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侯-第4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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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载故作犹豫,脸显恐慌,说道:“外臣昨晚上的确因为有事,所以去拜见了赵相公。”
赵匡胤神色一冷,看了一眼赵普,紧接着又对韩熙载问道:“那你可给赵普送了五万两吴越钱庄的银票。”
韩熙载心中一震,心道徐铉果然没有骗我,心中对徐铉的最后一丝怀疑顿时消散。但他在南唐当宰相二十余载,自有办法为自己开脱,当即说道:“外臣昨天见了陛下,回到礼宾院之后,将外臣和陛下的对话反复深思,深感南唐国的存在于天下百姓生计和我华夏正统传承没有半点好处,外臣身为儒家传人,当以我华夏正统为先,陛下的大宋如今实乃我华夏正统,所以外臣便有了投诚宋国,效忠陛下的想法。正因为此,臣才去见了赵相公。至于…………五万两银票,是臣听说大宋财政紧张,想通过赵相公将五万两银子交给大宋朝廷,也算是臣向陛下投诚一份微薄之礼。”
赵普早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但韩熙载如此解释,倒也给他一些辩驳的机会,当即抢在别人面前,大声说道:“陛下,臣并非是有意欺瞒,臣只是想着等韩熙载彻底投诚之后,再将这五万两银子拿出并禀报陛下。”
卢多逊紧接着说道:“赵相公向来贪财,早已名闻天下,此时又何必狡辩。”
赵普一系中书舍人董玉当即站出喝道:“卢大人慎言,赵相公何来贪财之名,卢大人身为我大宋当世大儒,说话怎能如此轻佻?”
王悦风冷笑一声,说道:“何谓慎言?所谓‘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更何况事实俱在,卢学士所言并非轻佻,而是实事。”
尚书省左仆射李进斯说道:“王大人身为御史中丞,怎能如此夸大其词,你所谓事实俱在,只不过捕风捉影而已。赵相公身为我大宋百官之首,平时秉公办事,势必会得罪一些小人,王大人所谓空穴来风只不过是小人出来搬弄是非罢了,焉能当做凭证。”
翰林学士院承旨陶谷朗声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何为小人,何为君子,李大人口口声声说…………”
“好了!”不等陶谷将话说完,赵匡胤突然断喝一声将其打断,众人心中一凛,赶紧转身面对皇帝,躬身拜倒,无人再敢多说一句。
赵匡胤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赵普和赵光义身上各自一顿,说道:“这件事情容后再议,退朝。”
话音一落,不等众人跪拜,赵匡胤便起身离开了崇政殿。
赵普和赵光义同时抬头,向彼此看去,各自眸中有寒光闪烁,此时此刻,如平时那样二人照面时的神色平和甚至微笑面对都已经荡然无存,到这份上,他们都懒得去伪装掩饰。只是赵光义此时神色中有些得意,而赵普脸色正好相反,却是异常难看,眉眼之间抑郁无比。
…………
…………
退至后殿,赵匡胤想起今日上朝之前还有个年轻人闹事,便让人把那年轻人带来。那年轻人见到皇上,倒地便拜,口中连呼万岁。
赵匡胤怒冲冲地问道:“你叫什么?为何状告宰相?”
那人道:“启禀陛下,微臣叫雷有邻,现为左监门卫将,是雷德骧的儿子。”
一提雷德骧,赵匡胤忽然记起一个多月前大军开拔南唐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当时他正在讲武堂阅事,判大理寺雷德骧突然满面怒容地闯了进来,一进门,便抑制不住满腔的愤慨,高声叫嚷,说是大理寺官属及堂吏,附会宰相,擅增刑名。他越说越气,竟然当着好几个大臣的面,直呼其名参奏赵普依仗权势,强买民宅,收受贿赂,敛金聚财,要求赵匡胤秉公处置,以正朝纲。
平心而论,赵匡胤也知道雷德骧说的可能是事实,要不然也不会以如此方法来以自己面前有着这种说法?
但从感情上讲,他当时却不愿相信这是事实,更不愿意让赵普这个情同手足的患难之交栽在自己的手里。他想了一阵,便对雷德骧呵斥道:“一派胡言。鼎钵尚且有耳,你难道连个耳朵都没有,就没听说赵普乃是朕的社稷之臣吗?”
