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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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世英根本不相信。
在他的印象中,窦昭向来待人大方宽厚,他认为窦昭这是在安慰他。
他更加伤心。
可又能怎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能把窦明要回来然后把窦昭再嫁过去吗?
那窦明还有活路吗?
可他要是就这样认了,窦昭所受的委屈又该怎么办?
窦世英不敢再多看窦昭一眼,扭过头去,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窦昭暗暗叹气。
父亲不喜欢与人争执,总觉得自己忍让一些,就能避免起冲突,却不知道越是这样,事情却越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大家都觉得受了委屈,怨气更重,彼此之间的关系越紧张,时间长了,还会爆发出来。
她挑了挑灯蕊,屋子里变得更加明亮。
窦昭喊了一直守在外面的高升进来:“你陪着父亲说说话吧!”
父亲和王映雪相敬如冰,两个女儿和他也不贴心,现在最能宽慰他的,可能只有高升这个忠仆了。
高升恭敬地应喏。
窦昭出了内室。
“寿姑!”五太太神色尴尬地迎了上来。
窦昭轻轻地瞥了她一眼,道:“五伯母有这功夫守在这里等父亲醒过来,还不如想办法让魏家认下这门亲事吧!我们西窦的两姐妹,一个被您拆了姻缘,一个被您不明不白地错嫁到了魏家,如今都像在油锅上煎似的,您总得救一个吧?”
五太太脸色涨得通红,道:“这原是你继母的主意……”
“您能做出这种事,也算是有几分胆量,”窦昭冷笑着打断了五太太的话,“我敬您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您别让我瞧轻了。”
一句话把五太太堵在了那里,让柳嬷嬷都连连后退了几步。
窦昭看也没看厅堂里的女眷们一眼,神色肃穆地离开了正房。
外面守着的仆妇纷纷低下头,让出一条道来。
直到回到居住的东厢房,听到素心“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窦昭的眼角眉梢这才活了起来。
她问素心:“七太太呢?”神色惬意。
素心低声笑道:“被七老爷关在了后罩房。”
窦昭笑着点了点头。
她早就决定不管父亲的家事。王映雪的结局如何。都与她无关。她现在如释重负,觉得空气中都透着几分清新。
窦昭去了舅母的房间。
舅母还没有睡,正躺在那里暗暗伤心,赵璋如笨嘴拙舌地在一旁安慰着母亲。
看见窦昭,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忙把床头的位置让给了窦昭。
“你可怎么办啊!”舅母拉着窦昭的手,低声地哭了起来。
窦昭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
她是愧疚自己对舅母的隐瞒。
窦昭想了想,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舅母。
舅母听得目瞪口呆,赵璋如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朝着窦昭伸出了大拇指。舅母不忍心责怪窦昭,喝斥着女儿:“你再这么胡闹,小心我告诉你爹爹罚你跪祠堂!”又不禁问窦昭,“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因为不想嫁入魏家。所以才任他们安排明姐儿代嫁的?你不是为了安慰我,所以才骗我的吧?”眼中全是怀疑。
事发突然,舅母来不及多想。等回到房里,她再回头仔细地思索这件事,也看出几分端倪来了。
只是她猜不透五太太为何会如此行事。
窦昭干脆把纪家的事告诉了舅母。
舅母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赵璋如则在一旁嘀咕:“我为什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
