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答应-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苏帘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加快脚步,进二门,穿过庭院,便是正房,绕过入门屏风,便见穿着一席雅青色书生布袍的何远浊正立在西侧,凝神望着挂在挂屏东侧的一副竹石图。只是苏帘有些纳罕,她对自己的国画水准很有自知之明,还没有达到被人欣赏半天都能目不转睛的地步!!
苏帘移步靠近,何远浊却仍旧看得出神,嘴里还在喃喃:“淡烟古墨纵横,写出此君半面,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
苏帘一听,顿时脸红了大半,她不是故意抄袭郑板桥的……只是年关时候在桃源里实在无聊,就随手画了几幅画,自然了,水准那就那样儿而已……但是只作画,不提诗,难免少点什么,所以就想起了最擅长画竹子的郑板桥,然后手一动,就提上了那首苏帘脑袋里记住的为数不多的几首板桥诗中的《竹石》。
“何先生?”苏帘见他半天不动弹,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啊——”何远浊似乎被从游魂状态给唤了回来,不由惊了一下,回头见是苏帘,先是呆愣,随即急忙深深作揖,满是钦服之色:“苏夫人原来竟然才华横溢的女子!”
苏帘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急忙道:“那诗不是我作的!而是——我在扬州之时,一为姓郑的老先生所作!”虽然郑板桥如今,估计还没出生,但是苏帘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冒认。
何远浊愣了愣,旋即道:“苏夫人高风亮节。”
哈?怎么又成高风亮节了!
何远浊感叹道:“远浊从未听闻过此诗,可见那位郑前辈虽有才华,却隐在山林,故而不为人所知。夫人就算将此诗据为己有,亦不会为人所知。苏夫人却坦言相告,可见是高风亮节,不屑窃得。”
那么——那些一穿来就恨不得把没写出来的名诗名词都抄出来,以扬己名的纭纭穿越大众……如果被何远浊晓得,不知道会不会大骂一通呢?
苏帘呵呵转移开话题,福身赔罪道:“年前累得先生多跑了一趟,今日又如此久候,还请先生见谅!”
何远浊拱手还礼:“苏夫人严重了。”然后他指着旁边长案上整整齐齐放着的那一沓子手抄往生咒,道:“还请夫人验收。”
苏帘移步靠近那黄花梨四方如意长案,轻轻一瞥,便见字迹端华大气、力透纸背,又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石竹图上的字……真恨不得立刻揭下来!!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一嘚瑟,就给挂出来了?这不,丢人现眼了!
“苏夫人可还满意?”何远浊轻声问,语气涓涓温和。
苏帘忙点头:“满意、很满意!先生的字,是我见过最好的!”
何远浊顿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报赧道:“苏夫人谬赞了!”
苏帘忙请他入座,叫四嫚沏了茶水奉上来,见场面忽然有些冷场,便想起城中贴的皇帝诰文,是下旨开博学鸿词科的,旨在招揽那些隐居不出仕的博学多才之辈,一考通过,便可授予官职,比起科举考试一层层考上来,反而要容易得多。
只是苏帘听说,何远浊十年前就考中了秀才,那之后却不知因何缘故,没有去考取乡试,便道:“我今日从城中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要开博学鸿词科,由地方官吏举荐,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瞬间,何远浊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了面色道:“皇帝开科,与远浊何干系?!”
苏帘一愣,随即想到清朝是少数民族入住中原的第二个朝代,理所当然不受一些还念着前朝的读书人待见,这些人傲骨非常,虽然有些迂腐,可也不失为一种坚守,“先生字远浊,是视权势富贵如污浊吗?”
何远浊略思忖,道:“权势富贵虽然不尽然皆是污浊,只是读书人,学得孔孟,有明君则仕,无明君则隐。”
“先生觉得眼下并无明君吗?”苏帘忍不住问道,眼下的形势,皇帝对汉人书生的厚待,可以说是摆足了明君的款儿。
何远浊犹豫了一会儿,四下瞥过,见再无第三人在左右,方才置地铿锵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苏帘骤然瞳孔为之一缩,何远浊这话可是犯了大忌讳了!!几乎可说是大逆不道了!若是一旦传扬出去,他的小命儿只怕都未必保得住!
