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白玉楼-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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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料到,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惜朝居然侧身窜到戚少商背后。
难道他竟是要替戚少商挡住那毒针?
难道他竟肯为了戚少商的性命牺牲自己?
顾惜朝抬手,袖中细针骤发,但他身无内力,仅是以针对针,尽全力也只打落大半。刹那之间,两蓬毒针一上一下,已射到他身前。
难道他竟真的要为了戚少商死在这毒针之下?
这瞬息间,他神色变了又变,似乎是在下极大的决心——是否是在决心、究竟要不要为了救戚少商而放弃自己的性命?
谁也不会相信他会真的选择救!
但他就算下了决心不救,也已经来不及躲开了!毒针已到了他面前。
纵然他以手勉强护住要害,但这白玉楼中剧毒岂同小可,他身无内力压制,若中了、当时无人能救,必然是死!
众人都以为顾惜朝真要为戚少商死在毒针下。已有人在想:他若是为戚少商而死了,从前的罪孽也算一笔勾销了。就算他侥幸没死,有了此悔过之心,旁人也不便再计较什么。
谁知忽然一道白光在顾惜朝面前晃过,竟将毒针全数扫落。
出手的竟然是一直如泥塑木雕一般静坐在旁边地上的松鹤。他手中拂尘正是对付这种细针的最佳武器。但松鹤方才一直调息压制自己的重伤,谁都以为他已动弹不得,这时他竟为了救顾惜朝而出手,顿时内息大乱,一口鲜血喷出,便昏倒在地、不知死活。
松鹤向来疾恶如仇,对顾惜朝当年行为极是不耻,但他此刻竟肯为救顾惜朝性命而令自己重伤,可见顾惜朝在他心中地位早已大大不同。
戚少商虽然未曾回头,但心中已自知道顾惜朝在为他挡命,浑身一凛,手下招式骤然加倍凌厉,那女子也不由吃了一惊,一时竟也觉招架艰难。她又见其余少女均已被制住,渡劫松鹰等人正欲加入围攻,忽然长袖一挥,暴起一阵烟雾。众人连忙屏息,那女子趁这一刻飞身后退,隐入帘后,不知按动什么机关,竟然消失了!
她的轻功委实绝顶,难怪竟能装神弄鬼。
众人急忙赶上,只见帘后有几级台阶,阶上一张软榻,左右扶手摆满各色鲜花。帘后本有一扇石门,但众人合力,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顾惜朝踩上台阶,静静扫视软榻四周,忽然低吟了一句:“雪里盛开知有意,明年开后更谁看?”
众人皆茫然,心想他居然能在这要紧关头还诗兴大发?
戚少商本在察看松鹤伤势,这时也不禁心想: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独跟我动手时,有话不好好说偏爱吟诗,原来这还真是他的老脾气了。心里又念了一遍——雪里盛开知有意,明年开后更谁看?
——花亦有意,看花之人可知?若知花之人已不在,年复一年,空自盛放,只是徒劳。
却不知顾惜朝吟的乃是东坡居士一首咏茶花诗,而大理正是盛产茶花,白茶花更是红瑶寨所奉圣花。
只见他猛地伸手抓住一朵白山茶用力一扯。
厅下忽然有个少女大呼道:“公子不要动那机关!那下面是……”
但顾惜朝已经动了。
众人凝神戒备,只见随着“轧轧”声,软榻裂成两半。看来这便是刚才那女子逃逸的密道。
但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软榻上,谁也没有料到,顾惜朝脚下的台阶忽然也裂开一个大洞,顾惜朝便猝不及防地直落下去!
与此同时那少女也正喊道:“那下面是蛇池!”
那下面,竟是毒蛇池!顾惜朝纵是她的敌人,她是否也不忍心这般翩翩佳公子落入蛇池而死?
这第二个机关委实太过出人意料,在人全神凝注那软榻下密道时,却在台阶下另有陷阱。竟连顾惜朝也没有防到这一出,四周又全无可抓住借力之物,他就这么直直落下去。
众人都在台阶下,戚少商铁手等人都欲上前救援,谁知一踏上前、脚下的台阶竟一级一级跟着裂开!