舅母“啪”地把女儿的头拍了一下,正色道:“你做的对!纪家明知道你有婚约却依旧前来求娶,其心不正,就算那纪见明再好。我们也不能和他们家结亲。”说到这里。她想起了纪氏,想问问窦昭纪氏是否知情。又觉得就算问了又能如何——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纪氏也很为难,想到窦昭小小年纪,却过着前有狼后有虎的艰难日子,避过了这个还有那个,自责起自己和丈夫都没能庇护这个苦命的外甥女,心里刹时难过起来,红着眼睛道:“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嫁人有什么好?”窦昭希望舅母不要这么伤心,“您看我母亲……”她笑嘻嘻地道,“您和舅舅不是帮我争取到了西窦一半的产业吗?您还怕我没有饭吃啊?婚姻大事,我慢慢地挑个满意的就是了。”
舅母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反正窦昭不愁吃穿,不必非要嫁给世家子弟,只要人品好,能和窦昭情投意和,也是桩良缘。
※※※※※
从舅母屋里出来,窦昭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她笑道:“我要好好睡一觉。五伯母肯定安排了人把济宁侯灌得酩酊大醉,明天早上才是关键,我要养足了精神和他们周旋。”
素心抿了嘴笑,服侍窦昭歇下。
窦昭太高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会儿想着几个侄儿、侄孙中谁最忠厚老实,不妨偶尔抱过来和她作个伴,她定会吸取葳哥儿和蕤哥儿的教训,温声细语地陪着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陪着他读书写字,把他养成个孝顺的好孩子。
一会儿想,为什么窦家有那么多的儿子,若是能在屋里养几个姑娘那该多好啊!春天的时候领着她们去踏青,夏天的时候去游湖,秋天的时候去登山,冬天的时候躲在炕上讲古,等到她们出嫁的时候,还可以拿了重金给她们添箱,等到她们生儿育女了,又会带了一群小丫头小小子回来看她。
一会儿又想,这样一来只怕会厚此薄彼,生出事端来。还不如拿笔银子出来奖励那些在窦家族学里学业有成的子弟,或是置办个田庄,安置那些孤寡老人或是失怙失恃的幼儿……不知道朝廷对这方面有没有什么限制?回到真定,得和陈先生商量商量才是。
西窦的一半银子她虽然拿不到手,但她若是用在窦家子弟的身上,想必窦家没有人敢出这个头拦她。
只要运用得当,她可以在窦家活得很自由!
先贴个草稿,等会改错字。
o(n_n)o~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出头
窦昭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之中,静安寺胡同的仆妇们则因为窦昭清醒之后不仅没有大吵大闹,而且在王映雪被关押,静安寺胡同没有主持大局之人的情况下,先是安抚好了父亲,然后又劝慰了自己的舅母,并通过自己的言行举止表明了对五太太等人的态度,很快就掌控了局面,让他们顿时有了主心骨,齐齐舒了口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在窦昭歇下后,仆妇们各司其职——给厅堂里的女眷重新沏了新茶,领着粗使的婆子打扫着满地的鞭炮屑,安排值夜的人,清点筵席用的碗碟……家里渐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灶上的婆子甚至派了小丫鬟来问柳嬷嬷:“天色不早了,不知各位太太、奶奶们都喜欢用些什么夜宵?”
柳嬷嬷想起窦昭那张端穆的面孔,明明知道天塌下来了自有高个子顶着,这件事与她没太大的关系,心里却莫名地发紧,哪有心情吃什么夜宵,只想快点回去把这件事禀了二太夫人,请二太夫人拿个主意,但因五太太在场,她少不得要请五太太示下。
事情完全出乎五太太的意料之外。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大事,窦昭就算不寻死觅活的,也应该哭闹一番才是,可她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不仅很快就接受了窦明代嫁的事,还立刻想出了应对之法,胸有成竹,好像早有准备似的。
但她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
这件事只有她和蔡太太、二太夫人知道,她们决不可能告诉窦昭。
也就是说,窦昭天生有这种临危不惧的冷静啰?
