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太太-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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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话的时候,卢连璧很真诚。
一出门,开上车,卢连璧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乔果挂电话。丹琴好了,出院了,禁忌不存在了,他又想念乔果了。
这份想念,同样也很真诚。
拨通对方的手机,听到一声柔美的“喂,哪位?”,卢连璧的心跳就骤然加快起来。结结巴巴地回一句“是我——”。
在感觉中,仿佛隔着不可及的空间,两个人一下子就联通了。继而是空洞的沉默,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空洞给人的感觉是不稳定的、短暂的,宛如风中飘忽的游丝,随时都可能断折。
卢连璧预感到那断折了,他迫不及待地接着喊了一句“喂——”。
对方就在那一瞬间挂断了。卢连璧连忙再打,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句电子合成的毫无情感色彩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用户现在关机,请用其它方法联系……”。
卢连璧气急败坏地一连拨了十几次,每次听到的都是这句不动声色的回答。
卢连璧这才相信是乔果不想接他的电话。想想不久前两人做爱时的情景,仿佛又看到乔果在他的身体下面狂喜地扭动。女人是那么投入那么忘我地挥洒着生命,然后又那么宁静那么信赖地睡在他的臂弯里……
可是现在呢,却如此冷漠、如此决绝!
这是同一个女人么?——真令人匪夷所思。
卢连璧沮丧地回了家,他无精打采地倒在床上躺了好久,心情才渐渐地平静。
忽然想起好友邓飞河的那番话:人生只是个过程,只有这个过程本身是真实的。
那些女人在这个过程中什么时候伴着你,什么时候她们才是真实的,她们对你才有意义……
乔果既然要离开,那就让她毫无意义去吧。
这样想了,心里仿佛得了莫大的安慰。他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去做些事儿。
他已经答应了邓飞河,要把那条红玛瑙项链还给他。罗金凤不可能将那项链随身带着,那东西一定藏在家里。趁着罗金凤今晚不在家,正好翻找翻找。
卢连璧先翻的是罗金凤的梳妆台。伸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浅浅的搁物架上那些常用的首饰一览无余,没有看到那条红玛瑙链。卢连璧的目光又落在了梳妆镜前面摆放的首饰盒上,那是个家传的老式首饰盒,红木盒身,黄铜做的包角黄铜做的锁。卢连璧找不到钥匙,就用一根卡子去拨,三下两下,铜锁弹开了。金的、银的、玉的,全都是些陈年的老首饰。
放首饰的地方都没有,只有翻箱子。把几个皮箱子逐一打开,把箱盖的夹套搜了一回。遍寻不着,心里开始焦燥起来,就把那些衣服一件一件的抖落着拷问,然后随手扔在大床上。这样翻找着,不知不觉夜已深了。这才感到累,这才有了罢休的意思。翻身倒在衣堆里,想着就这样睡了,明天再收拾。翻个身儿,目光顺着鼻子尖看去,一下子就看到了壁柜。忽然想起壁柜里有一个密码箱,那是朋友送的礼物,卢连璧想讨讨太太的欢心,就送给了罗金凤。
卢连璧跳起身,从壁柜里把密码箱掂了出来。望着那几个转码字,卢连璧发愣了。咦,太太会设个什么码呢?523 ——,这是太太的生日。不对,打不开。
912 ,女儿的生日,还不行。636 ,家里电话号码的后三个数,还是打不开。鬼使神差,卢连璧拨出个128 ,一压锁簧,箱盖腾地一声弹开了。
128 ——,十二月十八日,这是他们夫妻结婚的日子啊!想一想太太用这个子日子做密码时的那份心思,卢连璧不由得生出了感动,生出了愧意。
感动归感动,惭愧归惭愧,东西还是要找的。卢连璧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金凤,对不起了,然后便伸手在密码箱里翻。三翻两翻,就翻出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来。他将折迭的封口打开,往手心里一倒,那条红玛瑙项链就哗啦啦地滑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卢连璧忽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响。能用钥匙开门的只有罗金凤,她不是睡在岳母家嘛,怎么这个时候跑回来了?卢连璧未及多想,赶忙把项链往裤袋里一装,然后将密码箱放回了壁柜里。
刚刚从壁柜前转过身,妻子就走了进来。她扫一眼乱糟糟的房间,然后狐疑地盯着丈夫说:“这么晚了还不睡,搞什么鬼,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的!”
