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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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家庭地址?”
“克拉肯威尔,弗里大街二十一号。”
“你的主人被人杀害了,你可听到这消息?”
“听到了,这实在太意外了。”
“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后一次见到雷切特先生是什么时候?”
佣人想了一会。
“先生,很可能是昨晚九点以后,兴许还迟些。”
“你说,当时你在做什么?”
“跟往常一样,我到雷切特先生那儿,侍候他。”
“你的确切职责是什么?”
“把他的衣服折好,或者挂起来,先生。把他的假牙入入水中,再看看睡觉前他还需要
些什么?”
“他的举动是不是跟往常一样?”
佣人想了一会。
“可不是吗,先生。我想,他当时心挺烦呢。”
“怎么个烦法?”
“他在念一封信。他问是不是我拿到他的房里去。自然罗,我跟他说,我没干过这种
事。可他还是把我骂了一通,尽找我的碴儿。”
“这不反常吗?”
“不,先生。他是个爱发脾气的人──我说过,要是什么使他烦,他就是那个模样。”
“你的主人服过安眠药吗?”
康斯坦丁大夫把身子稍稍往前凑了凑。
“先生,坐火车外出旅行时,他总爱吃些安眠药。他说,要不就睡不着觉。”
“你可知道,他习惯服什么样的安眠药?”
“先生,真的,我可说不上。瓶子里并没有药名,只写上‘安眠药,睡前服’几个
字。”
“昨晚他服过?”
“喝过,先生。我把药水倒进杯里,放在镜台上,好让他喝。”
“你亲眼看见他喝的?”
“没有,先生。”
“后来呢?”
“我问他还有什么事没有?问雷切特先生第二天早上我什么时候过去,他说,不按铃就
不必来。”
“过去都是这样吗?”
“是的,先生。常常这样。他要起床,常常按铃把列车员唤去,再打发他来叫我。”
“他是爱早起呢,还是起得晚?”
“先生,这要看他的高兴了。有时候他起来吃早饭,有时候一直睡到吃中饭。”
“如此说来,整个上午没人叫你,你也就不以为怪了?”
“是的,先生。”
“你的主人有仇敌,你可知道?”
“知道的,先生。”
他的话毫无感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亲耳听见他和麦克昆先生认识论过几封信,先生。”
“马斯特曼,你喜欢自己的主人吗?”
马斯特曼听了,脸色变得比平常还要冷漠。
“说不上喜欢,先生。他人倒还慷慨。”
“你并不喜欢他,是吗?”
“倒不如说我对美国人就是没有什么好感。”
“你去过美国吗?”
“没有,先生。”
“你有没有读到过有并阿姆斯特朗拐骗案的报道?”
他的两颊泛起微微的红晕。
“说实在的,我还记得,先生。一个小女孩,是吗?一桩叫人震惊的案子。”
“你可知道,你的主人,雷切特先生就是这起案件的凶犯?”
“不,先生,我实在不知道。”这个佣人的声调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兴奋和感情。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现在,我们来谈谈你昨晚的活动。你要知道,这不过是例行公
事。离开主人后,你干了些什么?”
“先生,我去跟麦克昆先生说,主人要他去。后来我就回自己的房间里,读书了。”
“你的包房是──?”
“二等车最末的那间,先生,挨着餐车。”
波洛看了看图。
“这我知道──你睡的是上铺还是下铺?”
“下铺,先生。”
“就是说四号铺?”
“是的,先生。”
“有人跟你一起住吗?”
“有的,先生,是个高个子的意大利人。”
“他说英语?”
“是的,先生。他会说那么一种英语。”他的话里流露出非难的味儿。“我知道,他在
美国──芝加哥──呆过。”
“你常跟他聊天吗?”
“不,先生,我宁愿读点书。”
波洛微微一笑。他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一种什么场面──一个高个子、爱唠叨的意大利
人,碰一个比绅士还要绅士的冷冰冰的先生。
“请问,你在读什么书?”他问。
“先生,眼下我在读《爱的俘虏》,作者是阿拉贝拉·理查森夫人。”
“挺好的一本书?”
“先生,我挺喜欢。”
“我们接着谈吧。你回到包房,然后就读《爱的俘虏》一下到──什么时候?”
“十点半左右,先生。那个意大利人想睡了,列车员便来铺床。”
“于是你也上床睡了。”
“我上了床,先生,可并没有睡。”
“为什么呢?”
“牙痛,先生。”
“哦,那可是挺痛的呢。”
“痛极了,先生。”
“你可曾想法治治?”
“我抹了点丁香油,先生,便不那会痛了,不过还是睡不着。索性打开床头灯,又看起
书来──不过是分分心而已。”
“那么你压根儿就没睡着?”
“是的,先生。大清早四点钟光景我打了一个盹。”
“你的同伴呢?”
“那个意大利人?啊,他直打呼噜。”
“夜里他不曾离开过包房?”
“没有,先生。”
“你呢?”
“没有,先生。”
“夜里你听见过什么声响没有?”
“我想,没有,先生。我是说没听见什么异常的。火车停着,四周可静呢。”
波洛沉默了片刻,接着说:
“我想,还是有点儿小问题要问。你对这一悲剧一无所知?”
“我想是这样。先生。这很抱歉。”
“据你所知,你的主人跟麦克昆先生有没有发生过争执?或者他们之间有没有仇?”
“哦,先生,不会的。麦克昆先生可个讨人喜欢的先生。”
“在跟雷切特先生之前,你在什么地方做过事?”
“跟亨利·汤姆林森爵士,先生,格罗斯维诺广场。”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他要去东非去,先生,再也用着我了。不过,我相信,他会为我证明的,先生。我跟
他多年了。”
“那么,你跟雷切特先生有多久了?”