他本想把雷德骧斥退,替赵普留些脸面。谁知这雷德骧耿直而又暴躁,只认死理,居然在赵匡胤面前大吵大嚷起来。赵匡胤大怒,立即命人将他拖出去,交有司处以重罪。但赵匡胤怒气消了之后,又觉得对待他太过严苛,便又重新下令,只以擅闯宫廷之罪将其贬为商州司户参军,又一次回护了赵普。
其实,赵匡胤也知道雷德骧参的多半都是事实,但一则深感赵普有功,大宋统一天下在即,需要一位能相帮他治理天下,这时候他还离不开赵普的辅佐。二则他实在不愿随便贬斥有功之臣,于是便动了点私情,“力亲者讳”,就将雷德骧贬职了。
然而,今天雷德骧的儿子雷有邻又要来告赵普,究竟要干什么?
想到这里,宋赵匡胤不禁黑沉了脸,冷冷地问答:“噢,你是雷德骧的儿子,莫非你对你父亲之事不服。”
“陛下误解了微臣,微臣和父亲做这些事情都只是出于对国家社稷的一片赤诚。”雷有邻磕头如捣蒜。
赵匡胤看雷有邻神色不似作伪,便语气稍缓,问道:“那你为何苦苦缠住宰相不放?”
“那赵普自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专权,一手遮天。这且不算,这几年贪墨成性,巧取豪夺,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上次微臣父亲参劾他之后,他倘若从此敛迹,稍加改过,微臣决不来告。但赵普非但不知收敛,而且变本加厉,一意孤行,连他的门生故吏和亲朋好友也都纷纷效尤。”接着,雷有邻便将赵普及其朋党如何假公济私、侵吞公帑、上下其手、索贿受贿、勒索下属、鱼肉地方的事实和盘托出,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俱在,言之凿凿,不由赵匡胤不信。
赵匡胤只好命雷有邻暂且退下,立即叫人将李君浩叫来,命其对雷有邻所说之事秘密进行调查。
结果,李君浩当场便拿出一个厚厚奏本,呈给了赵匡胤。原来这奏本里面已经查清了赵普许多重大的贪贿罪证,而且连他的好几个党羽,尚书省左仆射李进斯,中书舍人董玉,堂后官胡赞、李可度,秘书省中丞王洞,等十多人也都牵连了进来。
赵匡胤大为震怒,监察司使李君浩拿出的东西自然和雷有邻的意义完全不同,至今为止,华夏卫府监察司查出来的证据从未有过差错。却是容不得赵匡胤不相信。
“朕自登基以来,一再告诫臣属,戒贪倡廉,戒奢省费,一再给各级官员增加薪俸,意欲以高薪养。廉。可是想不到赵普如此不争气,连他的前后左右都是些贪鄙小人、国家蛀虫。”
赵匡胤怒火中烧,他不能容忍平生最憎恨的贪贿行为在自己的朝廷里滋生蔓延,横行无忌。他当即下令让大理寺议处如何惩治赵普以下的贪官污吏。
在李君浩带领华夏卫府监察司的配合之下,大理寺当天便拿出了结果,秘书省中丞王洞情节最为严重,被斩首弃市;尚书省左仆射李进斯、中书舍人董玉,堂后官胡赞、李可度等人洞杖决后削职为民;堂后官胡赞、李可度被籍没家财。
但是,对于宰相赵普如何处置,赵匡胤仍然下不了决心。尽管他也知道,只惩治这些中级官吏,不免有只打苍蝇、不打老虎之嫌,但他还是不忍心对赵普这位患难知己、布衣之交动真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赵光义亲自策划的这场“倒普”活动愈加紧锣密鼓。明枪暗箭,刀光剑影,直让赵普无力招架。
惩治了李进斯等人之后不久,卢多逊终于出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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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罢免宰相
卢多逊直接面见宋帝赵匡胤,当面参奏赵普曾将河北、淮南等处的一些公田当作私田卖掉,大发横财;他在开封和京城之外的好几个地方广建宅邸,皆是高厦大屋,楼阁厅台,豪华富丽胜过皇宫;他还在京中和地方经营邸店、夺民之利等数条骇人听闻的大罪。
宋帝赵匡胤默默地听着,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当着卢多逊的面没有发作。卢多逊陛辞走出来之后,却听到赵匡胤所在御书房内传来了刺耳的摔碎茶壶、杯盘的声音。不由心中冷笑,知道赵普在宰相位置上已经时日不多。
这个时候韩熙载、徐铉带着南唐使团已经南下回金陵,而潘美也派人传来消息,金陵城破在即,可是赵匡胤仍没有处置赵普,赵光义终于沉不住气,他精心措辞一晚上,自己出面了。
赵光义于晚上来见赵匡胤,状告赵普违背朝廷关于宰辅大臣之间不准通婚的规定,其儿子赵承宗公然娶枢密使李崇矩的女儿为妻。最后阴沉沉地说道:“赵普公忠其表,谋私其内,斑斑劣迹,已令人发指。如今又茂视朝廷王法,与执掌兵权的李崇矩结为儿女亲家,意欲何为?莫非要结党营私,架空朝廷,架空陛下不成?臣弟真不知长此下去,究竟是朝廷大,还是赵普大?这大宋江山究竟是谁说了算?”