卢连璧没有回答,反而以攻为守地说:“你不是在老妈那儿睡嘛,怎么回来了?”
罗金凤没好气地说:“噢,你在西花园弄出那么一档事儿,你想我能睡得着啊?在我老妈那儿没找你的事儿,那是怕气着我老妈了。告诉你,今天晚上不说清楚,咱俩都别睡。”
罗金凤说完,一屁股坐在大床上,摆出一副不审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的架势。
出卖朋友解脱自己的事,卢连璧不会做,何况将房子交给朋友去会情人,这罪行并不比他自己在那里会情人更轻。太太一定会这样想:噢,既然你能借给狐朋狗友去会情人,那你自己更能在这里会情人啦!……
无法可想,只好硬着头皮抵赖。
卢连璧装出懵懵懂懂的样子说:“你没弄错吧?西花园那套房子一直没住人,谁会到哪儿去——”
“哎哎哎,你想抵赖呀,”罗金凤指着卢连璧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说,“我告诉你,我当时进屋去了,我告诉你,我拿的有物证。你说清楚,那东西是哪个女人的?”
罗金凤一边说着,一边从壁柜里掂出密码箱,她将密码箱打开,匆匆地翻找着。
“哎,那个玛瑙项链哪儿去了?”罗金凤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会儿,忽有所悟地嚷起来,“好啊,你把它拿走了!”
“唉唉唉,别冤枉人啊。我到哪儿去拿嘛,我怎么知道你放到哪儿了?”
“你没拿才出鬼呢,”罗金凤指着床上那些翻得乱糟糟的衣物说,“瞧,你这还不是挖地三尺呀?项链准是你刚才翻走的!”
卢连璧竭力做出无辜的样子说:“冤枉啊冤枉,刚才是找衣服呢。你想想,我就是知道你放到了密码箱里,我也打不开密码锁呀。”
一句话,倒把罗金凤说住了。她咬咬嘴唇,腾地站了起来。“你说你没拿,你让我搜——”
卢连璧敏捷地向后躲了躲。那项链就在右边的裤口袋里,让她搜出来还得了。
“你干什么?我不会让人搜身的!”
面孔严肃起来,声调也透着自尊。
罗金凤就站在对面,仍旧伸着手,“你交出来,你自己交。”
卢连璧掂量了一番形势,决定一走了之。于是,他就板着脸,拿起外套说,“好好好,你胡闹吧,你就自己在家胡闹吧——”
卢连璧撇下太太,独自出了家门。低头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寂寥的长街路灯昏黄,那些熙熙攘攘的行人那些川流不息的汽车就象被大笤帚扫过似的,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条平时看惯了的拥挤而局促的长街,此时显得异乎寻常的空荡。
卢连璧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他茫然地开着车,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后半夜了,再折腾折腾很快就该天亮,不好去朋友家叨扰,找家宾馆开个房间也没什么意思。想来想去,索性到自家的“奇玉轩”去,经理室的皮转椅又大又软,大班台旁边的长沙发,躺下来就是一张床。
听到老板的叫门声,在“奇玉轩”守店的员工很快开了门。卢连璧刚走进去,店里的那只猫就亲热地窜过来,跳上了卢连璧的臂弯。它乖乖地让卢连璧抱着,一同进了经理室。当卢连璧在长沙发上躺下的时候,那猫就缩成一团,偎着卢连璧。感受着那猫温乎乎的鼻息,卢连璧的心里就热起来。他想起了在水目山的那天夜晚,乔果偎在他身边的情形。当乔果看到那猫怀玉而死的时候,她呆着,她傻着,她那副呆傻的神情格外动人。她的口唇翕张着,犹如梨花初绽,卢连璧就是在那时候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
此时,卢连璧又体味到了那种深切的吮吸,他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而又急促。
在那吸吮中,他的心神仿佛都已被人摄取……
半睡半醒,沉溺在又甜又涩的混乱中。终于熬到天亮,卢连璧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整个脑袋就象倒了瓤的西瓜,内里咣咣当当,晃悠个不停,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进去。卢连璧自嘲地笑笑,这样挺好,倒少了那些烦恼。