“只有十个多月,先生。”
“谢谢你,马斯特曼。顺便问一句,你右是抽烟斗的?”
“不,先生,我只抽卷烟──挺蹩脚的,先生。”
“谢谢你,就这样吧。”
波洛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起了。
佣人迟疑了一会。
“先生,请原谅,我还有几句话要说。那位美国老太太眼下激动得不得了。她说,谁是
凶手她一清二楚。她激动得厉害呢,先生。”
“如此说来,”波洛笑了笑,“下面我们最好还是找她来。”
“先生,要不要我去通知她?好一会儿,她一个劲地要求找个负责的。列车员在设法安
慰她。”
“朋友,唤她吧。”波洛说,“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第四章 美国老太太
哈伯德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进餐车,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
“快跟我说,这儿谁负责?我有极要紧的话要说,真的,极要紧的话。可是,我只想跟
负责的人说。你这位先生要是──”
她那游移不定的目光轮番在三个人中间转来转去。波洛把身子向前凑了凑。
“太太,跟我说吧。”他说,“不过,先请坐下来。”
哈伯德太太在他的对面嘣地一声重重地坐了下来。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昨晚车上发生一宗人命案,凶手恰恰就在我的房里呆
过。”
她把说得一字一顿,富有戏剧效果。
“真的吗?太太?”
“当然真的,错不了!我才不瞎说哩。我这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你听。我上床就睡着
了。忽然,醒了过来──四周黑古隆冬的──我明白过来了,原来房里来了个男人。吓得我
不敢吱声。要是你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才好哩。我就这么躺着,心里直嘀咕:‘老天爷,这
下我可没命了。’要说有什么感觉,那可说不表。想到的净是些讨人厌的火车和书本上读到
过的种种杀人抢劫什么的。心想:‘管它呢,反正他拿不走我的金银珠宝。’知道吗,我早
藏在袜子里塞在枕头下了──睡起来自然不很舒服,有点儿高低不平。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才好呢。重要的不在这儿。我说到哪儿了?”
“太太,你说有个男人在你的房里。”
“正是,我闭着眼,就这么躺着。寻思该怎么办。心想:‘谢天谢地,幸好我的女儿不
知道我在受苦受难。’后来,在知怎么一来,我灵机一动,悄悄地摸到了铃儿,手一按,想
让列车员来。我一个劲地按铃,按呀按,可是没半点响动。我敢说,我的心眼看着就要不跳
了。‘老天爷,’我心想,‘很可能是他把车上的人全宰了。’车停着没开,四周静得叫人
发毛。可是我还是一个劲地按铃。后来总算听到脚步声朝过道这头来,有人敲我的门,我这
才松了口气。‘进来!’我惊叫起来,同时把灯打亮,睁眼一看,信不信由你,那儿连个人
影也没有。”
说到这里,似乎还不是哈伯德太太这场矣的尾声,倒正是高潮哩。
“太太,后来呢?”
“于是,我就把这怪事跟来人说了。他硬是不信,说,很可能是我在做梦。我让他朝铺
位底下瞧瞧,他说,床底下窄得很,怎么也躲不得人的。再清楚也不过了那人定是溜走了。
反正房里来过人,就这么一回事。可是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数那个列车员,他左劝右说,百
般哄我,简直叫人发疯。可我不是人爱瞎想的人,先生。──请问先生大名?”
“波洛,太太。这位是鲍克先生,公司的董事。这位是康斯坦丁大夫。”
哈伯熏太太对他们三人咕噜了一句。
“我相信,遇到诸位很高兴。”她说这几句话,显得心不在焉。然后又专心一意地继续
她的独白了:
“我倒不想把自己装作聪明绝顶,我心里明白,就是隔壁的那个男人──那个给人杀了
的可怜的男人。我让列车员瞧瞧两个房间的那扇公用的门。那门明摆着没闩上,我一眼就瞧
见了。于是我让他当着我的面当场把门闩上。他走后,我从床上起来,拿来一只手提箱顶
着,使得更加稳当。”
“哈伯德太太,那是什么时候?”
“可是,就实在的,我可说不上。当时我的心乱成一团麻,压根儿没留神。”
“那么你现在的意见呢?”
“我敢说,那是明白不过的事。我房里的那个男人就是杀人凶手,难道还有别人?”
“你的意思那人又回到隔壁的房间去了?”
“他到哪里去,我怎么知道?当时我的眼睛紧闭着呢。”
“他一定是溜出门跑到过道里去了。”
“那我可说不上。你是知道的,我的眼睛紧闭着呢。”
哈伯德太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天爷,我可是吓坏了!要是我的女儿知道──”
“太太,你可认为,你听到的就是有人在隔壁房里──被害人的房里,走动的声响
吗?”
“不,我可不这么想,先生。──你的大名?──波洛。波洛先生,千真万确,他就是
到我房里来过。再说,我还有证据哩。”
她得意洋洋地拎来一只手提包,往里掏了起来。
她先后掏出两块干净的大手帕,一副骨架眼镜,一瓶阿司匹林,一包芒硝,一瓶装在电
木管里的绿色发亮的薄荷油,一串钥匙,一把剪刀,一本美国快汇支票,一张极普通的小孩
快照,几封信,五串仿造的东方念珠,此外还有一只金属小玩意儿──一颗钮扣。
“你见过这种钮扣吗?这可不是我的钮扣,也不是我的什么衣服上掉下的。是今天早上
我起床时捡到的。”
她把钮扣放到桌子上。鲍克先生凑过身子,检查了一下。
“这是列车员制服上的钮扣。”
“对此可以有一种很合理的解释。”波洛说。
他把身子很有礼貌地转向美国老太太。
“太太,这颗钮扣可能是从列车员制服上