赵匡胤闻言,脸色数变,但很快又神色恢复平静,并问赵光义道:“以皇弟看来,朕应如何处置赵普?”
赵光义干脆地答道:“赵普之罪,依律该杀。纵使陛下对其格外施恩,也该流徙岭南,永不叙用!”
看着弟弟眼中射出的凶光,听着他那阴森可怖的话音,赵匡胤只觉得心中一凛,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忙笑了笑,说道:“此事需要十分谨慎,赵普毕竟是开国功臣。容朕再仔细想想,你先回府歇着吧。”
赵光义拜辞而去,赵匡胤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朝,赵匡胤满脸倦容,双眼熬得布满了血丝,他面带忧伤地宣布:“自即日起,赵普罢宰相之职,出任河阳三城节度使,三日后离京赴任。宰相一职,让薛居正从吴越两路速回,让其暂时署理。”
…………
…………
三天之后,赵普收拾行装,带上家眷,辞朝出京。赵匡胤亲送至开封城郊,临别时对赵普说道:“爱卿此去,远离京都,可怨恨朕吗?”
赵普翻身跪倒在地,垂泪禀道:“罪臣赵普自知罪孽深重,悔不该当初不听陛下训诫,被名利缠身,贪恋黄白身外之物,恃功自傲,权欲熏心,以致不能慎终如始,晚节不保,思之痛彻心扉。以臣大罪之身,陛下仍命臣执掌节钺。臣深知陛下对臣宽厚仁爱的回护之心,只有感激涕零,岂敢有半点怨恨之心?”
赵匡胤双手将赵普扶起,叹口气道:“现在还谈不上晚节不保。卿正值盛年,且去治理地方,勤政爱民,再建功勋,朕还等着爱卿重新回朝呢。”
赵普感激地频频点头,最后又说道:“罪臣此一去,不能每日服侍陛下左右,望陛下多多保重。臣有一言,如骨鲠在喉,临走不能不说。”
赵匡胤说道:“你与朕虽是君臣,却如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赵普接口说道:“就是兄弟,也不能不防。古人云,‘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大宋立国已十几年,有功之臣权欲膨胀,贪图富贵之心永无止境。陛下过去曾说过,皇上这个宝座,或许有人想坐,陛下千万要小心,如今人心难测啊!”
赵匡胤心中咯噔一下,一股浓重的阴影掠过,他凝视着赵普问道:“你是说…………”
还没等他说完,赵普忙说道:“臣不过看到些蛛丝马迹,也许是杯弓蛇影、妄加猜测罢了。不过陛下一身安危,系着大宋万里江山,千万大意不得。有人说臣结党营私,臣虽门生故旧颇多,这几年也有些专权傲下,但对皇上却绝无二心。然而据臣所知,开封城里却有一股巨大的势力,左右勾连,盘根错节,正在潜滋暗长,日渐坐大。有臣等在,可为藩篱,为陛下遮风挡雨。臣此一去,祥符王听说已经不省人事,随时可能离开人世,还有谁能是他们的对手?陛下一定多加抑制,免成尾大不掉之势,到后来危及陛下。这是臣此次离京最放心不下的,望陛下务必三思,慎之又慎!”
说到这里,赵普已老泪纵横,开始泣不成声,跪下双膝,以头碰地,磕了三个响头,泣声说道:“皇上留步,罪臣就此告辞。”说罢立起身来,跨上马背,带着家眷匆匆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赵匡胤的视线之中。
赵普的话,如同响鼓重锤,在宋帝赵匡胤的心头嗡嗡震响。赵普话语中指的是谁,赵匡胤心里一清二楚。赵匡胤虽然已早有察觉,但只是隐隐约约、若明若暗的一点儿感觉,并非多么清晰明了。赵普是一片好意,是对自己一片赤诚之心,这一点毫无疑问,自己确须多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