“奇玉轩”开门迎客之前,罗金凤也到了店里。她来的时间与往常一样,脸上的神情也平静如常。夫妻俩打了照面,罗金凤没问对方昨晚在哪儿过的夜,卢连璧也没问对方休息得怎么。彼此只是淡淡地说出个“早”,回了个“早”,互相客客气气,象是两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
那一整天的时间里,卢连璧时不时地会悄悄观察一下对方脸上的天气。还好,都是晴天,卢连璧也就慢慢地松弛下来。心想两人毕竟是多年夫妻,天大的事只要拖一拖,也就拖了过去。
黄昏时分,卢连璧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差不多五点半了,该换换衣服去打网球。卢连璧往经理室走,罗金凤迎了上来。
“去打网球?”妻子的神色平静如常。
卢连璧脸上带着笑说,“对,打网球去。”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从今天起,我和丹琴就住到我老妈那儿去了。你自己呢,随便。”妻子客客气气地说完,转身走了。
卢连璧顿时变得心灰意冷,他明白妻子为什么那样平静如常,那样的客气了。
如果说激烈的愤怒是夫妻之爱的另一种方式的话,那么夫妻间的客气其实是一种极度的冷淡。
换好网球服,卢连璧去发动汽车。那辆三星车在西下的夕阳里闪着光,车头左侧的保险杠附近,有一块稍显不同的暗影,望上去犹如漂亮女人面颊上的黄褐斑。那就是在双峰山遇险时碰撞过的地方,虽然经过修整,仍旧看得出痕迹。卢连璧意识到,双峰山他与乔果的那一夜,是一块无可挽回的硬伤。从此之后,他和罗金凤夫妻之间受了伤的关系即使精心地修补了,却再也不是从前。
卢连璧进了网球馆,一眼就望见邓飞河和小夏正在三号球场上打球。邓飞河穿的是白色的阿迪达斯,小夏的网球衫和网球裙也是白色的,两人蹦蹦跳跳,犹如河畔的两只白色的鹭鸶鸟。邓飞河看到卢连璧,即刻收了球拍,向卢连璧迎来。
小夏则站在那儿,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向卢连璧笑。
“卢哥,来了?”
“嗯。”
两个朋友面对面的时候,卢连璧将那串红玛瑙项链送到了邓飞河手里。邓飞河喜出望外地说,“大哥,好本事。怎么从嫂子那儿要回来的?”
卢连璧自嘲地说,“你嫂子可没那么好说话,你大哥当了一回贼。”
卢连璧前前后后地讲了一遍,邓飞河又是抱歉又是安慰地说,“卢哥受委屈了,真过意不去。不过嘛,嫂子走几天也好。大哥,难得自由啊。”
卢连璧笑了,“行啊,你大哥就向你学学,尝尝单身贵族的滋味儿。”
拿着那串项链,邓飞河回到小夏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小夏一边听,一边不时地向卢连璧这边看。
过了一会儿,邓飞河和小夏一起走过来。邓飞河说,“小夏,你陪卢大哥打两盘。”
卢连璧连连摆手,“别别别,你们玩儿你们的。等一会儿,我再跟弟弟打。”
小夏说,“卢大哥,你就来教教我吧,弟弟的腿疼,你没注意他有点儿瘸?”
卢连璧说,“真的,怎么回事?”
邓飞河说,“可能什么时候碰住了,左腿膝盖下面老是钝钝胀胀的。”说着,弯下腰,拍着揉着那个地方,坐到了场外。
这样,卢连璧就和小夏对上了阵。
和小夏这样的女人打对手,与其说是打球,毋宁说是游戏。小夏将球打过来,卢连璧只是用球拍向上挑着把球再挡过去,对手就很紧张了。小夏蹦蹦跳跳的,用生硬的动作去接每一个来球。那情形很象一个电动靶牌,在做着机械运动。
打着打着,眼前这个晃动的人影就变成了乔果。乔果比小夏显得年轻,动作起来肢体也更轻盈,但是反应似乎不及小夏敏捷快速,因而会显出一些笨态……
这样半玩半打的结束了两局,邓飞河就在场外喊,“别打了,今天早点儿吃晚饭。”
卢连璧还没有打出汗来,就说,“你们吃饭去,我再玩玩儿。”
邓飞河说,“卢大哥,你不去还行?今天就是要请你的。”
卢连璧明白了一起吃饭的意思,于是说道,“行啊,我请你们。大哥在,怎么能让弟弟破费。”
小夏说,“都别说了,今天我做东。”
邓飞河向卢连璧眨眨眼儿,卢连璧会意,于是笑道,“行啊,今天就让半边天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