何远浊依旧是凛凛傲骨,“苏夫人想必还记得,蔻儿说的话,已故的家母也是扬州人士,远浊外祖一家都是……无辜惨死。”
苏帘骤然想到了,那天之后,皇帝便遭到刺杀,该不会是与何远浊有什么干系吧?!!想到此,苏帘不禁脊背发寒!
忍不住,苏帘便去试探他:“那日,先生是直接回家了吗?”
何远浊摇头,道:“不曾,那夜我去书院呆了一夜,那里供奉着家母及外祖一家灵位……”
他的声音有些悠远哀沉,苏帘听了却放下了半颗心,但愿与她并无丝毫干系吧……
如此受惊了一场,今天苏帘委实疲乏不堪了,便叫王嫫亲自送何远浊离开,自己径自去了内室歇息。
第十七章:不该来的姻缘(上)
苏帘刚脱了斗篷,在美人榻上躺下,王嫫便打帘子进来了。
还是那副眉开眼笑的样子,王嫫踱步踱到美人榻跟前,弯腰轻声问:“夫人,您可歇了?”
苏帘半眯着眼睛,支身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我今儿乏了,想先睡一会……等做好了晚饭,再叫我起来就是了。”
“夫人——且容我说二句吧!”王嫫舔着脸,央求道。
苏帘轻声“嗯”了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说,我听着呢。”
王嫫呵呵一笑,“何先生,可是顶好的人呢!虽然脾气稍微倔了点,可学问好,待人也极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呢!这些年十里八乡不少人家给他说亲的,他都相不中呢!去年春,姜家村那个员外都想把女儿许给先生,先生也给拒绝了呢!”
苏帘困意上来,难免语气有些不耐烦:“王嫫,你想说什么便说,别绕弯子!”
王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人可别怪我瞎操心!只是……您这么年轻,若是一个守着,孤零零的,未免也太可惜了去!”
苏帘顿时明白了王嫫的意思——王嫫居然是想要做媒婆了!苏帘不禁傻了眼。
王嫫叹了口气,徐徐道:“奴婢记得,再过三个月,您的先夫之丧便满二十七个月了!左右您上头也没有公婆阻拦,旁人爱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呗!何苦苦了自己一辈子?何先生今年才二十七,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奴婢瞧着,他对夫人您很是上心呢!”
看着王嫫唠唠叨叨一副要把她嫁出去的样子,苏帘无奈极了,只得急忙打断她的话:“别胡说八道!统共不过才见了三回面……”
“夫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实在太可惜了!”王嫫谆谆劝道。
苏帘头大如斗,只得自贬道:“人家是读书人,哪里看得上我一个未亡人?”他不是连个员外女儿都瞧不上吗?眼光只怕高得很,而且这个时代读书人也都迂腐得很!哪里肯娶寡妇为妻呢?!
王嫫一听,也有些犯了犹豫,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帘看王嫫不言,便倒头睡在榻上,转眼就迷糊着了。
“夫人……”王嫫犹犹豫豫开口,“要不……我明儿私底下替您先悄悄去问问?”
“嗯……”苏帘已经呼吸均匀了,鼻孔微微发出轻哼。
王嫫却自以为得了应允,欢欢喜喜地去做晚膳了!
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四嫚才进屋来唤苏帘起床,说是晚饭做好了,苏帘困怏怏地,只起来胡乱扒了几口,便脱了衣裳,去里头拔步床上睡着了。美人榻到底窄小,睡得都不怎么安稳,还是宽大的拔步床舒服——可偏偏这个时代的规矩,白天是不能睡在拔步床上的。
翌日大清早,睡饱了,果然舒服极了!苏帘起来穿衣洗漱,四嫚端了早点进屋:一碗热腾腾新磨的豆浆,奶白透着豆香;一笼白菜肉馅的烧麦,肉香扑鼻,配上一小碟子醋沾着吃,味道太正了!王嫫的手艺,是一日比一日对苏帘的胃口了!
苏帘吃得欢实,四嫚却在一旁嘴巴唠叨地欢实:“夫人,何先生是个大好人呢!我弟弟虎子又笨又淘气,自从去读了书,便懂事多了!先生是有大学问的人,连县丞周老爷都要推荐他去参加什么博学鸿词科呢!将来何先生十有**是要做官老爷的!夫人趁着他还没发迹,嫁过去,那就是共患过难的夫妻!”
