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剑娘-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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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互相倚偎在彼此的怀抱中,坐在靖云的床畔等待着。一个下午过去了,接着是夜晚的到来。他们轮流地休息,有时是水宁睡在子乔的怀中,有时子乔会头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盹。他们相互给对方打气,也给对方解闷,还一起呼唤床上的靖云,希望能把他叫醒。
可是宛如陷入死亡般熟睡的靖云,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强行压抑住那股“也许靖云哥会就此不再清醒”的吓人预感,水宁努力保持清醒地看护他。
一股极细微的寒风,窜进了水宁的身体,她蓦地睁开双眼,原来自己不慎睡着了,还压在靖云哥身上,她慌张地抬起身。
咻!某种尖锐无比的东西,抵住她的脖子。
水宁浑身冰冻、发寒,并且难以置信。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眼前的靖云不再是靖云,那本该清明澄撤的黑色双瞳、永远挂着温柔体贴笑容的清俊脸庞、从不曾有任何粗暴举动的哥哥——
“呀——”
她疯狂地尖叫着,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她不要!问上天,何以如此残忍?她最心爱的哥哥,怎么会变成了鬼卒?!
“发生什么事了?”
才稍微离开去小解,子乔不明白从靖云房中传出的可怕尖叫是打哪儿来的?他迅速地冲回屋子,只见况贤、田齐、方也都赶到,大家聚在房门口前,一动也不动,没人睬他或告诉他答案。
子乔拨开人墙,往内冲进两步,同样愣住。
那是谁?那不会是封靖云吧?靖云什么时候……哪里……怎么会……
事实千真万确地摆在眼前,面孔狰狞的男子,把突出而尖锐的五爪架在自己亲妹妹的脖子上,暴凸的红目流连在她的颈项间。“血……给我血……我要血……”
“靖云哥,你冷静一点、清醒一点!你手中捉着的是水儿啊!你的妹妹啊!”不相信连靖云也会受幻妖的影响,性情转变成嗜血的凶魔,子乔企图与他讲理。
“吵死了!”
男子举起另一手,轻易地就将木桌抬起,摔向挡在门口前的众人及子乔。四散闪开的他们,身子都还没站稳,一张张椅子又接连飞来。
“靖云哥!”
子乔不只担心他,更担心他手中的水宁。水宁的状况也不对劲,仿佛是失了魂般,毫不反抗与挣扎地任由靖云的手掌扣住自己的脖子,双眼出奇的无神。并不是吓晕了过去,那是对一切都绝望的表情。
“滚开!不要阻碍我!我会杀光你们所有人!”
这绝对不是靖云哥。反刍自己的话语,子乔摇头修正,天真的是自己才对。如今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这有着鬼卒般凶恶形体的是封靖云,是饱受幻妖之害的封靖云。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失去以前所认识的封靖云了。
幻妖的毒是没有解药的。所有中了幻妖之毒的人,到死的那一天都将成为幻妖的傀儡,没有例外。若不供应新的幻妖之毒给他,那这场发作就不会平息,他将会呈现鬼卒的形态,无自我意识的凶暴、嗜血、酷杀,而且六亲不认。到最终不是被人终结,便是自我了结。
子乔冷颤着,这两条路,靖云会步上的是哪一条?
“你的剑在哪儿,子乔?”况贤突然拍着他,把他拉回现实。
子乔脸色一白。“阿贤,你难道要我……”
“你的剑术是我们之间一流的,由你来,会给予靖云哥最小的痛苦。我知道这是非常痛苦的抉择,可是想要救出封家兄妹……这是下下之策中的唯一之计。”阿贤扣紧他肩膀,悲痛地说。“你就让靖云哥走得有尊严吧!”
子乔摇头,再摇头,他做不到,他怎么……
水宁的事,往后就拜托你了。
那些笑语与关怀,往日风度翩翩的温文模样还历历在目,他怎么有办法对封靖云下手?!
“啊啊!”只见靖云收紧了扣住水宁脖子的利爪,血渗了出来。
“不可以!”子乔疯狂地怒叫。
一旁的况贤等不下去,索性拔刀上前,而身旁的田齐与方也一起动作。同样是伙伴,却要自相残杀,这对他们而言也是痛苦的决定,但又不能不做。
“滚开!滚开!”
