭还难看。他试图向黑板上写字,可手抖得笔不能着板。他回首看学生,个个惊魂未定,五六十双充满惊悸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老师。
教室里的热闹很快移到校长室,王大胡子与马成祥高一声低一声闹得不可开交,各人红红鼓鼓的脖子让人想到刚吞了蛤蟆的红花蛇,那四柱交织的目光让人想到爱国者导弹与响尾蛇导弹的碰撞,尽而想到抢一块骨头的两只豺狗一瞬间同时放弃骨头相对示威的那一刹那。
马晓往里挤,有人喊一声马老师到,看客闪出一条狭路。他走进去正好听到王大胡子喊叫:“你策动教师敌视我……”
“说什么?”马晓赶到跟前,“这是侮辱我的人格!我能让人随便摆布吗?”再向前逼近,“你刚才让我等着,我来了,你开始处理吧!”
阵势突变,王大胡子更难招架。孙仲来沉稳不住了,强调处理问题要讲方式,打圆场的刘义校与黄其善向前紧凑,室外的人堆里怪腔怪调地起哄。
“你们要打我?”王大胡子面对寡不敌众的四面围攻,灵活运用败战计“走为上”,大喊小叫着突出重围。
校长室里顿时由沸点降到冰点,如繁花似锦的原野变为沙漠,华翰辞赋换了乏味的数学敛散,公仆们盛宴上的猴头燕窝美味改成了学校伙房的清水白菜汤,室外极不适应这大落差的看客极不尽意。
在这里,马晓俨然显赫人物,不知公侯伯子男属哪级。马成祥感激地道:“马老师,甭怕,出天大的事也有我和学校给你顶着,要杀要剐从我开始。”黄其善近乎讨好地递上杯水,二校长忘却平时马晓给他的丝丝不快,递上烟来,颇有恭敬顶头上司的谨慎,刘义校无异是面对老祖宗,谦卑地陪着笑脸,康副主任及殷梧声更是小心地看着马晓的一止一举,似随时听召从命,只有孙仲来漠然地低头沉思。
“马老师,你们要求上课没错,谁也没让你顶撞王书记吧?”黄其善婉言。
“是你让我骂王大胡子的,怎么样?”马晓鄙夷地道。
“你、你怎么这样糟蹋我,我……”黄其善急急地辩解。
马晓不理会他的可怜相,望着英雄气概不减的马成祥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用怕。”
“就是因为不怕,我才同意复课。”马成祥不满意地看一眼卑琐的黄其善,“老黄,我马成祥不至于让你代为受过。”
孙仲来道:“要有错都算我的,无论怎么说,我们复课没征求王书记的意见,有点不妥当,一切责任我全承担了。”
围绕着“有点不妥当”,马成祥与孙仲业又“商榷”起来,气氛逐步升温。王业坤在室外高喊马老师有人找,马晓会意退去。
当天下午,老头儿生出闲情逸致邀马晓喝一壶。马晓带去两瓶大曲酒,一老一少不推不让慢慢喝来。喝完一瓶,老头儿把另一瓶拿到一边,左看右看道:“这大曲着实是好酒,就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