人人自顾不暇,慌忙退后。
而戚少商已抓住顾惜朝的手。
他只有两个选择,放开顾惜朝的手,立刻跳回去,生。
或者不放手,一起落入蛇池,死。
如果再多一个瞬间的考虑,他或许可以想出更好的办法。
但电光火石,只有一个瞬间。
所以他用他的本能选择。
他选择了死。
他拉着顾惜朝的手一起坠了下去。
他俩一落下,台阶立刻合上。
一片黑暗中,忽然顾惜朝身形一顿,已撞到实地。但又并非平地,却是极陡极滑的斜坡,两人便又急速滑落下去。
戚少商伸手在顾惜朝腋下一架,就把顾惜朝的身子揽入自己怀中。
只有这个姿势才能确保他能控制顾惜朝不在他之前滑入蛇池。
顾惜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匕首塞给他,他以雷霆之力、狠狠往石壁上一插,将匕首插入石壁,堪堪稳住身形。顾惜朝亦带上金丝手套,凭一点余毒腐蚀石壁,死命撑住。
但匕首纵锐利,石壁更坚厚,只插入些许;手套上余毒亦仅将石壁腐蚀出一个小坑。要撑住两人重量,显然支持不了多久。而那斜坡几近垂直,出口已在遥遥高处,更不可能上得去。
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腥气冲鼻而来,又听见“咝咝”之声,可见蛇池就在脚下。
两人手臂皆已酸软无力。顾惜朝本无内力,戚少商则刚经过一场大战,体力大大消耗。或许不到一刻,两人便要一起跌落做群蛇的食物。
胸膛相贴,连对方的心跳搏动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脖颈相交,温热的呼吸亦互相吹在耳边。
顾惜朝忽然怒道:“你下来送死做什么?!”
戚少商也怒道:“谁说我是送死?!我们这不还没死么?!”
一阵静默,然后两人竟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若无意外,铁手等人应该重新开启机关下来救他们。但是上面并没有半点动静。
若非是铁手等人又被困住,就是他们无法再打开这个机关。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来救他俩。即使来了,他们也早已撑不住了。
顾惜朝忽然叹了口气,道:“大当家。你还记得我当年问你的话吗?”
戚少商道:“是不是那句——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了,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顾惜朝道:“嗯。”
戚少商想了想,说:“以前没有面临死亡的时候,总觉得死前要做的事情总有很多——交待金风细雨楼,与红泪相见,游遍这大好河山;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有可能马上就死的时候……”
他又想了想,却说:“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虽然,居然是为了救你这个大仇人,落得以身饲蛇,尸骨无存——我好像也不觉得后悔。实在连我自己也想不通。”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我要是自己一个人死了,也好,就可以去找晚晴了。可是没想到你却偏偏在我旁边一起。”
戚少商笑道:“一个人走那黄泉路,和两个人一起走,滋味岂能一样的?”
顾惜朝却没有回答。他的脸颊与戚少商的脸颊正巧相挨,戚少商听着他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心想: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用上“耳鬓厮磨”这个词,倒也算是奇遇。
戚少商的手臂几乎已经完全麻木。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已近极限。他只以一只手挂住壁上匕首,另一只手却撑着比他还高一寸的顾惜朝。如果他此刻扔下顾惜朝,或许还有可能坚持到铁手来救。
但他居然还在微笑,还在想着这些毫不相干的废话。
他永远都很乐观,很积极,这就是他做人的态度。因此不论遭到怎样的挫折,他总能重新站起,不论遇到怎样的险境,他总能成功解脱。
他是否坚信他和顾惜朝绝对不会就死在这里?
而顾惜朝却和戚少商正好相反。顾惜朝总是先看到最黑暗的角落,算到最恶劣的人性。但正是这样,他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利用到每一分可能,一步一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是否也有把握能活着走出去?
顾惜朝忽然问:“你之前说,在旗亭酒肆,我喝醉了同你玩过的那个游戏,究竟玩了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
戚少商顿了顿,忽然便忍不住呵呵笑起来,道:“我本来也忘记了。在那生死之路前,忽然想了起来。可是,你不是说过么——‘旗亭酒肆一夜,惜朝永生难忘’?”
“旗亭酒肆一夜,惜朝永生难忘。”
这句话从戚少商口中一字一字地说出来,竟让顾惜朝有一种错觉,仿佛看见了当年九幽地牢中的自己。那时的他,心中仍有勃勃野心,只盼着杀了戚少商,便可以彻底了结这一桩心事,然后一步步得到他想要的权力,从此,出将入相、一展宏图大志,朱门画栋、笑拥娇妻爱子。
结果,爱妻殒命,往事如梦如露,烟消云散。
他恨戚少商,不比戚少商恨他更少。
可当年九幽的地牢中顾惜朝心寒身寒。——他已心寒身寒了五年。
五年后,在这蛇池上,顾惜朝却身热心热。
戚少商的身体温热,一如戚少商的心。
顾惜朝的身与心,是否也被戚少商暖了?
