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相-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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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松嘿嘿一笑,“女人哪!一被说中心事就变得傲娇了”。
傲娇?柳眉没听说过,但连猜带蒙能知道大约是什么意思,她没再说话,只是心里觉得就这样走着,说着一些莫名其妙又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话挺好,就像他说的,心里特别温暖。
“柳眉,其实我很有能力的”
“知……知道了,臭美,要我夸你就直说”
“好啊,谁不喜欢被人夸?这可是最好的心理满足”,此刻,阳光下走着的唐松显得特别不着调,顺口说着的也是在这个时代特别不着调的话,“不过,我现在想说的是,我既然这么有能力,你如果有什么为难解决不了的事情可千万别客气”
柳眉心中砰然一动,不过……那是多大的事儿,非得是官而且还必须得是大官才能解决吧!他是聪明可终究不是官哪!一转念想到这些,柳眉决定还是不说了。
眼看着离龙华会没有几天了,一旦说出那事儿心里着急又无法解决岂不是难受。既然那是自己选择必然要面对的命运,就好好珍惜眼前,珍惜这几天的宝贵光阴吧。
别为了那一件没法解决的事儿把这几天给毁了。柳眉喜欢现在这样的唐松,尽管没怎么见过,却不想去看唐松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干吗要跟你客气”,柳眉甜甜的笑容下隐约着丁香般的忧愁,似是怕在这个话题说的再多会漏出些什么,小姑娘傲娇的一笑后便逃跑了,“我要去练曲舞”。
看着柳眉如受惊小兽般的身影,唐松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自吹自擂了这小丫头还是不相信我,就是真把红内裤穿在外面也不行啊!
第三天上午,襄州县衙开堂,定断李茂刑罚一年半,此前其所书写休书无效。本当追还其妻,但念及夫妻间已情不相得,不相安谐,故准予两人和离。因李茂为李家血脉独子,故唐缘可分得半数财产,除先期已送付的一千贯之外,其余应在两月之内给付完毕。
此定断一出,满衙哗然,随后遍传襄州,成为今岁坊间最轰动的一场官司。
李茂入牢狱后第三天,即已转入单人牢舍。每日三餐俱由家人做好送去,每十日且有郎中出入为其调理身体。这事儿唐松隐隐也听到一些风声,不过听完只是一笑罢了。
这家伙是个草包式的人物,如今又已是彻底的身败名裂,不是不跟他计较,实在是跟这样的人计较不起来。再则唐松也明白黄司马需要做些什么来安抚李茂的父亲,毕竟人家还是姑表亲,毕竟人家出了那么多钱,这以后还得见面不是?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有那么点意思。
……………………
唐缘举告李茂不义出妻一案轰动襄州,流播极广。;
鹿门山八卦池后桃林深处的祈福观中,唐松当日所见的中年美妇人看着面前这一大包从帝京送来的胭脂水粉无奈的笑了笑,明知道那位从不用这些东西,但京中却是次次不落,而且送来的总是最新最贵的。
用不用是一回事,但给不给,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张公还真是不愿这位宝贝疙瘩受了半点委屈。
美妇人一边收拾分拣着这些物事,一边随口说着从山下听回来的坊间趣闻,这其实也是张公的要求,那位两岁上便来了这祈福观,十二年来不曾见过生人,不曾离开这桃林方圆五里一步。虽已是花季之年,但对人间事却几乎是一无所知,心思也跟那八卦池水一样清澈见底。如今眼见十二年之期将满,人也即将下山,让她多知道些山下的事情总是好的。
但让美妇人郁闷的是,无论她说出的是在她看来多么有趣的事情,湘妃竹帘那一侧都没有半点回应。
“许是呵护的太过了”,美妇人心下幽幽想道,那位简直就像是活在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关心这人间的喜怒哀乐,她那颗心分明就是飘在白云上的,除了琴,似乎就再没有能让她稍稍动心的东西。
想到琴,美妇人突然想起“不懂琴音,却有琴心”来。抿了抿极红润的嘴唇后便将那件轰动一时的“不义出妻”案慢慢说了出来。
待说到唐缘由其弟唐松陪着走上公堂时,里面仍是毫无动静。
美妇人真是无语了,前些天老道和方公南来访时可是一再提到这个名字的,那位还真就一点都没记住,万事不挂心哪!
