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匠情挑Fingersmith (上)-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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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我说道。她真白!“你是珍珠!我的珍珠!珍珠!”
在黑夜里,如是说如是做都很容易。可第二天早晨醒来,看到床帷之间透进的灰白色光线,想起我的所作所为,我心想,上帝啊。莫德躺在我身边,她还睡着,眉毛皱成一团。
她嘴微张着,嘴唇已经干了。我的嘴唇也干了,我抬起手想摸一下嘴,手到嘴边又赶紧放开。我手上都是她的味道。这味道让我五脏六腑深受震撼。这震撼,同我昨夜抚摸她身体时感受的震撼,如出一辙。昨夜我伏在她身上,那震撼的感觉牢牢抓住了我——抓住了我们俩。
被搞定了,镇上的姑娘们会这么说。他搞定你了——?他们会跟你说,这感觉就象打喷嚏;可相比这种震撼,打喷嚏根本不算什么——想到这里,我又战栗起来。我把一根手指放进嘴里。这手指上味道鲜明——象醋,象血,又象金钱。
我害怕起来。莫德动了动。我赶紧起床,不敢看她。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感觉不舒服。可能酒喝多了,可能昨天晚饭喝的啤酒没酿好。也可能是发烧了。用冰冷刺骨的水洗过手和脸,又洗了洗下身,然后穿好衣裳,坐下来等着。我听见莫德醒了,动了动,我慢慢走过去。我从窗帷间的空隙里看到她。她自己坐起来了,正在系睡衣上的带子。那是我昨晚解开的。
这场面令我五脏六腑再次深感震动。可当她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眼睛看向了别处。别处!她没有叫我到她身边去。她没说话。她望着我在屋里忙来忙去,却什么都没说。玛格丽特来了,带来煤和热水。玛格丽特蹲在炉边拾掇煤火时,我满面通红,在衣柜边收拾衣服。莫德还没起床。玛格丽特走了,我拿出裙子,衬裙和鞋子。我把水倒好。
“你要过来更衣吗?”我说道。
她过来了,她站着,慢慢抬起胳膊,我脱掉她的睡衣。她大腿上还留有红晕,两腿间的绒毛是黑的。她胸口有道淤青,青中透着深红,那是我吻得太重了。
我遮住那个吻痕。她大可不让我这么做。她大可把手放在我身上。毕竟,她才是小姐!然而,她什么也没做。
我把她带到壁炉上的银镜子跟前,给她梳头。她站在我面前,眼帘低垂,她感觉到了吗?我手指触到她脸时的颤抖?她没说。只有当我快给她梳好头了,她才转过头,望着我的眼睛,她眨眨眼,似乎在想该说些什么。
她说道,“我睡的多沉啊,是吧?”
“是的,”我说道。我声音颤巍巍的。“没做梦。”
“没做梦,”她说道,“有一个。不过是个美梦,我想——我想在那个梦里,我梦到你了,苏。”
她凝视着我,似乎期待着什么。我看到她颈项上血管跳动,我的心也跟着一起跳,在胸膛里翻腾着。我想,如果我把她拉过来,她还会吻我。如果我说,我爱你,她也会说同样的话;那整个故事就不一样了。我就能救她了,我可以想个办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办法——让她避开那悲惨的命运。我们可以联手把绅士蒙过去。我可以带她走,带她去蓝特街——不过,如果我这么做了,她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坏家伙了。我想告诉她真相,我左思右想,颤抖不止。我做不到。她太单纯,太善良了。如果她有那么一丁点儿瑕疵,如果她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好的地方——就好了!可是,她毫无瑕疵。只有那个吻痕。一个吻留下的痕迹。到了镇上,她能做什么?到时候,我怎么会,我怎么,回到蓝特街,身边多了个她?我耳边再次响起约翰的嘲笑声。我想起萨克丝比太太。
莫德注视着我的脸。我给她别上最后一根发卡,再给她戴上天鹅绒发网。我咽了下口水,说道,“梦到我了?我不觉得,小姐,不是我,我应该说——我应该说,是瑞富斯先生。”
我走到窗前。“看,他在那儿!他的烟快抽完了,你再不过来,就要错过他了!”
