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非 - 雪融化后是春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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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留给我。他说。
她说,算了。
他说我想看。
她说,好,那就看一看。
掏行李,行李整得很乱,她乱七八糟地掏。
他在边上说:你真还没学会做女人。
她说:不关你事。
他说:想照顾你也不行,妹妹,别让我心疼。很轻佻的口吻。
她心又缩了缩,终于把画取出来了。
他拿过,说:是你吗。不像,美化你了。
你过分。她一脚就踢向他干净的西裤。
他说:我收了,因为反正不是你,就当看个美女意淫一下。
她看他收起,呆呆地看。他长得高,颀长挺拔,像白桦树一样。她喜欢那种树。虽然多数被用来比喻女性。此刻她送给他。他的嘴唇线条很好看,鼻梁很高挺,眼睛总是在不屑,可他其实不过虚张声势,她不了解他吗?
她忽然觉得对他很熟,就像认识几千几万年似的,他们的感情老得像一尊化石。
难道,真的是她忘了他吗?在很远的以前,他们相爱,立下盟誓。
她觉得眼泪又要出来。
忍住,高兴地分别。张着亮晶晶的笑,说:冯至鸣,好好看那幅画,那里有个秘密。
什么?他再度拥抱她。
她一低头,说:不告诉你。
他说:我想吻你一下。
她说好。仰起脸,他们吻了,在人潮人海中,在擦肩而过中。吻得缠绵而恒久。
最后,他在她耳畔说:知不知道我很爱你。
他忽然放开她,转身大踏步走了。
他不要看分离。
他不要无望的爱。
凝视他的背影,语声的眼泪还是出来了。无声地流。
19
时光如点着的烟,一寸寸燃烧,留下往事的灰。
又是一年春好处,江南草长莺飞、桃红柳绿。
清晨,语声在鸟鸣中自然醒。推开窗户,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昨夜落过一场雨,雨幕横斜中吹落了一地的桃花,点点粉色衬在湿润的黑土上,有种飘零的美。
谭亭在园中习画,听着声响,抬起头,朝楼上的语声吹了记口哨。
这个公寓很有年头了,相传是某某军阀的公馆。里面植被浓郁,红砖黑瓦,有种幽森的味道。艺术家总是喜欢古怪的氛围,家境富足的谭亭买下了这里的二楼。楼下是一片桃树林,林前有一条浅细的河,河边植满蔷薇。为了看清自己的容颜,这些自恋鬼一个劲往水里长。水面岸边纷纷扰扰,这个春天,全是花木的喧嚣。
语声洗漱一番,开始做早餐。刚搬过来时,语声呆了下,说:怎么这么奢侈,我可不敢住。屋子是欧式风格,精致、华丽,异国风情。
不就找个睡觉的地吗,怎么不敢住。谭亭推开一扇门,将她的行李放进去,说:你的房间,喜不喜欢?
是个朝阳的房子,对着林子,可看远处阳光落在水上的点点金光。房子布置得像个公主房。有粉色的纱幔。碎花镶金边的墙纸。
语声说:哦,这房,你是打算给你女儿住的吧。我住进去,不太相称,不觉得我像个老巫婆。
谭亭说:咳,我可是费了很大劲的,征询过很多女性朋友,都说女人有公主梦,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好吧好吧,语声勉强笑纳。又怯怯问:大概需要支付多少房租,我还没上班,适当优惠一点。
谭亭说,空着也空着吗,要什么钱。
那不成。我从不轻易欠人情。
那。谭亭想了半天,说,做家务抵工钱吧。
于是,语声就承包了这个房子的一切家务。
谭亭出身书香门第。父母亲戚都是学者教授。他本人跟着蜚声国际的知名画家柳时英习画。也算年少有成,十几岁就拿下国际大奖。家里有钱,对钱没概念,天真烂漫、清朗通脱,时有名士风范。