疯狂了的“鬼卒”,将冲到面前的人一一踹倒,同样是经过锻炼的腿力,加上幻妖促使的爆发力,一瞬间就把众人痛击在地。况贤被踹到墙上,狠狠撞壁。田齐则是撞出了窗外,滚落。方弹到站立在后面的人墙,吐出口瘀血。
这一幕幕看在子乔的眼中,他悲愤、他怨怒、他……别无选择。
“靖云哥,我求求你,醒一醒!”拔出那柄水宁为他特制的神魂剑,子乔哀伤地说。“我不想这么做,求你把水宁放下,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
“少罗唆!你以为伤得了我吗?哈哈哈哈……”高高举起手中,宛如破娃娃般失神的妹妹,他吼着。“看吧,我要掐断她的脖子,还有你们在场所有人的脖子!哇哈哈哈!”
“那么,我也别无选择了。喝——”
银色流星般的光芒在屋中一闪而逝,轻易地穿越过男人格挡的手臂,准确无比地刺入胸口。
“不——”
凄厉无比的哭声,伴随着这一剑划破晨空。
☆ ☆ ☆
泪淌干了之后,流下的是什么?
抚着哥哥冰冷的身子,到死前都没有恢复神智的靖云,就这样离开了他们众人。水宁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她宁愿它是场噩梦,醒了就会消失,可不论再多的呼唤,也无法再叫醒他。
“原谅我,水儿,我必须这么做。”当他把剑抛下,子乔跪在她的身边说。“我不能让靖云哥再伤害更多的人,或伤害你。”
她摸着靖云的脸庞,不明白何以昨天还与自己说说笑笑的人,如今却变成没有气息的空壳。
“水儿……”子乔朝她伸出手。
抬起空洞的眼眸,她哽咽地说:“哥哥他……哥哥他说祝福我们……当我告诉他我有了你的时候,他说祝福我们……他自己都还没有得到半点幸福……我没能为他做什么……为什么……是谁这样残忍……”
“水儿!”再也忍不住,同样掉下泪的子乔,以双手将她与靖云一起抱住,大吼着。“我一定会为靖云哥报仇的!不论是谁,我一定会把这万恶的幻妖之毒从天下除去的!我发誓!水儿,我们要一起完成靖云哥未完的遗愿。”
她以为自己会和哥哥一样化为冰冷的躯体,可是泪是烫的,拖着自己的那双手也是烫的,她在这双手的怀抱中,晓得自己还活着。
“说得没错。”
况贤附和,攀着门,重新站起来。他来到靖云的身旁,握着昔日好伙伴的手说:“靖云,你一定很不甘心吧?被人用这种手法改变了你,这绝不是你自愿的。我们会帮你讨回这笔债的:你放心!”_田齐搀扶着方走近他们,开口说:“是谁让靖云服下幻妖,也不必再猜测了。”
“那批家伙,死定了!”
燃烧着愤怒与恨意的眼眸,不只一双。
☆ ☆ ☆
他真是太佩服自己的天才。
躺在舒服的帐篷内,姓高的男人悠哉地把仙丹放在嘴中含住。药效来得很快,不过转眼间,他就感受到如火般在窜烧的亢奋感,那是一种握有至高无上能量的极致感受。这瞬间,他总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踩在大地上的感觉并不真实,他腾云驾雾地徜徉在云端。
原本他还有点犹豫,觉得少量的仙丹全给那愚笨的家伙未免太浪费,但考虑到金华城的那群混蛋,一旦收到这份“大礼”时会有多么惶恐不安,他就笑逐颜开。俗话说得好,打不开的门,就想办法让它从内部腐烂……
他知道那群人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下的饵带回城中去时,胜利的预感几乎快要令他发作。
除非是一次大量服下仙丹,否则只要定期用药,这幻妖只会带给人飘飘欲仙的快感,不会到达令人心智全失的地步。他已经摸清楚这仙丹的特性,和那些动不动就发作的家伙不同,他绝不会做甘心被人驱策的鬼卒!
哈哈哈!
