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 -莫里斯·勒布朗 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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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先生,我指控我的丈夫做伪证、撒谎。现在,他又收回前两次的证词,同事实唱反调,同他了解的事实……是的,他知道,我可以肯定。通过他对我说的一切,通过我所知道的一切,我发誓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父亲的话。我发誓他也参与了袭击事件。”
“那么,”勒科尔比埃问道,“为什么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先生现在要这样做呢?”
“部长先生,”少妇宣布,“我丈夫是那本名叫《毕竟是和平》的小册子的作者。”
这件事的泄露就像产生了戏剧效果一样,勒科尔比埃跳了起来。特派员一脸的愤怒。至于老莫雷斯塔尔,他想站起来,但他立即又摇摇晃晃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再也没有力量了,他的怒火已经让位给了无边的绝望。他就是得知菲律普的死讯也不会这么绝望的。
玛特重复道:
“我丈夫是那本名叫《毕竟是和平》的小册子的作者。出于对他的思想的热爱,为了与他那深深的信仰,与他的观念在他身上激起的狂热的信仰相一致,我的丈夫有可能……”
勒科尔比埃暗示道:
“有可能撒谎吗?”
“是的,”她说道,“一个伪证在他极力避免的大灾大难面前只会显得毫无意义,唯有他的意识支配他的责任。不是真的吗,菲律普?”
他严肃地回答道:
“那当然。在我们所处的情况下,当两个民族为了可悲的自尊心问题而互相对抗的时候,我是不会在对我来说是责任的谎言面前退缩的。但我没有必要求助于这个方法。我知道什么是事实。我当时不在那里。”
“那么,你在哪里?”玛特再一次问道。
这个短短的句子再一次无情地回响着。但这一次,玛特说出来时,语气里充满敌意,她的手势也强调了这句话的全部重要性。与此同时,她又用问题紧逼他,补充说道:
“你早晨几点钟才回家。你的床没有动过。因此,你没有在老磨坊睡觉。你是在哪里过夜的?”
“我在找我的爸爸。”
“你早晨五点钟才从士兵波费尔德那里得知你父亲被劫持的消息。所以,你只是到了早晨五点钟才开始寻找你爸爸的。”
“是的。”
“可那时,你还没有回老磨坊,因为,我再重复一遍,你的床没有动过。”
“是的。”
“那么,你是从哪里回来的?从晚上十一点钟你离开你父亲的那一时刻起,到早晨五点钟你得知他被劫持的那一时刻,你一直在做什么?”
她的问话很紧凑,逻辑性无可置疑,没有任何漏洞可以让菲律普逃脱。他感到没有希望了。
有一刻,他差一点儿打退堂鼓,差一点儿大声喊道:
“好了,是的,我是在那儿。我什么都听见了。我父亲说的有道理。应该相信他的话……”
但像菲律普这种誓不妥协的男人必须拼命抵抗。再说,他怎么能背叛苏珊娜呢?
他双臂抱在胸前,嗫嚅道: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玛特扑向他,突然抛开了她那控诉人的角色,惊恐不安地喊道: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这可能吗?噢!菲律普,我求你了,说出来吧……承认你在撒谎,承认你当时在场……我求你了……我产生了一些可怕的想法……有许多事情发生……让我觉得奇怪……现在却困扰着我……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他以为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困境中看见了解放。他的妻子解除了武装,他的妻子被迫因为一个他会改变的口供而闭上嘴巴,他的妻子成了他的帮凶,会拯救他,而不再攻击他。
“你必须闭嘴,”他命令道,“你的个人忧伤必须抹去……”
“你说什么?”
