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亭-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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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壶一色,云海路应迷
他一直淡然的吃着饭,动作优雅高贵。
她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脸,不能动弹。
这无疑是她见过最美丽的面庞。是的,美丽无比。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五官被恰到好处的点缀其上,墨玉色的清冷眸子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出秀气的扇形阴影,□的鼻子,薄薄的近乎淡紫色的唇。一切看起来完美得不真实。对,淡淡灯光下,他像那神话中的神祗,如此高贵又如此魅惑,好看得——简直可耻!
青亭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内心嫉妒的声音,为什么一个男子,可以长得这么美!想到这里,自己也吓了一跳,为自己的想法微微觉得有点惭愧,便也不好再盯着人家看,低头闷闷的扒饭。然后才发现菜都是素的,虽然比起龚师傅的手艺还是差一点,不过也算是十分可口。
沉默的吃着饭,一室的寂寞突然被一个冷冷的女声打破:“她就是你寻遍世间,找来的护法?”
青亭一抖,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亦是白纱蒙面——现在流行玩神秘么?——她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青亭发誓那眼中绝对含着深深的鄙视,然后那人把目光转向了微生行简。
微生行简的筷子都没顿一下,继续吃饭。
那女子气极,突然伸手往青亭的喉间抓去,瞬若急电。但是有人出手比她更快,凌奴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愣是把一双筷子塞到了那女子的手里,恭恭敬敬的说:“若望小姐请用膳。”
青亭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动神色的往边上挪了挪凳子。性命攸关的时候,反而没那么怕了,只是觉得不真实,像是做梦一般。
那女子更加愤怒了,厉声对凌奴喝道:“凌奴,连你也帮她!”
凌奴摇了摇头,却望向了青亭,絮絮的道:“这是小主人的同门师妹,明月若望。请小姐手下留情。”
青亭讪讪一笑,只是装傻,暗中把左手中扣的一个袖筒收了回去,这是晏部长某一日献宝似的送给她的一个暗器,据说是收缴自某江洋大盗,威力极大,一丈之内,可以将人打成马蜂窝。倒也没有想到有一日真的要用来对付别人,不过自己生命不保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说不好了。
那女子还待要发飙,那边微生行简吃完饭了,抬起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明月若望居然就呆在了那里,愣了半天,脸上泛了点红潮,默默的收起了爪牙,坐了下来。
坐下没多久,又弹了起来。
青亭缩了一下脖子,手又往袖筒里摸去。不料这次倒是误会她了,她伸出手来颤颤的指着微生行简,声音里透着不能抑制的兴奋:“今天已经八月十三了,师兄还能自己动手吃饭!”
青亭眼角抽搐了一下,不由用了怜悯的目光看她。她却置若罔闻,高兴得不能自己,就差没有跳起来:“师兄的忘川之毒已经痊愈了么?恭喜师兄!”