为什么外头那么吵闹啊?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掀开帘帐,正想骂人。“咦?什……什么?!”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他指着前方黑鸦鸦的大军。“为什么……不可能……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的,一片黑色的讨伐者密密麻麻地布下天罗地网,由外侧逐步进逼,所到之处都是血腥的杀戮战场。没有任何的声音是因为斩妖客们刻意以麻布袋一个个捕获鬼卒,并迅速解决,好在他们有所警觉之前,进攻到营区中心。
“那就是主谋者,姓高的家伙!把他捉起来,为我们的兄弟复仇!”
他瞪大眼睛,看着黑衣人当中,一双最凌厉的黑眸直直地射过来,被仙丹麻痹了的脑袋,也直觉地嗅到不对劲,失控地乱窜起来。
“不要,你们别逼我!我不想发作,我不要变成鬼卒……”
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他死命地挣扎着。仙丹、仙丹!只要拿到新的仙丹,他就有救了!
“啊啊啊……”一双脚踩上了他的手背——就在他差一点可以拿到仙丹之前。
“高大人,告诉我,你是怎么对付我们的好伙伴的?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脚的主人冷冷地发问。
一群黑衣客将他包围起来,让他无处可逃。不行了,他快要控制不住了,从头到脚都在发抖。
“快说!”
脑袋被踹痛,他嚎叫着说:“我、我捉到那家伙之后,要他投靠到我这边当奸细,是他不肯的,如果他答应我,我就不会用那种手段了,我也不想浪费我的仙丹啊!”
“你给他吃了多少药?”脚的主人再问。
记不得了,他疯狂地摇着头说:“不要、不要!不要逼我……”
自食恶果的男人,终究逃不过服用幻妖的终幕。见他化身为鬼卒,一点也不令水宁等人吃惊,他们在这原为高官的鬼卒身旁围成半圆圈,防止他逃出。然后子乔把手上的剑交给了水宁,说:“去为靖云哥复仇吧!”
“啊哈哈哈!我是不会死的,你们这些小虫子!我会一脚将你们全部踩——”
她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了那可憎鬼卒的腹部。
“唔哇哇哇!”
抱着肚子打滚的男人,还没有断气,可水宁已经无意再补上一剑,她把剑还给子乔,背过身去,将一切交给同伴们,直到身后的哀嚎消失为止。
子乔站在她身后,伸手遮住她热泪直流的双眼,低哑地说:“已经全部都结束了,水宁。我们已经替靖云哥报仇了。”
漫长的战斗终于结束。
可是复仇的滋味没有带来任何的喜悦,他们所失去的,注定再也不会回到身边,这是场苦涩的战斗。
“希望这样可告慰靖云的在天之灵。”况贤惆怅地望着被踏平的战场。不只靖云,还有许多同伴们也一样,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水宁轻轻握住子乔的手,说:“带我回去,我想回家。”
“你是说唯铁村吗?”
深恐失去靖云的打击,会让水宁丧失所有的斗志,但子乔知道自己别无他法、也不能勉强她留下。
然而,水宁摇了摇头。“不,我要回你我的家。”
“水儿……”要过多久才能遗忘伤痛?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不过水宁记忆中的哥哥,是永不褪色的回忆。她清楚地记得,当年靖云哥意气昂扬地述说着。“我们一定要打倒鬼卒、打倒妖姬,拯救这天下苍生远离幻妖之害!”
要是说生者的包袱是往者的回忆,那么她决定要怀抱着哥哥的包袱,一起活下去!
她紧握着子乔的手,再次肯定地说:“我们回去吧!”
☆ ☆ ☆
薄纱不住飘动的帘内,交叠的身影暖昧地晃动着。
“爱妃……噢……爱妃……”
男人的喘息几乎教人厌倦,她由着他激动地摆弄自己的身子,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上头观赏着这可笑又滑稽的一幕似的,无动于衷。
对她而言,如释重负。
“爱妃,你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玩腻了我买给你的那些珠宝?不要紧,你还喜欢什么?我再买给你。”
绯在腹中冷笑着。心情不好当然有理由,姓高的狗果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派给他一千鬼卒,居然连个金华城都攻不陷!算了,反正他人也死了,再鞭尸也没意义,起码少了个罗唆的家伙。
表面佯装出天真无邪的笑说:“王上已经对我太好了,我哪里还敢要求什么啊!”
“别这么说,只要能博你欢心,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是啊,你的天下、你的王座、你的子民全被你抛弃了嘛!她真的不懂,这样愚蠢的男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