戚少商却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可你,怎么忘了呢?”
竟好像在责怪他——你不是说你永生难忘的么?你怎么忘了呢?
顾惜朝着实想不出一句话来回答。他本来可以老实解释:我喝醉了,记不得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不好意思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害羞”,通常还伴随着脸红。——可顾惜朝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实实在在地害羞脸红过了。
他越不想脸红,脸就越红,他简直已有些恼羞成怒。
幸好戚少商还看不见。
但他好像忘记了戚少商的脸颊就贴着他的脸颊,他脸上的热度又怎么瞒得过戚少商。
过了好一阵,顾惜朝才反问道:“你不肯告诉我?”——以他的脾气,自是连一句“你告诉我吧”都不肯说。
戚少商便凑到他耳边微笑道:“等我们掉进蛇池,临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顾惜朝没有回答,却忽然把一条腿挤入戚少商两腿之间,两条腿紧紧缠夹住戚少商的腿。
戚少商大吃一惊。他虽然久经风流阵仗,腿上坐过武林第一美人,天下第一花魁,却从未坐过男人。
可这顾惜朝的两条腿,却比他见过的所有美女的腿更加修长,更加有弹性,也更加有力量。
——以往若有一个美女与他摆出这种动作的时候,意味着正是情浓之际,马上就要真个销魂。
这又黑又臭的蛇池,居然好像变得比销金窟中、芙蓉帐里还要香艳。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九现神龙的自制力之强。有正事的时候,就算白牡丹脱光了投怀送抱他也能坐怀不乱。
可顾惜朝这两条长腿实在要命。
……戚少商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命的腿!
他赶紧咳嗽两声,准备一定要开口说点什么。
顾惜朝却居然用空出来的两只手开始脱衣服。
戚少商这下简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
顾惜朝的嘴唇凑到他耳垂边。
戚少商连脚心都在发麻。连鼻尖都在发烧。
这见鬼的蛇池怎么这么热?
顾惜朝轻轻一笑,道:“你心跳得很快。”
戚少商怔住。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顾惜朝又道:“……我感觉得到。”
这是当年旗亭酒肆里自己对顾惜朝说的话。
顾惜朝完全是故意的!刚才戚少商捉弄了他,他要报复回来。戚少商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顾惜朝却又哈哈一笑,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看来我是不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二人眼前忽然亮起了火光。顾惜朝手中,居然举着一个火折子。——火折子不是早在那石室中就已用完了么?
只见二人脚下三丈之处,果然是一个池子,池中爬满细小毒蛇。只是池壁陡峭,蛇爬不上来。蛇群中,更有数具人骨。
戚少商笑道:“你身上倒总有许多好东西。”
顾惜朝亦笑道:“一个失了武功的人,总得多准备一手的。”原来他竟还准备了一个多余的火折子,不到最后关头不拿出来。
戚少商微微一笑,道:“哦?”——他带笑的眼底,似乎还隐藏了些什么别的念头。
——难道这两人只有在真正临死的时候,才会彻底消除对对方的戒心?
顾惜朝将外面那件青衣脱下,便露出内里一件黄|色束腰长衫。他抚了抚手中青衣,柔声道:“这是晚晴为我缝制的衣衫……只可惜,今日为了你我二人的性命,却要毁了它了。”
原来他言笑之间,心中却早已有了办法。
他竟举起火折去点那件青衣,不一会青衣便燃烧起来。戚少商已明白他是要以这燃烧的布衣驱蛇,便用另一只手鼓荡真气,加速燃烧。顾惜朝将青衣抛入蛇池,戚少商带他滑到池口,再以真气助燃,只见青衣燃烧不止,那池子其实甚小,群蛇在池内纷纷躲避,却无处可逃,被烧死的越来越多。但不多时,火焰熄灭,池中还余大半活蛇。顾惜朝如法炮制,将一件黄|色中衣脱下,这一番又烧死了一批。他身上只剩一套白色亵衣,只得又将上衣脱下,这一番终于将群蛇尽皆烧得焦烂,只剩满池蛇尸。
戚少商这才揽着顾惜朝一同滑入池内,踩在蛇尸之上,只觉脚底粘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