两人相处比较愉悦。他时常外出采风。隔日子上上课。语声见他的时间不算多。大多是周末。他回来,享受她做的美餐。
日子在春风里走得很温煦。语声的工作也很顺心。她在企划部做文案,凭借出色的文字能力、良好的人缘和活泼的天性,很快引起高层的重视。谭亭的叔叔曾偷偷告诉他,刘总很欣赏她,似有意升她做他的助理。
对刘总她印象欠佳,公司年终舞会的时候,他与她跳过一支舞,挨得过近,手也不算老实,让她心里不自在了好久。所以,对这样的升职,她没任何兴趣。即使降临到她头上,她大约也会推拒。
当然这样和风细雨的日子,并不代表她的心就波澜不惊。是的,她有想念。晚上,总有人影袭上她的心,溅起涟漪,让她好一阵的惆怅。
她也关注北边的消息。
陈剑还是离婚了。现在与史氏关系密切。花边消息,他似乎即将入赘史家。
他的公司发展迅猛,不过两年,纯利润就上千万。今年开春,他捐出300万成立寒门基金,资助贫穷学生。并称每年将拿出营收的1%作慈善和公益事业。赢得公众关注。
HU3也开发成功。
陈剑一时风头无两。
相比之下,冯至鸣低调了很多。除了HU3研发成功跟陈剑一起有过发布会的出席,其余并未有什么新闻,正面负面都没有,那似乎表明冯氏在他的操控下也算平稳前流。语声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对两个男人的想念是不一样的,对陈剑,就像光天化日下被阳光蒸发出的一丝怅然,带着淡淡的伤。对冯至鸣就有点羞于启齿,只能卷紧被子在暗夜里偷偷任身体灼烧。
早饭做好。语声出去叫谭亭。
谭亭大概刚作好,将画笔一扔,围裙一脱,站着前后远近细审。说:为了捕捉雨停的片刻,我一夜未睡。
好辛苦啊。艺术让人痴迷总有点道理。语声说。
谭亭似乎不大满意,左看右看,又上去补了下。说:如何?
好。语声答。
你只会说好。
在我眼里就是好嘛。不好意思,我才疏学浅,无法做你知音。语声做个鬼脸。
谭亭突然定定看向她。语声左顾右盼,说:看什么呀。
别动别动。太阳在你身后钻出来了,你身体边缘都是金光。很好,这角度好。
他拿起速写簿,哗啦几下,就勾勒了一个影子。
她烦,因为好几次,他都会突然被她某个动作打动,要求她保持数秒,她愣愣地站,觉得自己变成了石头。
连忙挥手,转个圈,破坏他的美感,说,吃饭吃饭,不吃我吃了。
他说:语声。
哦?语声疑惑地看他,因他眼里有一抹异样的光彩。
你很美。
哎,真的。头次有人说我美。是不是艺术家的眼光不太正常。
语声,他恳切地说,我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啊?语声嘴一张,无法置信。
真的。他又补充,觉得你很自然。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属于天真不掩饰的。
那个。语声讷讷说,不行哎,你比我小,我从不考虑比我小的孩子。比我小的男性我都只当是孩子不是男人。
我抗议。他天真的愤怒,我个子比你大很多,我看上去也比你老。
那也不行。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知不知道?被比自己小的男孩子喜欢很丢脸的。
怎么丢脸了?
总觉得挺难为情的,所以,谭亭,咱们还是做姐弟,我照顾你啊。吃饭吃饭。我肚子饿了。
语声施施然往屋走。拒绝谭亭,可是一点内疚都不用有的。从没想过这搭子事嘛。
吃饭的时候,谭亭还是不太开心。
说:这么在意年龄?
恩。
不会吧。他撇撇嘴,或许,有喜欢的人。
没。有,也不跑这了。
考虑考虑吧。姐姐,我哪不好了。要什么有什么,站着可做你的撑竿,躺着可做你的垫褥。
是个人都可以做。
……
两人胡侃一通。语声手机响了。是刘总。说:语声,陪我一起出趟公差。
为什么我?语声愣了。
是个商务酒会,需要女伴。
可是,为什么是我?