“闭嘴,玛特,你所要求的解释,我们会有的,但你现在应该闭嘴。”
这是一种愚蠢的无用的行为。像所有充满爱情的女人一样,玛特只会为这种不明不白的招供感到痛苦。痛苦使她勃然大怒。
“不,菲律普,我不会闭嘴的……我想知道你所有的话中包含什么意义……你没有权利找个托辞溜掉……我要求你马上做出解释。”
她站了起来,面向她的丈夫,动作生硬、吐字清楚地说着这一番话。由于他没有回答,勒科尔比埃便接过话茬儿说道:
“菲律普·莫雷斯塔尔太太说的有道理,先生。您必须做出解释,不是为她——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而是为我,为了让我的调查结果真相大白。从一开始起,您就按照事先拟好的某种计划行事,这是很容易识别出来的。您否认前面的证词后,又试图推翻你父亲的证词。这个我一直在您的回答里寻找的疑问,您在使您父亲的证词变得可疑的同时竭力引起我的注意,而且是想方设法。我有权询问这些方法里面是不是有谎言——这话不是我说的,先生,而是您的妻子——还有您对您的思想的爱是不是超过对事实真相的爱。”
“我说的是事实,部长先生。”
“那么,证明它。您现在做的是伪证,还是前面两次?我怎么才能知道?我必须明确。否则,我将继续维持一个从没改口的证人的证词。”
“我父亲是错的……我父亲是幻想的牺牲品……”
“如果拿不出相反的证据,先生,您的指控就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在您做出不容置疑的明确的表示时,您的指控才具有价值。然而,只有一样东西才具有这种不容置疑的性质,而您却拒绝向我提供……”
“可是……”
“我跟您说,先生,”勒科尔比埃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另外还有问题要解决。要么,敌人入侵时,您在边境附近,听见了约朗塞先生的抗议声,在这种情况下,您前面的两次证词和莫雷斯塔尔先生的证词都保留它们全部的重要性;要么,您不在那里,在这种情况下,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向我证明您在哪里。这很容易,您当时在哪里?”
菲律普进行反抗,大声回答那些折磨他的想法:
“啊!不……不……哎呀,逼我是不可能的……哎呀,说什么呀!这真可怕……”
他仿佛觉得有一个存心作恶的鬼怪,四天以来一直在努力按照这样的方式牵制着这些事情,以至于菲律普不得不可怕地指控苏珊娜。
“不能,千万不能,”他气愤地说道,“没有什么力量能把我束缚住……就当我一整夜都在散步,或者躺在山坡上睡觉好了。就当是你们心里想的那样……但要让我有行动和说话的自由。”
“那么,”副部长拿起卷宗说道,“调查结束了,我相信莫雷斯塔尔的证词。”
“好吧!”菲律普气愤地说道。
他开始在帐篷里兜圈子,几乎是在跑步,就像一头寻找出口的猛兽一样。他会放弃他所奋斗的事业吗?不牢固的障碍碰到激流会被冲垮吗?啊!他会多么高兴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啊!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明白,也许是从肉体上明白,当一种伟大的思想激发他们时,那些笑着走向死神的人的牺牲是怎么回事。
但死神是如何处理那些事情的呢?应该说出来,说出对苏珊娜不利的话——无穷无尽的痛苦比死亡更难以忍受——或者听其自然。非此即彼,别无选择。
他走来走去,就像被吞噬他的大火缠住一样。他应该扑在玛特的膝下,请求她的宽恕,或者在勒科尔比埃面前双手合掌?他不知道。他的脑袋都要爆炸了。他懊恼地感觉到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都会反过来把矛头指向他。
他停了下来,说道:
“部长先生,只有您的想法最重要,我想做根本办不到的事情让您的想法与事实相符。我已经全都准备好了,部长先生……准备好一个条件,这就是我们的谈话要秘密进行。当着您的面,您一个人的面,我可以……”
他又一次看见玛特,这个不期而至的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把他当成猎物抓在爪中一样,绝不会放过他,毫不留情,气势汹汹,连最微小的诡计都看在眼里。
“我有权在场!”她喊道,“你必须当着我的面做出解释!你的话只有当我在场时才具有价值……否则,我会否认它,就当它是一个重新编出来的谎言。部长先生,我要您提防一个阴谋诡计……”
勒科尔比埃做了一个赞同的手势,然后他问菲律普:
“有必要吗?先生,一次秘密谈话?不管我多么愿意相信您的知心话,为了证实它没有私下的想法,我也需要您的妻子和您的父亲对此加以核对。不幸的是,听完您自相矛盾的说法之后,那个疑问允许我……”
“部长先生,”菲律普暗示道,“有时候,有些情况……有些不能泄露出去的事情……有些具备那种性质的秘密……”
“你撒谎!你撒谎!”玛特喊道。菲律普的招供使她疯狂。“这不是真的。一个女人,是不是!不……不……啊!我求你了,菲律普……部长先生,我向您发誓他在撒谎……我向您发誓……他会撒下弥天大谎的。他背叛我!爱上另外一个女人!是不是,菲律普,你是不是在撒谎?噢!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
突然,菲律普感觉到有一只手扭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身,看见约朗塞特派员脸色煞白,十分可怕,菲律普听见他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那人到底是谁?啊!我会逼你回答的,我!”