微生行简却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只微微摇了摇头。
白衣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没了声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喃喃道:“可是往年,这个时候师兄不是都已经……”说到这里,倒是忌惮的回眸看了青亭一眼,对上青亭看神经病似的目光,眼看又要暴怒。
“解了一半。”微生行简往椅子后微微一靠,凌奴立刻上前来把桌上的碗碟都收走了,青亭早给白衣女闹得没了胃口,也往椅子上一靠,倒要看他们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明月若望沉默了一下,担忧的目光看向微生行简的腿。微生行简点了点头,说道:“腿还不能动。”
青亭疑惑的看着他绝美的脸,不像说谎,可是下午的时候,他不是还好端端的爬台阶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最终是那女子恨恨的瞪了青亭一眼,离开了静室。青亭也想告辞离开,可是走之前看了他一眼,却看到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似是刚刚这许久,一直在强自压抑自己的痛苦一般。
青亭心下疑惑,靠近了几分,果然看到细细的汗珠在他的鬓角冒出来。他却轻轻的闭上了眼,面上一片平静。
于是青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了半晌,心里一横,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自己可是他亲口请来的护法!……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怕回到自己的石室,转头就给那白衣女捏成了尸体。
半夜的时候终于抵不住瞌睡,趴在桌上睡了去,半醒半寐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小主人,需要动手取千年碧吗?”然后一个年轻的像佩环响起的声音说:“暂且不用。我……无妨。”千年碧是什么,那个声音那么年轻,却又为何像隐忍了无数的痛苦……带着这些疑问,她沉沉的坠入梦乡。
早上醒来时,却依然是在自己的石室,窗外已经阳光明媚,从窗口看下去,乳白色的云气从深壑里溢出流动,衬着远处青山,颇有几分仙境之意。从窗户里探身出去,可以看到一小角神殿的巨大露台,青亭揉揉眼,看到露台上坐着一个玄衣的人影,晨风扬起他的衣袂,似乎会将那人托起来,随风而去。
青亭走到他的身后,一路小心的看着四周,生怕白衣女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很庆幸的发现她今天还没出现。大概还没有起床吧,青亭坏心眼的想,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懒惰呀。
“嗨,早安。”青亭走到他边上,看了看他的锦椅,正打算席地而坐。凌奴突然冒出来,递上了一把同样的椅子。青亭讪讪的接过来,忍不住由衷的赞了一句:“凌叔,您老太潇洒了。”凌奴的老脸上泛起可疑的红色,唰的一下又不见了踪影。
他头也未回,只是默默的看着云海翻腾。他的手平放在椅背上,身子如石刻一般,纹丝不动。秋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角度,可是青亭看着他,却有一种感觉,他一定很冷,这阳光从未到过他的心底。突然有想要触摸他的冲动,等她从这魅惑之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她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触手之处,冷得彻骨。
他微微转过头来看着她,却没有把手缩回去。
青亭看着那双清冷的眸子,觉得心底有个无比熟悉的影像似乎呼之欲出,然而仔细想的时候,却如朝露一般,了无痕迹,不可复寻。青亭甩甩头,不去想那难以捕捉的影像,只微笑着迎着他的目光,真诚的说:“你真应该多穿一点。”
他摇了摇头,转过头去。
青亭心想,又是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可是心里却被他不顾身体的做法给激怒了,眼睛骨碌一转,见锦椅上缠着繁复的五彩长绫,突然有了主意。
她虎虎的跳起来,麻利的解下那些五彩长绫,将一端在手上缠了几圈,然后把另一端递给了微生行简。他不明就里的接过去,迟疑的看着手上的长绫。
青亭笑了,大喝一声:“现在我们开始——拔河!”
……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青亭满头大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拉住长绫拼命往后拽,可惜对面那个人,手中轻轻的握着长绫的彼端,纹丝不动。
气得青亭一跺脚,大喝一声:“凌叔!凌叔来帮忙!”
凌奴影子般出现在微生行简的椅子后,慢吞吞的说:“小主人自己可以对付,不用我帮忙。”
青亭差点晕倒,瞪圆了眼睛,气呼呼的说:“是帮我啊!他作弊!你看他都一动不动的!一定是椅子很重,所以我才拖不动他的呀!”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小,终于恨恨的消了音,将长绫一甩,飞快的跑开了,洗澡去也。
凌叔看着她跑远,弯腰拾起了长绫,抬头的时候,猛然发现他的小主人低头看着那绫,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大惊失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哪有什么笑容的影子。果然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明月何皎皎
第二天下雨,青亭拿了未绣完的阿布枕头,坐在露台有檐的地方,静静刺绣。
微生行简坐在她边上,闭着眼睛,肤色透明如玉。
青亭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意看到他淡紫色的唇上有深深的伤痕,似是为了压抑某种痛苦而自己咬伤的。突然就想起了头天夜里,她因为拔河累到(本想让某人运动一下可能暖和点,没想到只把自己弄了一身的汗不说,还累了个半死),早早就睡下了,半夜似乎感觉有人在床头立了半晌,还以为是白衣女,但是睁开眼睛时,鬼都没看到一个。倒是窗外,月亮不见了,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
心里就微微内疚了一下,好歹自己也是护法,光顾着睡自己的大头觉去了。
想到这里,轻轻问他:“你中毒了?”