苏帘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得三下五除二**光了烧麦,咕嘟咕嘟喝干了豆浆,叫四嫚收拾东西去刷碗!免得她闲着没事儿干,拿她八卦不休!!
四嫚忙完了回来,又是一副要唠叨的架势,苏帘立刻问:“王嫫呢?怎不见她?”
四嫚笑呵呵,一副暧昧的样子:“我娘有事儿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苏帘刚想深问,只是这人不禁惦记也不禁唠叨,只见王嫫气喘吁吁,不知刚从哪儿跑回来,打了帘子进来,她笑容像裂开了嘴儿的石榴,“夫人大喜啊!何先生果然是对您中意的!!”
“什、什么?!”苏帘顿时嘴巴有些结巴了!
王嫫大步靠近跟前,贺喜道:“我方才去了幼安书院,亲自私底下问了何先生,何先生说了,只要您不嫌弃他是个穷酸书生,她愿意等您守足夫孝,便叫媒婆上门提亲!”
四嫚一听,顿时欢喜地几乎蹦了起来:“太好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咔吧——苏帘的下巴掉在地上了。
苏帘气得跺脚:“王嫫,你怎么能行自作主张去给我说亲呢?!!”
王嫫愣了,“夫人,你昨儿可是自己答允的。”
“我什么时候答允了?!!”苏帘咆哮道。
苏帘气得肺都要炸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嫁给何远浊?!这简直是作死!老天爷,不要玩我了!!苏帘恨不得对着老天竖一个中指!!
半晌,王嫫虽然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急忙安慰道:“夫人,您先莫生气。您想想何先生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好,这么好的姻缘,您干脆应了就是了。”
“我——”苏帘气得想磨牙,这叫什么事儿啊!
四嫚也插嘴道:“夫人,您是虽然年轻,到底是寡妇啊!就别挑挑拣拣了,何先生已经是上上之选了。”
苏帘泪奔,关键她……实际上这个身子根本不是寡妇啊!不但不是寡妇,还是皇宫里的答应、皇帝的小妾,而且还是逃妾——更严重的是,苏帘现在已经有了一种已经被皇帝盯上的感觉!她可没那么大胆量把自己给嫁出去!到时候不但自己小命休矣,娶她的人能活得了吗?!!
不是她挑剔,何远浊这个人的确不错,外表品性都还入她的眼,只是苏帘着实没有那个心!她更不敢有那个心啊!
“王嫫,你快去跟人家说清楚!就说——我、我……忘不了先夫!”苏帘情急之下,也只能想道这个借口了,又咬牙说出了一句她自己最不屑的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我绝不改嫁!”
“夫人!”王嫫皱了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您何苦呢!”
“快去!!!”苏帘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叫了出来。
第十八章:不该来的姻缘(下)
苏帘叫王嫫去回绝,没想到王嫫她居然、居然把何远浊给带来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此时,苏帘正坐在抄手游廊里,一席青灰色的身影就那么走进了她的视线范围,何远浊立在廊外玉兰树下,浅浅一揖,脸上微微有些发红,道:“冒昧登门,叨扰苏夫人了。”
见状,苏帘只得起身万福还礼,“何先生,委实抱歉……”可别叫他觉得自己是在耍他才好。
何远浊顿了顿,“我……并不介意,若你不嫌弃我是个穷酸书生——”
不介意?不介意什么?苏帘一愣,才想起来,他是说不介意自己是个寡妇吗?苏帘不禁也犯了愁,不知该如何婉拒了,沉吟片刻,方才问:“先生是如何看‘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何远浊正色道:“远浊只读孔孟,不读朱子。”
这话可生生把苏帘给怔住了。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此话是朱熹朱夫子说的。朱熹曲解孔孟仁恕之道,人性的压抑、尤其是对女人的压抑才到了极点。苏帘读历史,最厌恶的莫过朱熹这样的假道学!他口说“存天理,灭人欲”,却诱奸尼姑,与儿媳偷情,世间最虚伪、最肮脏者莫过于此!!故而苏帘对朱熹以后,奉读程朱理学的读书人没有丝毫好感!!!他们要求妻子宁死守贞,却纳妾狎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