停了停,美妇人补充了一句,“这唐松就是前些日子夜夜去八卦池边听琴的少年,他这些天没来想是就为这事儿给耽搁了”。
湘妃竹帘内传出一声轻咳,美妇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后面的叙说愈发的绘声绘色起来,不时还停下故事解说一下其中涉及到律法及人心的关窍,合着她是把这个案子当教材使唤了。
一路说到案子结束,说到方公南将唐松叫去问询,美妇人刻意卖了个关子,“你知道那少年是怎么答的?”。
里面没有回应,美妇人却没在意,因为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使她能感觉到湘妃竹帘后的那位正在专心的听着。
停了那么一小会儿,氛围蓄的更足些后,美妇人方幽幽声道:“少年说:‘跟一个女子的眼泪和终生幸福比起来,我这点斯文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美妇人话刚说完,准备好的感慨还不曾出口,蓦然便听湘妃竹帘后突然传来“铮”的一声破鸣。等她疾步赶进去时,便见那位正手抚着最宝贝的素琴,而七弦琴最中间的那根弦已铮然而断。
那位是学琴的天才,自打五年前琴艺初成以来就再不曾有过断弦之事。今天是怎么了?
美妇人惊诧的看去,那位的眼神却是风轻云淡,点尘不染。
良久之后,当美妇人抱着琴将要走出时,身后蓦然传来一声略显生涩的话语,“我想看一看他”。
美妇人的身子僵住了,手就那么搭在湘妃竹帘上忘了掀起。
五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见一个人。
但……虽然只剩了几个月,但十二年之期毕竟未满,我该怎么拒绝她,又怎么忍心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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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士林之耻
这事了结,唐松虽然心中渴念却没回鹿门山。毕竟三日之后,龙华会就该开始了。
会期前一天的上午,唐家先后来了两拨传信的。第一拨是个伙计模样打扮的人找柳眉,为的是通知并提醒她第二天晚上准时参加龙华高会,一并确定表演的曲目舞蹈。
第二拨来的则是穿着皂衣红裹肚的州衙公差送来一封便笺。这便笺看着不起眼,里面的内容却是满襄州士子梦寐以求的。笺邀唐松于明日赴汉江之会,共赏美景并临清流以赋诗,便笺下方,赫然有着本州刺史及别驾的亲笔具名。
看到便笺上“临清流以赋诗”这几字,唐松实在是无话可说。他自在这里纠结,那边厢唐达仁却因为这份信笺兴奋的老脸放光,这可是刺史和别驾亲笔具名的邀约信笺哪!啧啧,祖宗显灵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自言自语,自己把自己给激动的了不得的唐达仁到后来居然眼圈都湿润了。
对此,唐松更是无语了。这老头儿真是没法说他,前些日子唐达信拍他面前两万贯钱的时候,也没见着老头儿有这么激动啊!