他没有出声,眼睛都没睁开。
“这毒晚上才发作?”
长长的睫毛抬了一抬,又落了下去。
“发作的时候痛不欲生?就像满清十大酷刑一样?”见他老是在那里装酷,青亭有点不痛快,心里转了邪恶的念头。
那眼睛睁开了一点,看了她一眼,又合了回去。
“话说这满清十大酷刑,你肯定不知道是什么。待姐姐我一桩一桩给你娓娓道来,这是某个光头国流行的刑法,分别是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灌铅……”
“小姐,这是第十一大酷刑了。”神出鬼没的凌奴突然接了一句,青亭连忙掰着手指一回忆,果然多说了一个,脸色就有点清白交加,说不下去了。
一边的微生行简却睁开了清亮的眼,认真的说:“凌奴懂的刑罚比你多一百倍。”凌奴谦虚的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像只高傲的鹅一样,慢慢走远了。
青亭只觉得全身一抖,赶紧埋头飞针走线,再不敢多做言语。
过了一会,雨小了一些,天色却因为雨云聚拢而越加阴暗了。青亭直起腰伸了个懒腰,一看旁边的人正看着自己手中的活计。青亭笑了,扬了扬手中的阿布抱枕,说:“阿布很可爱对吧,等我绣完了送给你!”
他转过头去,就在青亭以为自己又要自讨没趣的时候,他斩钉截铁的说了一个字:
“丑。”
青亭握针的手都抖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胸中缺氧,脑里抽筋。一时间涌起无数的新仇旧恨(至于么,见面才多久),把手上的阿布一扔,跳起来指着微生行简就吼:“就你美的!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你说你一男的长成这样,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啊!还那么毒舌!一点都没有谦虚的美德!我知道上帝造出你这样的人又造出我这样的人就是为了让我这样的人嫉妒你这样的人,不过我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打击就活不下去的!野百合也就春天!丑小鸭也能变成天鹅!”
微生行简眼睛里带了些微微的讶异的神色,定定的看着她颤抖的手指,青亭突然觉得这根手指在他的注视下都显得那么丑陋,迟疑了一下,颤抖着收了回去。然后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气势一下没了,自己跑去捡起了阿布枕头,继续埋头飞针走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才绣了五下就被扎了三针而已。
过了几乎一世纪那么久,青亭听到他无比诚挚的声音:“你不算太丑。”手上的针于是没控制好,一下扎了老深,鲜血泉涌而出。
凌奴几乎在下一瞬间,就捧了一个盛了不知什么水的白玉盘,接在青亭的手下,看着那血一滴一滴落下去……化成一滴一滴碧色的珠。
青亭愣住了,脑海中闪过某一个似乎是在梦中听到的词:“千年碧”。一边的微生行简却扬起了声音:“凌奴!”声音竟带了不难察觉的愤怒。而平日对他唯命是从的凌奴,这次竟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托着玉盘,眼睁睁的看着青亭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去。
玄影闪动,青亭只感觉到耳际清风拂过,下一秒,凌奴就跌落在老远的地方,玉盘亦摔得粉碎,碧色血珠瞬间融入大地,翛然无踪。青亭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微生行简,只见他已经坐回了椅中,只是起伏不平的胸膛泄露了他刚刚的怒气。
凌奴慢慢的爬起来,低头走上前来,帮青亭处理伤口。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青亭举着包扎良好的指头,不死心的问:“为什么刚刚不让凌叔取我的血?”
那人不语。
“为什么要揍凌叔,老人家打坏了怎么办?”
那人眼睛闭上了。
“为什么我的血流出来是红色的,落到盘子里却成了碧色?”
那人垂下头,竟似睡着了。
青亭自讨没趣,抬头一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