菲律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也看见玛特那张陌生的面孔。他感到很奇怪,因为他心想自己并没有说过那些能引起他们怀疑的话。
“你们都疯了!”他说道,“哎呀,约朗塞先生……哎呀!玛特……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道你们明白了什么……这也许是我的错……我太疲惫了!”
“那人到底是谁?”约朗塞重复道。他气得直发抖。
“老实交待吧!”玛特强烈要求道。她用她全部的憎恨把他逼得走投无路。
菲律普注意到她身后的老莫雷斯塔尔被击垮倒在椅子上,仿佛他遭受打击后无法复原一样。这是菲律普的第一个牺牲品,这个老头子。他会牺牲另外那两个吗?他跳了起来:
“够了!够了!所有这一切都让人讨厌……我们之间发生了一场可怕的误会……我所说的一切只会加深误解……稍后,我们再做解释,我向你保证,约朗塞先生……你也一样,玛特,我向你发誓……你会明白你是错的。我们都闭上嘴巴,我求你们了……我们已经互相折磨够了。”
他显得那么坚决,致使约朗塞犹豫不决,玛特也发生了动摇。他说的是真的吗?这只不过是个使他们不和的误会吗?
勒科尔比埃猜到了这场悲剧,轮到他上场向菲律普发起进攻了。他对菲律普说道:
“这样的话,先生,我必须放弃您向我指出的这一点的全部解释吗?这是不是你结束争论的最后的态度?”
“是的。”他坚决地回答道。
“不,”玛特抗议道。她不知疲倦地再次发起进攻。“不,这还没完,部长先生,不能就这么了结。不管我的丈夫愿意与否,他说了一些话,我们都理解成同一个意思。如果有误会的话。现在就要让它消除掉。只有一个人能消除它。这个人也在这里。我请求把她带过来。”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菲律普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你知道,菲律普。你知道我指的是谁,知道给予我这种权利的所有证据是什么……”
“闭嘴,玛特。”菲律普怒气冲冲地喝斥道。
“那么,坦白吧。否则,我发誓……”
约朗塞先生的目光里没有了威胁。约朗塞不知道苏珊娜也在野狼高地,所以他看不明白,菲律普的不慎所引起的他的怀疑渐渐消除。最后关头,在即将提出无法挽回的指控的时候,玛特犹豫了。她的仇恨在父亲的痛苦面前化解了。
而且,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牵制进攻的机会,就像给不可缓和的争论带来的休战一样。勒科尔比埃突然站起来,拉开了门帘。他们听见外面传来的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啊!你回来了,德·特雷邦。”
他几乎是跑着迎向那个年轻人,然后急不可耐地问了一些问题。
“你同参议院议长联系过了吗?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德·特雷邦先生走进帐篷。但是,当他瞅见莫雷斯塔尔一家人后,便转身往回走。
“部长先生,我看最好是……”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德·特雷邦。这里没有人妨碍……相反……哎呀,有什么事?是坏消息吗?”
“非常坏,部长先生。柏林的法国大使馆被烧了……”
“噢!”勒科尔比埃说道,“没有人保卫它吗?”
“有的,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