考察一下你。下午2点的飞机,你收拾一下,我在机场等你。
挂掉。
语声还发愣。隐约觉得不祥。可考察,冠冕的理由,推也推不了。
怎么了?谭亭推她。
出差。马上。
干吗不开心。去哪里。
天,一拍脑门,居然忘问去哪了。反正哪都要去。她收拾开来。
下午到机场。才知去北京。那心不禁又辗转翻腾起来。北京就像一个旧疮,遮来挡去,总也掩不住。
黄昏,就到了北京。也就两年没见,却忽然生了隔世之感,仿佛遗弃了很久;又觉得陌生。自己终于成为它的客人。
住建国饭店。酒会在第二天。晚上,陪刘总吃晚饭。刘总说:语声,这样重要场合让你来,是器重你。
语声机械说:谢谢领导赏识。
刘总说:你知道许秘辞职后,我这边一直空着个位,物色了很久,想看看你能不能胜任。
语声大略知道许秘辞职跟他的不检点有关。
推脱说:我干活马虎,做做文字工作还可以,行政事务就不行了。
哪能妄自菲薄。我有眼光。他笑眯眯的。
语声又觉得心内极不爽。
一餐饭如坐针毡的吃完,刘总要她陪他去酒吧。她称要买明日穿的衣服推掉了。
一个人在赛特逛。
心头涌起很多人。但是一个个掐灭了。已经走了,洒脱一些吧。
再熬个把年头,往事都会成标本,记忆不会再伤人。忍吧。
她试了些衣服。估摸着明天场合正式,买了件类似小礼服的裙子。穿的时候,忽然就想起冯至鸣送给她的VERSACE,很漂亮的裙子,可惜再无机会穿。
第二日,她整饬好自己展示到刘总面前时,发现他眼光有些值。说:语声,没想到你这么漂亮。
语声皱皱眉,说:谢谢。人靠衣装,我不漂亮。
刘总腻笑着说:以后,你想要什么就什么。
不知他什么意思。语声又很不舒服。
7点准时到的。
勉强挽着刘总巧笑着进去。满场霓裳鬓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是个海外富商主办的。大致也就商界的联络而已。在轻松的环境中,彼此攀附关系,联络感情,也兼谈合作。
语声跟着刘总应酬了一通。借口上洗手间,摆脱了。
到角落,喝一杯冰水,回头的时候,眼光直了,看到门口,史若吟挽了陈剑进来,男才女貌,那叫一个珠联璧合。来客均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很多人认识陈剑,攀附的人很快上去。陈剑淹没在人群中。
语声觉得自己似乎也没太多波澜,至少比自己想象得要少。
真跟史大小姐了。她无滋无味地笑了笑。
继续喝。而后转去厅外的露台。
露台有人在抽烟。很闲散地弹着烟灰,俯视一城的霓虹。
语声惊了下,心扑扑跳了起来。连忙悄悄转过身,想不动声色地溜回去。
但是他叫她了:语声,是你吗?
没看她,却知道她在。语气那么平淡,仿佛,他们从没分离过。
20
他没想到记忆如此顽固。这么多日子,他以为自己云淡风轻。
做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卖力地打理生意,试着结交符合家长口味的女友,学会城府,学会周旋,学会巧言令色,学会绵里藏针。
日子光鲜而虚假,闪着铜臭的味道。
思念。不错,总是在最莫名其妙的时候,心里会窜进一个影子,浓得化不开。他抹。抹得湿漉漉的。他相信,相思的盐总会化成水。他以为压住了,心像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密不透风,还上了锁,没有什么可以逃出来。
但是,他发现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当她出现。
心比他的眼更早感知了她的存在。他心里哗啦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被刺穿,有什么在逃逸。他偏过身,仰起头,便看到了那个女子,挽着一个中年人,依然笑得如春风。在她的笑容里,他茫然所失起来。相对如梦寐,那一刻,他忽然知道,自己隐藏得多辛苦,爱得就有多辛苦。
站在露台,心里百折千回,说出口的只是一句淡淡的问话:
语声,是你吗?
那女子身体凝住了。一阵后,她转过身来,如意料中的,有一个硕大虚假的笑。她在紧张吗?
她眦牙说:好巧。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点头。弹掉最后一截烟灰,掐灭到缸里。说:走吧。
哪里去?她吃惊。
他拉住她的手。说:重新开始。文语声。我叫冯至鸣。
她用另一个手掰他的手,说:别胡闹,我会失业的。
恩,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