我俩一整天都别别扭扭的。我们散步,分开走,她过来要挽我胳膊,我让开了。我服侍她上了床,帮她放下床帷,看到她身旁的空位,说道,“现在晚上暖和多了,小姐,你不觉得你自己也能睡的很好……”
我回到自己的小床上,钻进如湿面团般的被褥里。我听到她在辗转反侧,不断叹气,一整夜都这样。我自己也辗转反侧,不停叹息。我感觉我们之间那根连线被扯紧了,它牵扯着我的心——扯得好用力,扯得我好疼。
千百次的挣扎,我几乎要起来了,几乎要走过去;千百次的思量,到她那儿去!为什么干等着?回她身边去!然而每一次,我都会想,如果我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清楚,躺在她身边,我没法儿不去碰她。感觉到她的气息拂过我嘴边,我没法儿不去吻她。而一旦吻了她,我又没法儿不去救她。
所以,我什么都没做。次日夜里,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后来亦如是;很快,我们在布莱尔的夜晚就所剩无几了。
时光流逝,慢时太慢,快时又太快。终于到了四月底。而此时,再想改变什么,为时已晚。
第六章
绅士先走。李先生和莫德站在门口送他,我从她房间窗户里看着这一切。她跟他握手,他朝她鞠躬。然后马车把他带走,带到马洛村的火车站去。他双臂交叠坐在马车上,帽子推后,面朝布莱尔,眼睛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我。
这混蛋终于走了。我思忖道。
他没留下任何指示。他没必要那么做。他早就给我们交代过他的计划,我们都熟记于心。他跟火车出去三英里,就下车等着。我们在莫德的客厅待到半夜再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他会在河上跟我们会合。
那天过得一如往常。莫德象以前一样去见她舅舅。而我在她房间里慢慢地走来走去,检查她的东西——当然,只是这次,我是在检查我们该带什么东西走。我们吃午餐。我们在花园里散步,到冰室,墓地,河边。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散步了,不过一切似乎跟以往一样。是我们改变了。我们走着,没说话。我们裙子时不时地碰到一起——还有一次,我们手碰在一起——仿佛被针扎了似的,我们赶紧分开。不过,不知她是否象我一样,脸上变了颜色,我没看她。回到她的房间里,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象座雕塑。我只能听到她不时叹息。
我坐在桌旁,身边是她的盒子,里面装满胸针,戒指,还有一个醋碟,一些闪闪发光的宝石。我只想这么坐着,我什么也不想干。她来看过一次,然后揉着眼睛走开。她说醋太刺激眼睛了,我也觉得醋太刺激眼睛。
夜幕降临,她去吃她的晚餐,我去吃我的。楼下的厨房里,每个人都阴沉沉的。
“好象不一样了,现在瑞富斯先生走了。”他们说道。
凯克布莱德太太面孔阴沉沉的象雷雨天。玛格丽特的勺子掉了,她就用长柄勺敲玛格丽特,敲得她嗷嗷叫。
我们刚开始吃晚餐,查尔斯就在饭桌上嚎啕大哭起来,他抹着下巴上的鼻涕,跑出厨房。
“他太当真了!”一个礼宾女仆说道。“他一心要去伦敦给瑞富斯先生当跟班。”
“你给我回来!”魏先生站起来,唾沫星子四溅地喊道。“你这个年纪,要跟他一起混,简直是给我丢人!”
可是查尔斯才不会回来,他才不会听他的,更不会听任何人的。以前他给绅士端早餐,给他擦靴子,给他刷奇装异服。现在他得待在英格兰最安静的房子里,磨菜刀,擦玻璃。
他坐在楼梯上哭,头往楼梯栏杆上撞。魏先生过去揍他,我们听到他皮带抽到查尔斯背上的声音,还有叫喊声。
这令晚饭的气氛更加沮丧,我们默不作声地吃着,等我们吃完,魏先生才回来,他脸色发青,围裙翘起来,我没有跟他和斯黛尔太太一起去餐具室吃布丁。我说我有点头疼。我好象真有点头疼。斯黛尔太太仔细端详着我,然后目光转到别处。
“你体质真差,史密斯小姐。”她说道。“我得说,你肯定是把健康留在伦敦了。”
可她想什么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再也见不着她了,还有魏先生,玛格丽特,凯克布莱克太太——再见不着了。
我道过晚安就上楼去了。莫德,当然,还跟她舅舅待在一起。收拾起所有的裙子和鞋,还有我们决定带走的零零碎碎。都是她的东西。那件褐色的旧衣裳,穿了还不到一个月,我不带走了。我把那衣裳放在我箱子的最底下。那个箱子我也不带走。我们只能带包袱走。莫德找出她母亲的两个旧盒子。上面的蒙皮都泛潮了,烙着一朵白色的花。这两个盒子上都用黄铜标着她母亲名字,字母笔画很粗,粗到我都能看来上面有一个M和一个L——很象莫德的名字。
我往盒子里塞了些纸,塞得紧紧的。其中一个盒子里——那个重的,得我提着——装着我擦过的珠宝。我用亚麻布包好盒子,防止晃荡,也让它们看上去不惹眼。我还在里面装了一只她的手套——一只白色小山羊皮手套,带着珍珠钮儿。她曾经戴过这只手套,后来以为这手套丢了。我想留着它,好让自己想起她。我想我的心破成两半儿了。
这时她从她舅舅那儿回来了。她绞着双手,“噢,”她说道。“真头疼!我以为今晚他要一直留着我!”