还有窦世英。次女代长女嫁了,一时肯定接受不了,他气愤之余肯定会有些过激的举动,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还会如此的激愤,气得昏了过去。
赵太太也比她以为的要理智得多。
听闻窦明代窦昭上了花轿,她揪了王许氏的衣襟就要去告官,让王许氏狼狈不堪。但她除了在最初事发的时候显得很愤懑。之后的举止就渐渐有了分寸,显然是不想在窦明嫁入魏家的事还没有最后定论之前把事情闹大了,把窦昭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五太太隐隐觉得这件事做得有些不妥当,恐怕不会如自己当初想的那样顺利……
那自己就更不能离开静安寺胡同了。
万一事情有变,自己也能及时应对……
五太太琢磨着,要不要把纪家的事告诉窦昭。
对一个心高气傲的聪明人来说,推心置腹永远比隐瞒算计有效果。
她用商量的口吻对柳嬷嬷道:“纪家和王家的女眷好像都没有走。这边又没个主事的人,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吧?我们还是留下来吧!纪家和王家那边,也要派人去打个招呼才行。”
纪家来观礼的女眷都被安置在隔壁院子的厢房,自纪氏被叫过去之后,就没有出现。
王许氏却是因为被赵太太那么一闹,受了惊吓。五太太只得让人把王许氏送到旁边的耳房歇息,又派人去御医院请太医,在太医没来之前,高氏等人不敢挪动王许氏,也留了下来。
五太太和自己这样说话,不过是看在自己是服侍二太夫人的份上。这一点,柳嬷嬷分得很清楚的,她哪里敢拿乔。忙恭维五太太考虑得周到。正在此时。一个小丫鬟却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她一面草草地给五太太行了个礼,一面禀道。“不知道为什么,六太太和纪家的人说着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这小丫鬟是五太太派去隔壁厢房打探消息的。
五太太不由和柳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样子,六太太是知道窦明代窦昭嫁入魏家的事了。
五太太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去劝劝吧!”
有时候,掩耳盗铃虽然好笑,可总得把耳朵捂上才是。
她带着柳嬷嬷沿着抄手游廊去了隔壁的厢房,半路上,她们遇到了纪氏。
纪氏眼睛红红的,脸绷得紧紧的,脸色非常难看。
五太太笑着喊了声“六弟妹”,纪氏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和她擦肩而过,径直去了窦昭歇息的东厢房。
“素心,你出去,我有话要跟你们小姐说。”纪氏利落地打发了素心,泪盈于睫地一把拉住了听到动静起身来的窦昭的手,哽咽道,“寿姑,你跟我说句实话,若是让你嫁给见明,你愿意吗?”
窦昭愣住。
纪氏见了,眼泪直往下落:“寿姑,这件事都怪六伯母。我知道我们家老太爷相中了你,原以为为会怂恿着窦家和魏家退亲,虽说见明不是良配,可若是你愿意,我自会帮你在我嫂嫂面前说话,以你的聪慧,讨她喜欢一点也不难。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出代嫁的事来……你若是愿意嫁给见明,这件事也就罢了,你若是不愿意,六伯母这就去找你六伯父,就算是明姐儿进了魏家的大门,我们有婚书在手,这门亲事就不算数!”
窦昭眼眶一热,伏在了纪氏的肩头。
泪水很快打湿了纪氏的衣裳。
“六伯母,我不想嫁到魏家去,也不想嫁到纪家去。”她哽咽道,“我就想留在家里,做个自由自在的姑奶奶。”
遇到这样的事,窦昭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纪氏小声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颇有些愁云惨雾的感觉。
※※※※※
顾玉无聊地坐在济宁侯府的喜棚里,看见了纪咏。
他正和窦家大少爷窦文昌一起灌着魏廷瑜的酒。
新人拜堂的时候,送亲的人要回避,等拜过堂了,送亲的人就做为贵宾安排在酒宴的上席喝喜酒。
魏廷瑜杯到酒尽。
顾玉不由低声鄙视了句“傻帽”,对坐在身边扭头和隔壁桌上应酬的汪清淮道:“怎么窦家的舅兄都是一个德性,见着姑爷就灌酒?以后谁娶他们家的闺女可倒八辈子霉了!”
汪清淮喝得有点多,呵呵地笑了两声。
顾玉伸了脖子到处张望:“天赐哥跑哪里去了?这新娘子都进了洞房,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家里去了吧?”又觉得宋墨不是这样的性格,叫了随身的小厮,“去找找。”
小厮应声而去。
宋墨望着星星点点只亮了几盏灯的槐树胡同。脸色比夜色还要黑。
“槐树胡同没有人?”他再次确认。
“除了几个下人。窦家的人都去了静安寺胡同。”朱义诚很肯定地道,“今天窦家四小姐出阁,窦家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