唐松真是觉得唐达仁有些难以理解,也正是因为这份难以理解,唐松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真正成为一个唐人,更别说一个正宗的唐代读书人了。
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他是,且永远只会是一个裹着唐朝皮的后世人。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整个唐家愣是被往日最安静的唐达仁整出了鸡飞狗跳的感觉。这老头儿沉寂太久的父爱居然就此大爆发,十年来第一次关心起儿子的穿着来,且是关心的细密到了琐碎的地步,就连女儿按他的意思给兄弟的衣服改一下袖子,他老人家都得亲自在旁边盯着。
唐松也被他折腾的不行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喊了足足十七遍,且每一遍到跟前时交代的都是些不用交代的废话。到最后唐松也算看明白了,老头儿根本就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要交代,他纯粹是激动的太狠后癫狂了,不这样折腾,那砰砰狂跳的心就安静不下来。
唐松看明白这点后果断的溜出了家门,任老头儿在后面喊的声嘶力竭也绝不回顾,找到本城最大的万客来酒肆吃了三瓯上好的河东葡萄酿,看了六个歌儿舞女的表演,又好好欣赏了一番酒肆门口做活店招的碧眼胡姬。直到夜色降临之后这才踩着歪歪斜斜的月光回了家。
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唐松梳洗罢换上昨天那袭折腾了大半天的士子服老早就出了门,免得再被老头儿堵住疯魔一回。
精细的用过早饭后,唐松安步当车出了襄阳南门。襄州自古即为交通要塞,素有南船北马汇聚地之称,眼前这一片码头大小船只交错停泊,当真是桅帆入林,船工如雨,再加上水面帆影之间不时错飞而过的水鸟,真是好一派热闹喧哗景象。
在这船舶停靠连绵达十数里的码头区,位置最好的那一片水面上却显得极为空阔。其间便只停泊了一艘阔仓平底的打花橹,这船身子极大,速度也慢,却胜在平稳奢华,正是游江赏远的上好佳物。
唐松来的稍早,今日与会之人多不曾到。递出便笺登上花橹放眼望去,只见襄州古城与远处的襄北平原尽收眼底,水天一色之间只有说不出的雄浑壮阔景象。
眼见好景可赏,唐松迈步向打花橹舱顶改制成的观景台走去,正行走间忽然看到打花橹一侧的船舱阴影处有两个船工模样的人聚在一起。无意间瞅了一眼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猛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登上观景台极目楚天时,脑海中灵光一道闪过,想起来了,这两人确实是见过的。当日他应张启玉之邀带柳眉赴砚山之会时,先是遇着晴雪,随后在一个山间小道的疾弯处差点与这两人撞到了一起。
之所以能将这两个仅仅一面之缘的人想起来,出了那犀利的眼神之外,还因为这两人当时的穿着打扮太特殊。今个儿他们怎么又成了船工?而且刚才那凑在阴影中的样子现在想来总有些鬼祟的感觉。;
两次赴文会都见到了这两人……唐松走到观景台一侧俯身下望,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陆续有鲜衣华服的士子抵达。其中颇有几个是同在鹿门山中结庐的,这些人上船后随意打量间看到观景台上的唐松时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愕然的表情
随着唐缘案的传播,唐松这段时间在襄州真可谓是如雷贯耳,只是情形依旧如上次那“书中自有黄金屋”一样,市井间固然是赞誉如潮,但士林里却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读书人居然不顾身份与人对簿公堂,做起了讼棍的勾当,这就已经够让圣人衣冠蒙羞的了。更别说其还在公堂之上揭人阴私,那里还有半点读书人洵洵儒雅的气度。这唐松啊,真是把襄州士子们的脸都丢尽了。
最终,诸士子们得出了一个公推的结论:五十年来襄州士林之耻,莫有过于唐松者!
今天这聚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次聚会参与者虽然不到三十人,却是整个襄州士林万众瞩目。所以这些接到便笺的人无一不是心中激动不已,虽未吃酒已是飘飘欲仙,如有醺然之醉。
但是他们这份满带着荣耀感的激动此刻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在这般等级的文会中居然看到了这个士林之耻,就如同在长安的万福万寿楼宴饮时看到一只苍蝇,那地方原本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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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撵走他!
“他怎么来了?”
“是啊,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哎,不管如何,今日与他同舟而游,某深以为耻”
“极是”
“极是”
“莫非他也如黄继来与牛承志那般,在州衙里有什么门路?”,饶是这人说的极是小声,却听在了不该听的人耳中。
“孙呆子,你说什么?”,这两天黄继来的心气儿一直很不顺,不成想今天刚上打花橹就听到这话,若不是顾忌着这场合实在不对,刺史与别驾大人随时会到,他早就一拳砸在孙呆子脸上了。
“继来兄莫恼,孙呆子你这嘴可也真够贱的”,与黄继来同行而来的金宗庆劝了一句,又将观景台上的唐松打量了一番后,嘿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