我猜到她回来会这样;我从魏先生那儿给她搞了点酒,帮她壮胆。我叫她坐下,酒倒出来一点,手绢蘸着酒,擦擦她的太阳穴。酒把手绢变成粉红色,象朵玫瑰,她太阳穴上我擦过的地方变成了深红色。她脸庞冰冷,眼皮盍动。当她睁开眼时,我从她身边走开了。
“谢谢你,”她轻轻地说道,她眼神非常温柔。
她喝了不少酒。这酒不错,我把她喝剩下的都喝干净了,酒一下肚,就象火一样烧起来了。
“现在,”我说道。“你得把衣裳换了。”她穿着晚餐的衣裳。我拿出她的裙子。“可我们不能穿裙衬了。”
因为没时间换裙衬。没有裙衬,她的短裙最后变成了长裙,她好象也比以前苗条了。她瘦了。我给她穿上一双结实的靴子。然后给她看看包袱,摸了摸,摇了摇头。
“你都办妥了,”她说道。“没有你,我肯定想不到这么周全,我肯定一样也做不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尽是感激和忧伤。上帝知道我是什么样的表情。我把脸别过去。
又传来一阵钟声,九点半了。她说道:“还有三个小时,他才来。
我听到她又用同样慢吞吞的声音,闪烁其词地说了一句,“三个星期。”
我们把灯提到她的客厅里,站在窗前。我们看不到河边,不过我们眺望着花园的围墙,想着墙那边的河水,冰冷沉静,象我们一样等待着。我们站了一个钟头,几乎一句话没说。
有时她会发抖。“你冷吗?”我见状会问道。可她不冷。到后来,等待让我烦躁不安,几乎要泄露我的心事了。我觉得我不应该那样收拾她的包袱,我觉得我应该丢下她的亚麻布,她的珠宝,还有那只白手套。我清楚,我已经把手套收好了;可我变的象她一样,坐立不安,象只跳蚤。
我走进她的卧室,打开包袱,留她一个人在窗边。我把裙子和亚麻布都拿出来,重新收拾。这时,我抻一个带扣上的带子,带子抻断了。我找了根针,开始缝带子,针脚缝得粗大杂乱。
然后,我听见莫德房门的开门声。
我的心猛力地跳了一下。我赶紧把包袱放到看不见的地方——床边阴影里,站起来侧耳倾听。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走到客厅门口,瞅瞅里面。窗帘拉开了,月光照进来;可房间是空的,莫德不在。
她的房门虚掩着,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从门缝里瞄着走廊。我觉得在这所房子寻常的咯吱声和滴答声之外,还有别的声音——或者,是远处某扇门的开门关门声,不过我也不确定。我小声叫出来。“莫德小姐!”——可在布莱尔,即便是这么小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大声,我觉得这静默令我耳朵紧张,我用力看着黑暗,在走廊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耳倾听。
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心里难以言表的紧张,同时,说实话,我也很不高兴——,因为这么晚了,不打招呼,一句话也没说,人就不知到哪里去了,这不象她。
十一点半的钟声响起时,我又小声喊了一回,在走廊里又走了一两步。可这时我的脚给一块地毯绊住,险些摔倒。莫德可以不用蜡烛走来走去,她对这里了如指掌。我可不敢去找她。设想一下,如果我摸黑转错了弯可怎么办?那我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所以我只好等着,一分一秒地数着。我回到卧室,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